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当归矣
时间:2020-06-19 09:41:20

  自琼林宴上舌战玄鹤子,他这小院就忽然热闹了起来。江星渔为首的新科进士组团前来,义愤填膺要为他请愿,想让天子严惩玄鹤子,最好远离僧道。
  顾玉成十动然拒,再三劝诫不可串联搞事,否则就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并大义凛然地表示一切相信天子,只安心等待朝廷裁决即可,说不定有惊无险呢。至于其他人——
  “若诸位真心为我着想,不如早还乡早返京,或为翰林或为外放官,有了官身才能在朝中发声,否则都是枉然。”
  如此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众人黯然告辞,江星渔出门就掩面痛哭:“顾贤弟定是不想连累我等,才故意这么说!可恨我先前还嫉妒过他,于今看来,我不如顾贤弟多矣!”
  其他人这么想的不在少数,毕竟“有惊无险”四个字太过乐观,从前可没人这么得罪过玄鹤子。
  但顾玉成说得确实在理,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何况进士上书?万一惹得天子不快,更是得不偿失。众人互相勉励一番,有的当天就启程返乡,连聚会都没办。
  此时考中进士是极大的荣耀,从此不管前途大小都能跻身朝堂,入了翰林院的以后还有机会主政一方或为执宰。每次琼林宴后,礼部都会根据新科进士家乡的远近不同,给予探亲假。
  这个假期是为了让进士衣锦还乡并祭告祖先,县里还会修建牌坊,所以时间都很宽裕。有偏远地区的进士,探亲假甚至能长达一年。
  每到这时,新科进士都会在京师拜访同年、同乡或亲友,一来结交,二来庆祝,然后才踏上回乡的路。结果今年因为琼林宴上这一出,进士们纷纷提前离京,各大酒楼每三年一次的旺季都褪色许多。
  这点是顾玉成始料未及的,也让他着实感动,还去折柳送别了几次。
  江星渔也在提前返乡的队伍里,他已知顾玉成不擅作诗,也不强求唱和,自己作了十几首抒怀诗相赠,还送了他几本诗集。
  顾玉成含笑收下,送完人就再次宅家,琢磨起开炸货店的事情。
  他虽嘴上说等待圣天子发话,其实心里也没底,劝走众人不过是为了安全。毕竟哪朝哪代也没有皇帝喜欢被臣子胁迫的,听说太子家的郡主都跪了三天昏死过去,不照样没见天子发话?
  这还是亲孙女呢,他一个小小探花更不敢托大,必须准备后路。万一他出事,王婉贞和顾玉荣还能有点收入……
  这么想着,顾玉成对炸货店更加上心,光调料都研磨搭配了好几种。
  转天顾仪过来的时候,就被请了一顿烧烤全宴,吃得满嘴油光。他喝了口浓茶,感叹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你做得很好,可惜天子年纪大了,不免被小人所累。”
  顾玉成这才知道,宫中发了懿旨,要将宋将军全家流放两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顾玉成心头一凉,就听顾仪道:“幸好有太子和几位肱骨奔走,没有牵连外姓女眷,后宅只流了宋七娘一人,勉强算个善终吧。”
  只要不连坐就行……顾玉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暗道天子岁数大了,又常年服用丹药,凭他的年纪,流放到哪儿也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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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宫中下旨
  顾玉成是知道宋七娘的。
  这位将门虎女以一敌三, 不但救施郡主于危难,还间接给他解了围。玄鹤子当时大受刺激, 跌跌撞撞地出了集萃殿, 再也没露过面, 听说病得起不了身, 连金丹都没用。
  顾玉成估摸着,假如玄鹤子有个仇恨榜, 他应该和这位宋七娘不分上下,都是欲杀之而后快的存在。
  他对宋七娘颇为佩服,觉得这姑娘真是条汉子, 可惜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只好压下心底惆怅, 期望将来遇到的时候,能帮扶一二。
  顾玉成心中百转千回,将可能有的结果思量一番, 就收拾东西陪王婉贞去镇国寺上香。
  反正他现在没有探亲假, 哪里也去不了,干脆出门散散心。
  “哥哥, 我还想摘一朵那个花。”顾玉荣忆起上次见过的玉兰花, 兴致勃勃要再摘一朵。
  顾玉成摇摇头:“现在是四月初一,玉兰的花期已经过了,你可以摘几朵其他的花。”
  顾玉荣到了喜欢思考的年龄,凡事爱问为什么, 小手托腮道:“为什么不能一直开呢?开起来多漂亮呀。”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不能强求。”王婉贞温声道,“这花和人一样,都是有开有落,明年会更好的。”
  她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妇道人家,并不懂什么朝堂大事,不过是近年来跟着儿子识字读书,勉强懂了些道理。可是母子连心,她看得出阿成最近不开心,十有□□是外面出了事。
  毕竟自从会试放榜,她就没断过收帖子,家中门槛都要被冰人踏破,几十户人家全是想结亲的。王婉贞一度诚惶诚恐,担心选不出合适的,结果琼林宴后反倒一家也没有了,不是出了事还能是什么?
