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姬微微动容,道,“无碍,主公的功课要紧。”
陶淘:“……”
蔡昭姬又道,“您看我去拜华神医为师如何?”
好好的,怎么想学医,陶淘有些奇怪,平时并不见蔡昭姬对医书有多少兴趣。
走在后头的曹操道,“先生一心念着修汉史。”
蔡昭姬一顿,复又低下头。
陶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王允那家伙正在医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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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榆木
陶淘亲情缘薄, 靠国家和社会养大的,不是很能切身体会蔡昭姬那种恨到不惜触犯律法的决绝。
在她看来, 一切自有律法决断,何苦脏了自己的双手,留下更多阴影。
曹操上前两步,走到蔡昭姬的另一侧, 低声道, “我也曾受过蔡先生教导,知先生的为人,也知先生的夙愿, 若先生还在, 定不愿意见你如此,何况。”
曹操说到这里, 隐晦看了一眼陶淘,转而说道,“你信我,你别辜负了主公的一片心意。”
陶淘没想到曹操长相粗犷,却有一腔柔情。
这目光,这语调,这是居心不良啊!
陶淘又怀疑又防备的看着曹操。
郭嘉站在陶淘身后,嘴角含笑, 看看他们又看看陶淘,倒希望此番能让她开窍。
蔡昭姬驻足,目光盈盈的对着曹操微微福了一礼。
曹操笑着颔首, 对着两人拱手后,大步流星的离去,观其背影,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意。
这家伙!
陶淘双手拉住蔡昭姬,“昭姬,你回去温书吧,我和奉孝有话要说。”
郭嘉听此,心中如同飘了一朵白云,软软涨涨的,荡满了激动和期待。
蔡昭姬应下告退。
郭嘉跟着陶淘往她的办公室走,越走,白云慢慢变黑,越黑越重,不再轻盈微妙,反而有雷雨之势。
看这个步调,又疾又重,她是在生气?可是为何呢?
郭嘉眯起眼,笑容有些凉了,难不成……
关上房门,陶淘紧绷着脸,笃定道,“曹操在打昭姬的主意!”
“嗯?”郭嘉淡淡的发出一个音节。
陶淘以为他没看出来,着急的解释道,“你看他刚才说话靠那么近,声线那么低,目光柔和得快溢出水来了!他儿子一连串,大小夫人一大堆,搞什么飞机!”
郭嘉上前一步,离陶淘便仅有一臂的距离,这距离和刚才曹操和蔡昭姬的距离差不多。
陶淘疑惑的抬起头,郭嘉亦俯下身子,于是两人的距离更近了,陶淘这才发现,他看着清瘦,身量却不矮,这般看她,还有几分迫人的味道。
郭嘉眉目间笑意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柔和,声音更是如久酿的美酒,低沉的带着欲要醉人的蛊惑意味,“这样的距离、声线和目光吗?”
说话间,气息轻轻浅浅的喷洒在陶淘的面颊。
陶淘被惊着般猛然退了一步。
郭嘉宠溺的笑看着她的小女儿作态。
陶淘伸手,指着郭嘉控诉道,“你居然大早上就喝酒!”
郭嘉:“……”
确定了陶淘对曹操无意,且还是不开窍的模样,郭嘉心中的电闪雷鸣收起,只乌云压缩,化作瓶塞,堵在心口,哽在喉中。
场面一时一静。
郭嘉不是轻易放弃的主儿,踱步走到窗前,道,“唐突了主公,不如我弹只曲儿聊表心意如何?”
说完,也不等陶淘说话,一笑之后顾自抚琴弹奏起来。
琴声婉转缠绵,仿佛汨汨流水流淌于耳畔心间,试图漾起波澜。
一曲终了,郭嘉含笑凝视陶淘。
陶淘对着这样的眼神有点为难,“那个,我的课业中,琴艺可不是必修课哈。”
郭嘉眼睛一闭一睁,瓶塞便化作锥子,直把心扎个窟窿,呼啦啦进风,吹散了眼中的情意,郭嘉笑道,“您说得对。”
“嘿嘿。”陶淘松了一口气,绕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几案上是她熟悉的大叠白纸。
陶淘对着郭嘉控诉,“这也太过分了吧,我才休息了半日,这!”
郭嘉起身,清冷的回眸看了她一眼,道,“嘉实爱莫能助,毕竟这是主公的公务。”
言罢,负手而去。
陶淘:“……”
我刚刚还以为他喜欢我,所以在撩我,果然是我的错觉,还好我没有自作多情,稳住了英明睿智的人设。
系统:……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嘿!都是木头!
