乌白——这碗粥
时间:2020-06-15 09:00:02

  李深没什么表情。
  “原来是姑姑啊……”陈乌夏笑了笑:“李姑姑好。”这算是了却了魏静享的过度联想了。
  李明澜啜一口咖啡:“对,辈分是姑姑。你是陈乌夏?”
  “嗯。”迟钝的陈乌夏发现,李明澜的下半脸和李深有些相像。
  “我过阵子要出国,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子。”李明澜说:“他有话喜欢藏心里面,还请你以后多多照顾他。”
  陈乌夏侧眼看了看李深。
  他接收到她的求助信号,说:“好了,人你也见到了,我一切安好。你放心出国去吧。”
  “我的咖啡才喝了一口,你就要赶人了。”李明澜赶紧再喝一口。
  李深看一眼窗外,“天气预报说,一会儿有中到大雨。趁着雨势还小,话说完了就走吧。”
  他说得没什么感情,可陈乌夏知道,他愿意坐这里见这一面,李明澜对他的意义已经很不一样了。
  李明澜问陈乌夏:“你真的吃得消他这种性格吗?”
  陈乌夏连忙看李深一眼。
  他冷冷看着李明澜。
  陈乌夏:“还行。”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李明澜笑得差点喷出了口中的咖啡,“也是,一物降一物。小乌夏,你以后考大学要去哪里啊?”
  陈乌夏老实地说:“可能就在本市。”
  李明澜的眉毛浓黑而秀气,挑起来像是拿水墨画笔往上提勾。“李深不是要去北方吗?”
  “嗯。”李深应了一声。
  李明澜:“你要不也留在这里算了。跑那么远,回家又不方便。”
  李深:“报考的学校我已经定了。”
  李明澜耸了耸肩,说:“好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雨势变大了,几个行人纷纷站到了玻璃窗外的屋檐躲雨,挡住了李深向外的视线。
  李明澜又问了一些陈乌夏的事。
  陈乌夏斟酌地回答,有关李深的,就尽量回避。她坐立不安。
  平时李深也少话寡言,但今天她明显地感觉到,李深心情很不愉快。
  李明澜虽然在笑,笑容背后又有些离别的感伤。
  李深和李明澜的一问一答,客套而又生硬,话中有话。
  陈乌夏干脆就不听了,左耳进右耳出。
  终于,到了李明澜要走的时候。“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她看了看手表:“我下午还有事。”
  李明澜的那只手表奢华又繁复,和李深的不一样。陈乌夏放心了。
  李明澜招了招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过来了。
  “刷卡。”李明澜递了一张纯黑的卡片。
  服务员低腰,“抱歉,今天因为系统原因。刷卡只能到收银台。”
  李明澜起身,正要往外迈步子,回头看了一眼李深,“我都要走了,你也不出来送一送。”
  李深在窗位。
  靠走廊的陈乌夏起身给他让路。
  他停顿了几秒的时间,才跟着去了收银台。再送李明澜到西餐厅门口。
  陈乌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见面,和海鲜烧烤时很不一样。李明澜的情绪有些不稳,不如红裙那天欢快。
  李深也格外沉默,就算是说话,语气都有些古怪。
  陈乌夏叹了声气,转头看向门外。
  李明澜抱了抱李深。
  他双手插兜,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李明澜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深点了点头。
  李明澜笑着松开了怀抱。
  陈乌夏连忙转头回来。她越发觉得,自己和李深之间相隔太许东西,不仅仅是成绩。她知道李深成绩好,性格闷,人不坏。
  除此之外,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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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澜搭乘出租车离去。
  李深这时才真正看起了菜单,说话和平时一样平淡了。“想吃什么?”
  “你请吗?”陈乌夏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告急,谁付钱的问题放在首位。
  他的眼睛从菜单移到她脸上,静静看了她几秒。她今天的头饰是普通的。
  她眨了眨眼,不自在地别了别头发,“我没带钱。”而且网上支付也没剩多少钱。
  “我请。”李深收回了目光。
  陈乌夏瞥到菜单上的价格,心底发凉。“我不饿。”
  “不用替我省钱。”李深看穿了她,说:“我请。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于是,陈乌夏抬起了头,“那我点一个炒饭吧。”
  不是说计较谁出钱的事情。而是,李深请客的意义,大于菜单上所有的价格。她知道,自己和他将来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说结果,可能连开始都起不了头,她就是他的一个同班同学。但,李深会在她的青春留下难以忘怀的时光。她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制造更多的回忆,日后想起来,怅然之中也有几许甜蜜。
  “今天谢谢了。”李深放松了些,“李明澜是一个早恋爱好者。我拉你过来,满足一下她的怪癖。”
  陈乌夏惊诧,“你是说,她早恋了吗?”
