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或许有那么一瞬, 闻月也想学做那掩耳盗铃之人,忘记徐禹捷所言, 忘记王妃的话, 忘记谢翊的兔子花灯……
  然而, 相隔不过一日。
  因在谢翊书房外,偷听到之事, 让她彻底放弃了怯懦的想法。
  她誓要为自己,寻个解答!
  如此转变, 只因那日在书房中意外听得的谢翊与罗宏的对话。
  当日, 谢翊仍旧一早没了人影。
  闻月走至前院,才发觉伍林、李元峰二人正守在谢翊书房前院。
  她原就与二人熟识,因此当王妃有意要她捧着药膳,进书房转交谢翊时, 两人便弃了谢翊谈论军机之时, 一概不准旁人入门的规矩,放闻月进了去。
  谢翊出身军中,管教下属自来严格。
  彼时,平日里丫鬟小厮时常出入的书房前院里空无一人。连屋檐之上, 都立着轻功高强的□□手,正四处巡视。如此情形之下,照例说鸟都飞不进来,但闻月却意外地走了进去。
  走至书房前的长廊上,闻月便听得房中有对话之声。
  原是不止谢翊一人在场,罗宏亦在其中。
  距离书房不过咫尺之遥时,闻月本不想打扰二人商谈,便轻手轻脚地将药膳放在了书房门口。如此一来,谢翊得空开门之时,便会瞧见门口药膳,她也不必同他见面,以免忍不住将疑惑问出口。
  她刚放下药膳,正准备离开。
  然而,躬身的那一刻,耳朵离雕花门委实太近。
  谢翊与罗宏的对话之声,一清二楚地落入她的耳中。
  谢翊背对着门,正抬首研究着上头的舆情图。
  罗宏站在离谢翊一步之遥的背后,亦背对着门。他似乎心有戚戚,有所犹豫,须臾之后,才抱拳朝谢翊道:“殿下,恕属下多言。”
  “何事?”
  “殿下是否早已知晓,闻月乃是命相女?”
  谢翊沉默,等同于默认。
  片刻后,谢翊启唇,问罗宏:“你又是何时得知命相女是她?”
  “三月前。”罗宏说,“殿下夜访七皇子府地牢,她预知中毒之时。”
  “她太不谨慎了。”谢翊无奈。
  “照我看,此事无关谨慎与否,是闻月关心则乱,”罗宏蹙眉道,“不过属下尚有一事不明,殿下前赴七皇子府时,如何料到即便遇上不测,也定会有人救您呢?”
  一门之隔的室外。
  得闻此言,闻月浑身战栗,脚步虚浮,险些站不住。
  心中答案,近乎昭然。
  若非心中那种可能,谢翊又能如何准确猜测出他会中毒,她亦会救他?
  谢翊啊谢翊,原来她的关心则乱,仅仅是他的算计罢了。
  书房内,见谢翊未答,罗宏自顾自道:“难不成闻月为命相女,还能预知旁人安危?若真是如此,倒也不错,闻月待在殿下身边,定能保殿下平安顺遂。”
  谢翊未答,只是从舆情图上拈了张旗下来,若有所思道:“罗宏,命相女之谣传,而今如何了?”
  “回殿下,南施国境内,近乎人尽皆知。”
  “瘟疫村那边呢?”
  “经得殿下诏令,属下已安排人手,提点村民、暗示那药方字迹与命相女如出一辙。当下,闻月乃是命相女的身份,近乎昭然。”
  闻言,谢翊把那旗子丢了,踩在脚下——
  “既然如此,十日后,便昭告天下,闻月乃命相女无疑。”
  罗宏不解:“殿下此举何意?”
  谢翊转过身,蓦地诡谲笑了,“闻月即将入我辰南王府之门,如今命相女之传言甚嚣尘上,待坐实闻月命相女之名后娶了她,对辰南王府无论是权势、还是名声,皆是有所裨益。”
  “殿下当真妙计!”
  罗宏半跪下去,激动道:“原来当初殿下意外得那命相女拓本后,又将前几页交予给住属下拓印,令属下流传至南施国四方,原来为得就是如今之事,殿下实在深谋远虑,叫属下佩服!”
  一字不漏地,闻月听清了二人的所有对话。
  原来,她由始至终就只是一颗棋子呐……
  手脚、面目冰凉如水,连那刻曾经蓬勃滚烫的心也一并冻结上了。
  当初,因命相女之名流传,她忐忑难安才同谢翊共赴上京。因一心救人,才入了那瘟疫村。再后来,因信任谢翊,才再次步入这王府,嫁予他为妻。
  可她从未曾想过,那些被打上二人回忆烙印的一部分,可能仅仅是谢翊谋划中的一个角落。而她走得每一步,都是在朝谢翊设置的陷阱里行进。
  她很想推门进去,问问他,这计划中的每一步,他可有片刻考虑过她的安危。若被那日刺客知晓她乃命相女,又该有怎样的祸患?
  可惜,谢翊不会去想的,他也并不会去担心她的安危。
  毕竟,谁会担心一颗棋子的安危呢?