郭嘉回到户部,要呈给皇上御览的折子已经写好了,郭嘉看着窗外的艳阳下郁郁葱葱的草木,道,“某去吧。”
郭嘉难得主动揽事,又是一个要和人耍嘴皮子的苦差事。
陈宫顺着郭嘉的视线看往窗外,今天的日头没有西升啊,真是稀奇。
沮授笑眯眯的将请各州牧刺史前来觐见的折子交到郭嘉手中,“辛苦奉孝了。”
戏志才不客气的把玉玺之事的折子拍到郭嘉怀中。
郭嘉又从自己位置上取了男女科考的折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身出门了。
贾诩抬头看着郭嘉的背影,思索让郭嘉如此勤劳的诱因。
郭嘉来到献帝住处,许是昨日没少折腾,朝臣们面色都有些憔悴,此时济济一堂的站在献帝的客厅,唯独献帝端坐在沙发上,朝阳嘉园的房子虽说是建给官员住的,但到底是居家之所,所以一应装饰比较清静幽雅,透着家庭的温馨和放松。
献帝和朝臣极力营造的朝廷的仪式感,因着这环境大打折扣,朝臣们越对郭嘉的到来严阵以待,越有一种大人学小孩过家家的可笑。
皇帝左右手分别站着司马防和杨彪,郭嘉立于堂中,面色严肃恭敬的行礼,献帝客气的免了礼。
郭嘉站正,道明来意,“臣今日前来有三件事启奏陛下。”
郭嘉将戏志才写的折子呈给内侍。
“其一,今陛下铲除董卓,恢复汉室荣光,虽京师暂时未修复完全,委屈陛下暂居谯县,但玉玺代表天子无上威势,实不宜流落在外,故拿回玉玺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朝臣们闻言点头,天子拿回玉玺是应有之义。
献帝听了很是意动,但又不敢自作主张,看完折子,便让内侍将之传递给杨彪和司马防。
杨彪拱手道,“臣附议。”
献帝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宣旨为好?”
杨彪看了一眼郭嘉,郭嘉垂着头,看不清是何神色。
献帝便又看向郭嘉,试探着问道,“不知长公主是何安排?”
郭嘉这才拱手道,“长公主位比亲王,又有属国,哪里有藩王插手中央之事?此事当然全由陛下做主。”
献帝心中一喜,又克制的说道,“也好。”
郭嘉并不问献帝的欲要作何打算,直接说第二件事,“其二,陛下当政以来,从未召见各州牧刺史,以至于上意不能下达,下意不得上闻,使得奸臣有可趁之机把持朝政,臣请陛下召各州牧刺史觐见。”
郭嘉取出沮授的折子呈上。
郭嘉所说的两件事,都是为朝廷考虑,而且没有插手的意思,献帝脸上的笑容越发放松,见杨彪和司马防没有看折子的意思,便也没有让内侍传递,只对着郭嘉道,“爱卿所言极是。”
郭嘉含蓄的笑了笑,又道,“第三件事,如今恰逢谯县科考在即,科考一事,实为公主施恩百姓之举,一方面可使谯县得到基层官吏填补空缺,一方面也使谯县百姓有进身之阶。”
“施恩”二字很是戳献帝的心思,他名为天下共主,自然也想得到天下百姓的感念。
郭嘉又道,“今公主欲要扩大科考的惠及范围,想请陛下的恩旨,由陛下颁发旨意。”
由他颁发,那施恩的人便是他了,献帝有些心动。
杨彪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谯县的科考施行已久,收人用人的也是谯县,于他们就是多盖一个印的问题,听上去并无妨碍,还白得一个惠民的名声,但谯县有这么好心吗?
杨彪问道,“扩大惠及范围?怎么个扩大法?”
郭嘉取出折子呈上。
献帝打开一看,不同于前两个折子简单直接的道明事情利弊,篇幅极短,这一个折子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千字,还附上了谯县百姓和家庭收入的数据。
郭嘉答道,“长公主有意推行男女同考。”
话音一落,引得朝臣纷纷皱眉议论,有脾气暴烈的,直接言道,“胡闹,荒谬!”