  “她已经过了早恋的年纪了。”
  “她虽然是你姑姑,但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吧?”
  李深古怪地看着陈乌夏,“她有这么年轻吗?”
  “是啊,很有少女感。”
  “她早是社会人了。”
  陈乌夏大吃一惊,“看不出来啊。”
  “她说齐刘海显年轻,剪了新发型。”李深说:“再怎么装嫩,还是有我们这个年纪没有的沧桑。”
  李明澜的妆扮很年轻,长得又漂亮。陈乌夏没有仔细挖掘李明澜的岁月痕迹。她说:“我不知道你还有姑姑。”
  “嗯。”李深的这一个字被淅沥的大雨给盖过去了。他说:“你来点菜吧。”
  陈乌夏摇头:“你请客,你点吧。”
  “行。”李深点了几个菜。
  陈乌夏轻问:“你的姑姑……鼓励你早恋吗?”
  “算是吧。”他模棱两可。
  “你成绩这么好,就算做什么事,家长也不会反对吧。”
  李深却说:“不,我爸妈强烈反对早恋。所以李明澜不会约在我们家见面。”
  “那……她会不会把我们假装情侣的事告诉你爸妈?”
  “不会,她说出去就是找骂。”
  陈乌夏啜了两口咖啡。
  李深看着窗外的雨景,忽然说:“人处在这个年纪,没有足够的眼界,没有足够的经验。容易贪图虚无飘渺的感觉而冲动行事。一辈子很长,一年一年,每个人都在改变。恋爱和婚姻是两码事。”
  “嗯。”陈乌夏受教了。她不知道,李深是不是在暗示她帮送情书的事。但在这么一番理论之下,陈乌夏是羞惭的,自己整天为了心中的幼苗牵肠挂肚。这些小心思在李深眼里,肯定荒唐又可笑。
  这一天晚上,陈乌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繁花盛景的温室。李深从暴雨中走来,踢开了温室的门,之后他无需任何动作,狂风暴雨就已经将少女情思的花朵摧残得支离破碎。
  后来的陈乌夏,最喜欢自己的高三上学期。这时的她和李深,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说不清道不明。
  她和他曾经这样美好。
  曾经。
 
 
第23章 
  李深见李明澜, 常常是在雨天。就算不是雨天,天也是灰的, 和水泥糊墙一样。
  听说,他出生的日子是一个雨天。听说而已。李深查过自己出生那天的天气, 多云转晴。
  他和陈乌夏一起离开西餐厅。
  雨大, 两人各自撑着伞, 没有说话。他在前, 她在后, 两人进了小区。
  杂货店主收起了门前的桌椅, 退到店里的一角。闲着也是闲着的退休邻居们, 哪怕大风大雨也爱坐这里唠嗑。
  邻居甲端起一杯热茶, 转眼见到了李深和陈乌夏的背影,说:“李家、陈家的基因真好啊,孩子们长大了个个是靓仔靓女。”
  杂货店主烧了壶开水, “性格的话, 陈立洲最好吧, 外向又开朗。深仔和陈乌夏都太安静了,特别是他们站一起的时候, 半天不见两人张嘴说话。”
  邻居乙:“不也是同班同学么,还跟陌生人似的。”
  邻居甲:“哪里是陌生人啊, 没见刚刚一起走过哪。青春期的孩子, 想法跟我们不一样。”
  “今年这幢楼两个高考的, 眼见李深一脚踏进大学校门了。”杂货店主泡着茶, 看着少年少女的背影, 说:“也许,明年这里又有一个高考状元了。”
  李深和陈乌夏在门前收了伞。
  他开的大门,拉开之后让她先进了。
  她把伞上的雨水甩了甩,进去了。
  他跟上去。
  大门关上了。
  到了李家的门前,陈乌夏才开口,“我上去了。”
  “嗯。”
  李深开了门。
  李旭彬正从厨房出来,“回来了?去哪了?”