  如此也好,王婉贞将各家帖子都小心收好,打定主意将来绝不跟这些人家结亲。她儿子可是探花郎,又一表人才,怎么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
  含蓄安慰过儿女,王婉贞就说起了昨天的风味炸鱼。这铺子可是阿成为家中置办下的家业,必须尽力做好,将来也有个进项。
  “一个咸香,一个有点甜,两个都想要。”顾玉荣认真发表意见。
  自打顾玉成开始准备炸货店,顾玉荣就进入了幸福时刻,每天试吃各种品类的炸货。她也不是干吃,吃完会详细描述口感和味道,说得像模像样。
  三人聊着炸货店就到了镇国寺,照旧上香拜佛,捐了些少少的香油钱。
  拜完已快到中午,顾玉成就请了个知客僧带他们去后院用斋饭。那知客僧年纪不大,对他们极为客气,还热情推荐最近新出的莲子粥。
  顾玉成心中奇怪,他来过镇国寺几次,知道这名寺不像有些小庙宇靠香客捐钱或住宿用饭存活,单是寺中佛田就有数百顷,即使没有达官显贵豪掷千金,自给自足也不成问题。
  一问才知,原来是沾了觉缘大师的光。
  “觉缘师父开坛讲经,赞施主乃是有佛缘的人,和我们镇国寺甚是有缘。”知客僧笑容可掬,“施主将来要是出家,一定要来我们镇国寺啊。别的不敢夸,我们的斋饭全京师头一名,连当今天子都赞不绝口呢。”
  顾玉成:“……谢谢。”
  到了客房,送知客僧离开,王婉贞急忙道:“阿成,你别听那僧人胡说,往日在老家,还有和尚说你奶奶有佛缘呢。好好的男儿,哪能说看破红尘就出家呢?”
  顾玉成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哪儿舍得出家?等我将来娶个妻子,生两个孩儿,咱们家还要热热闹闹过日子呢。”
  王婉贞略略放下心来,到底不舒坦,连往日必诵的经文都不念了。
  ……
  等斋饭送上后,果然有一道莲子粥,碧绿盈透,带着股莲花清香,甘美异常。
  美中不足的是几碗菜都有点咸,偏客房中并无茶水,顾玉成便让王婉贞和顾玉荣在房中稍等,他出去要壶水来。
  顾玉成循着来时的路出去,找知客僧要了一大壶水,然后慢慢往回走,不知怎的就绕了路,转过一小丛竹林才看到熟悉的客房。
  他松了口气,上前敲门。
  两扇门扉吱呀一声打开,顾玉成正要抬脚往里走,忽然觉出不对。
  这不是他家休息的客房。
  虽然两个房子看起来一模一样,连门前两盆矮松的位置和大小都一样,但气味不同。他离开时房间里还有股斋饭香,这里却是檀香中泛着股清幽香气。
  顾玉成顿觉尴尬,说了声“叨扰”拎着水壶就要往外退,身后两扇门却吱呀关上。与此同时,房内屏风无声移开,露出珠帘后影影绰绰的女子。
  “探花郎玉趾亲临,何不进来一探究竟?”
  顾玉成:“!”
  他这两年拼命苦读,生活相当单一,从没听过这等娇声媚语,当下一个激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夭寿哦,他这是被人盯上了!
  顾玉成心中拉响十级警报,暗自握紧手中水壶,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谁?”
  “探花郎好生有趣。”娇笑声中,珠帘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其后斜倚在贵妃榻上的雍容美人。她身披轻纱,□□半露,脸上妆容却浓,眉眼间晕红如桃花,透着浓浓的风情。
  此刻,那双含情目脉脉地望着顾玉成,朱唇轻启:“我乃当今昭惠公主,不知探花郎可曾听闻?”
  顾玉成:“……”
  他当然听过昭惠公主的大名,只不过都是恶名。
  老师顾仪苦合阳公主久矣,连带对所有公主都没好感,昭惠公主更排在头名,甚至超过纠缠他的合阳。当初殿试未考的时候,顾仪就叮嘱过他不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你是要做名臣清流的,千万不能变成外戚,否则前功尽弃,后悔都来不及。”
  没想到这位公主比传闻中更大胆,在镇国寺都敢布下美人窟,诱人上钩。
  顾玉成深吸一口气,道:“久闻公主大名,顾某不才——”
  “且慢~”昭惠公主掩口一笑,嗔怪地瞪他一眼,“本公主知道探花郎好口才,只是春宵苦短,何必在不相干的地方浪费口舌?”