郭嘉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在谯县启用女工之前,谯县赋税皆取自男子,一年不到二千万;而启用女工之后,谯县赋税一年有三千万钱。可见女子不输男子,皆能为国为家尽一份力。”
献帝这才明白为何这个折子附上许多数据。
朝臣们还是皱眉。
郭嘉又道,“不论男女,不都是陛下的子民?为何只利用一半的百姓,而将另一半百姓当做包袱,负担在男子身上呢?这于女子何利?于男子何利?又于朝廷何利?某不解为何诸位一定要将女子圈养于后院,而使国家失一半人力。”
“一半的人力”,这话听起来挺让人心动的,朝臣或许瞧不起女子,但绝对不介意多一倍的人来为国家干活挣钱,缴纳赋税。
献帝已经很有些动摇,此举既有“名”,又有“实”。
杨彪没有被郭嘉所言带偏,回道,“这经济女工之事,如何能同朝廷社稷相提并论,女子做些缝补刺绣之事补贴家用,我朝并不禁止。”
郭嘉道,“杨司空既然笃定女子不如男,那科考之中,女子自然不得出头,如此这般,那所谓男女同考不过是许了个空名罢了,以一个空名施恩,既得民心,又让女子受到鼓舞,何乐不为?”
杨彪一噎,辩不过他。
郭嘉所言只是折子上写明的其中几条理由,献帝看完折子,早已心动不已,当下主意已定,道,“就依爱卿所言。”
杨彪虽还是觉得不妥,但他不是强硬之人,不会当众忤逆陛下。
郭嘉又以科考在即为由,请陛下尽快颁旨。
郭嘉面色平静的拿着圣旨走出屋外,走到街道上,负手微眯着眼看向天空。
这个季节啊,还真是草木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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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干净
谯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科考一事, 好似并不关注献帝一行人对于玉玺和觐见之事的安排,但郭嘉催着立马让献帝下了旨意的男女同考之事, 却一直等到献帝派人往各处下达了圣旨后才公布。
自从舆论战后,谯县对外公布消息都有官方和民间两个渠道,此次便是官方干脆利落的公布了圣旨,而民间则同步有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献帝和长公主君臣相得, 献帝感慨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又恰逢科考在即,不愿有才学有本事的女子明珠蒙尘,故拟旨男女同考。
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 都把男女同考之事完全的推到了献帝身上, 一点不违背郭嘉要把所有“功劳”送给皇上的承诺,只不过软文讲明了缘由, 点了此事因公主而起,但这个主意是献帝想的,决定也是献帝自己下的。
一时间舆论哗然。
绝大多数女子是没有入学读过书的,或懵懵懂懂,不知其深意;或自卑怯弱,觉得不关己事;或因循守旧,觉得不妥。
极少数见识不浅的女子,如蔡昭姬、甄宓等人, 格外珍惜机会的同时,也能想到为何会有此诏书,自然将所有的感念都系在了陶淘身上。
总之, 献帝预想的万民敬仰是落了空,不仅如此,反而惹了不少怨怼。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一直被自己稳稳压在下一阶层的人突然和自己并肩,甚至有可能超越自己,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妻子,男子们还是有种权利地位被冒犯的恐慌所引起的恼怒感,不是谁都有胸襟能接受这个落差的。
这又是人的一个劣根性,往往能平静的看着不相熟的人鱼跃龙门,对之报以羡慕和敬佩的情绪,但看见相熟的人步步高升,那便是嫉妒和不甘了。
这样劣根性下萌生的情绪本该是阴暗,不敢对人言的,偏偏有不少酸儒腐生泣血悲叹,言此举有违礼法、有违人伦。
有了这些原本高层次的人物言论做标杆,小人物的阴暗情绪也像找到了组织,不再背地里窃窃私语,而是堂而皇之的摊到太阳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道皇上此举大不妥。
不是没有白眼狼想要哗众取宠,将陶淘也扯进漩涡,但但凡一冒头,便有热心群众骂回去。
关公主什么事,公主早就有言,大事由群臣商议,一切按律法规矩行事,她连那么多厂子的收入账都不过问,只一心想着如何让咱们吃饱穿暖,你们见过哪家的公主亲自下地的?也怪公主让你们吃太饱了,让你们有力气有闲暇在这里攀扯编排她。
白眼狼往往被骂得面红耳赤,掩面而去,毕竟粮种就是陶淘的金身,天下人没人敢说没受陶淘恩惠的,如此几次,即便有人觉得此事必有长公主的手笔,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
舆论被导向郭嘉满意的方向。
荀彧由衷的叹道,“奉孝果然锐利!”
郭嘉放下茶杯,张嘴却吐出酒气,“哪里,不过是嘉流连市井,好饮酒罢了。”
流连市井,故对百姓知之甚深;好饮酒,则常能听闻醉酒之人的酒后真言,了解普罗大众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