  “和同学吃饭。”李深去晾伞。
  李旭彬往后指了指,“你妈也刚回来。”
  于骊敲敲厨房的门,“深仔,回来得刚刚好,我中午外带了两盘田螺。”
  “谁家的?”李深坐下了。
  “我单位一同事,今天上午去开家长会,中午让我陪她吃饭,听她唠嗑。”于骊端了一盘田螺,说:“老李同志,还有一盘你去端。”
  于骊继续说:“她女儿,高二成绩排在年级前五十吧,升了高三退步到两百多。我同事提前开家长会去了。”
  李旭彬问:“谁啊?”
  于骊:“红姐。”
  李旭彬放下了田螺,慢慢卷起袖子,“那个高二暑假给安排全天补课的?”
  于骊点头,“是啊,班主任说,孩子被班上一个男生给拖累了。暑期补习的钱都白花了。”
  李深没说话,拿起了一个田螺。
  螺肉丰腴,紫苏味香。
  于骊也坐下了,“男的是体育生,口花花的,单纯的女生招架不住,晚自习两人课也不上,一起逛校园去了,逛着逛着就出事。红姐上个星期在我面前夸她女儿,今天来这么一出,她心态崩了。田螺是她请的。”
  “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孩子,家长可不能掉以轻心,稍微出点差错就酿成大祸。”李旭彬感慨了一句:“我们李家不就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李明澜。早恋误终生。”
  于骊给李深舀了田螺,“深仔,吃田螺。”
  李旭彬想起个事,“李明澜这几天是不是要过来?”
  “就送了个礼,人就不过来了。”于骊说:“她说要出国。”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生性。”
  “她来了又要被你这当哥哥的训话,难怪她不爱上门。”
  “她就不让人省心。”李旭彬也不想谈李明澜,顿了下,问李深:“对了,你以前不爱上晚自习,今年每天晚上都留在学校里?”
  李深挑出了螺肉,“上了高三,老师硬性规定要晚自习。”
  李旭彬:“高三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我相信你心里有数。做什么事之前,想想望子成龙的爸妈。”
  李深点头,“嗯。”
  李旭彬问:“刚才门外和谁说话啊?”
  “同班同学。”
  “楼上的陈乌夏?”李旭彬问:“这么巧遇上了啊?”
  李深面不改色,“是。”
  两父子的气氛有些古怪。于骊笑了起来,“今天红姐还问我,儿子这么优秀,担不担心。其实,哪有完全不担心的,但我相信,深仔是个有分寸的人。”
  李旭彬盯着李深,“陈乌夏成绩怎么样?”
  李深回答得漫不经心,“一般吧。”
  “陈乌夏胆子小,和陈立洲两个性格。上次吃饭,头也不抬。”于骊说:“不过,陈家说,她这孩子很乖。我看着也乖,哪像初中那时的女生,天天缠着深仔这啊那的。”
  李旭彬拍了下李深的肩膀,“爸相信你。”
  “嗯。”李深吃了几个田螺,说:“爸,妈,我先回房了。”
  李明澜之所以高中辍学,是因为早早爱上了一个少年。自此,她成了李家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李深见到她,就会想起她当年孤立无援的惨淡结局。他告诉陈乌夏的话,同时也是告诉自己,该收敛了。
  后来的李深,常常想起高三下学期。如果他真的收敛心性,就能避免如李明澜般的命运了。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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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上学期期末,陈乌夏和肖奕媛还是同桌。不过,两人少了很多话。陈乌夏沉默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肖奕媛看出端倪,跑去和其他女同学玩了。
  有一个女同学说:“陈乌夏跟着李深补课,把自己越补越孤僻了。”
  事情的开始,是在一个阴天。天上的云和被子一样,把太阳给盖住了。
  班主任让陈乌夏和肖奕媛两人去领艺术节女生的道具。
  任务完成。肖奕媛笑嘻嘻地抱住陈乌夏的手臂,“走吧,吃完饭再回教室了。”
  陈乌夏只想快快吃完,准备下午的课,于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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