  她伸出细白的胳膊,对顾玉成招招手:“顾郎,来呀~”
  作为女人,昭惠公主是非常自信的。她裙下之臣众多,人人道她水性杨花,但不论哪个男人,都是心甘情愿送上来的,从不需要仗着公主身份用强。偶有露水姻缘,也是双方尽欢,各取所需。
  而顾玉成,是她在进士游街时一眼相中的。
  未及弱冠的年轻探花,面如冠玉,骑着白马的腰身薄且韧,说不出的美妙。
  最重要的是年纪小,说不定连女人滋味都没尝过……近来又身负重压,愁得一张俊脸越发清减,勾人心魄。
  这种情况下骤然见到位高权重的公主,还这么折节屈就,任君采撷,凭他是柳下惠也要怦然心动,何况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人不轻狂枉少年,顾郎不想试试么?”昭惠公主轻舔红唇,轻纱从臂间滑落,那双含情目微微眯起,越发显得目光迷离。
  珠帘晃动,摇曳出细碎的声响。
  满室暧昧氛围中,顾玉成尬得要死,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轻咳一声,然后拎起水壶,一个甩臂重重砸在门上。
  “哗啦!”
  镇国寺财大气粗,水壶都是铜制的,加上一大壶水,分量十足。顾玉成全力一击之下,两扇门扉登时摔开,正对上铜壶的那扇当即被砸出个窟窿,透出抹竹林的绿色。
  顾玉成大喜,顾不上思考是镇国寺的门不结实,还是昭惠公主太自信没有派人守着,拎着自己的武器大步跑开,速度宛如百米冲刺。
  他本就是迷路进来的,现下更不敢托大,干脆一路跑到镇国寺正殿,找了个小沙弥带路,然后才回到原本的客房。
  进门一看,王婉贞和顾玉荣好好地待着,桌上还放了个茶壶和两杯茶。
  “哥哥,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师父都送了茶水过来啦。”
  顾玉成一颗狂跳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他摇摇头没说什么,喝了两杯茶就带着母亲跟妹妹离开镇国寺。
  不管多么有佛缘,至少今年内他是不可能再来镇国寺了。
  阴影太深。
  ……
  “公主,要不要——”
  “不必。”昭惠公主摆摆手,抚了抚鬓角,柔弱无骨地躺下,“顾郎这样的美男子,看看也叫人赏心悦目,只是未到花期罢了。”
  她望着门上的窟窿,忽然吃吃笑起来,好半晌才停下:“去请觉缘大师过来,就说本公主会一直等着他。”
  侍女领命而去,心中极是无奈。昭惠公主每月定时定点找觉缘大师,没有一次成功过,偏她乐此不疲,伺候的只能随她去折腾。
  现在只希望公主连遭两次打击,还能控制住脾气了。
  .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第二天顾玉成就收到了宫中圣旨。
  来宣旨的是宝华天子倚重的大太监方宽,他洋洋洒洒念了足有四百多字,将顾玉成从学问夸到人品,最后图穷匕见,指派他去黔源县做县令,任期三年,十天之内出发。
  顾玉成领旨谢恩,又塞了个红包。
  黔源县地处西南,正是蛮夷所在地区,虽偏远落后,好歹是去做县令,比顾玉成预想中的流放强出许多,是以这红包他塞得真心实意,脸上甚至还透出点喜色。
  方宽笑眯眯地道:“顾探花文章甲天下,想必不会令陛下失望。杂家在这里祝您一路顺风,早日还京。”
  顾玉成:“借方公公吉言。”
 
 
第63章 离京赴任
  这份明黄的圣旨, 就像迟迟未落地的另一只靴子,等待良久后终于砸下来, 让顾玉成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几乎不需要做思想工作, 他就开始计划赴任需要带什么东西, 同时思考怎么安慰家人。
  毕竟黔源县距离京师非常远, 据说不甚太平的样子,他不敢贸然带着王婉贞和顾玉荣出发。假如任期真的只有三年, 最好还是让她们俩人留在京师,至少生活无虞。
  当事人想得开,但是顾仪非常不满。
  他近来四处奔走多方联络, 为的是学生进翰林院后不坐冷板凳,没想到现在非但连冷板凳都没有, 心爱的学生还被一杆子撑到两千多里外的黔源县当县令。
  这个距离, 流放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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