  大不了,就换一颗呗。
  闻月已无暇再去偷听二人对话,因为对她来说,那些都没有用了。
  她重新捧起那药膳,极尽谨慎地,迈着细微的步子,一点点地朝外挪。她完全不想让谢翊知道,她曾偷听过这些事。
  毕竟,今夜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印证。
  前世今夜,宫内设有迎秋夜宴。
  晔帝因忌惮辰南王府声势威望、喧宾夺主,特邀辰南王府中人前去。彼时辰南王已因病离世,谢翊奉圣命前往,并一连带了两位当时的心爱宠妾进了宫。然而,宴至中途,安置家眷的宫殿却突遭大火,旁人皆是安然无恙地逃出了,唯独谢翊的那两名宠妾被烧死在了殿内。
  当时,闻月曾以为,那仅仅是一场灾祸。
  后来,当有朝一日,谢翊位极群臣时,她才方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夜的意外,并非意外,而是晔帝蓄意为之。晔帝想告诉谢翊,为人需收敛锋芒,否则,他想要的,都保不住。
  书房内院,僻静如斯。
  闻月缓步走着,不知为何,耳边忽然想起,那日在霓丝阁中,他向她允诺的那句,会替她抹去命相女一说的话。
  思及至此,她不自觉地笑了。
  原来彻底抹去的结果,是叫她昭然于众。
  而他对她,从始至终,都只是算计。
  有滚烫的东西,从眼眶中落了下来,闻月没顾得上擦。
  心死,也不过如此。
  她打心眼里崇敬他,他当真了不得。
  不止算计了她前世,还算计上了今生。
  不过可惜的是,她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愚蠢懵懂的她了!
  *
  自晔帝登基以来,南施国后宫内就再未出生过皇子。今年,晔帝宠妃的肚子委实争气,先是为晔帝诞下了皇子,而今又怀上龙嗣。晔帝为庆贺九皇子百日,祈祷宠妃顺利再诞龙子,于今日,特意设了迎秋夜宴款待群臣。
  而辰南王因身子不适,则由谢翊代为前去。
  傍夜。
  忙碌整日,谢翊终得空自书房内走出。
  因时辰临近迎秋夜宴,他已迅速换上一身墨色缎袍,佩上青玉冠,腰间别上迎秋夜宴特质的檀木玉牌,准备启程进宫。
  然而,他将将走至辰南王府大厅,便被王妃的丫鬟拦住。
  他蹙眉,正想问意欲何为,却见王妃拉着闻月,自帷幕后头走出。
  彼时,在王妃的安排下,闻月已换上一身绛紫色宫装,她妆容精致,红唇诱人,只一眼便瞧出是经人精心打扮过的。每走一步,她头顶的鎏金步摇便随之窸窣摇晃,撩人心房。
  谢翊从未见过闻月如此打扮。
  她本就是水灵甜美的长相,如今一番奢华贵重傍身,竟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得她端庄大方,有些别样的成熟风情。
  谢翊眼中惊艳之色溢于言表,甚至出了神。
  聪明如王妃,哪能察觉不出自家儿子的动情神色。她牵着闻月,朝谢翊走去:“阿翊,你看闻月这一身如何?”
  “好看。”
  谢翊毫不犹豫地给了笃定答案。
  王妃见状,便将闻月拉他更近,甚至将闻月纤长的小手,递到了谢翊手中:“今夜,我特意为闻月换了宫装,你便携她同去吧。”
  得闻此言,谢翊神色突变。
  向来在感情之事上无所畏惧的谢翊,竟是飞快地缩回了手,不让王妃再讲闻月的手送进他掌心。
  谢翊撇过脸,正色道:“我与闻月尚未婚配,宫宴带她前去并不合适。”
  “无碍的。”王妃还在坚持,“你父王已在陛下面前将你二人婚事提过一嘴,虽圣旨未下,但露露脸亦是无妨的。”
  谢翊又问:“父王可知此事?”
  王妃拍拍他的肩,笑道:“今夜你父王难得宽容,我已同他说过,让你携闻月前去,已得他首肯。”
  “宫宴亦为政事,女子不可参与。”
  “可往年都是你父王与我一同前去的呀。”王妃蹙眉。
  谢翊拂了袖,语气决绝,“此事不可!”
  谢翊话音刚落,辰南王已在管家的搀扶下,自后院走出。
  辰南王轻咳一声吼,摆起一家之主的威望,凛声道:“有何不可?”
  谢翊冷着脸,未置一言。
  辰南王严肃道:“你已二十有三,旁人皆是拖家带口前去宫内迎秋宴,唯独你一人成行,成何体统。你要娶闻月,我已遂了你的心让你娶了,既已有伴,为何还要孤身前行?”
  “是啊。”王妃瞧了眼闻月,可怜道:“为这宫宴,闻月已连着打扮了两个时辰了,若不去,委实可惜。”
  不论辰南王与王妃的劝解,谢翊依然固执己见——
  “无论如何,此事没得商量!”
  霎时间,正厅内的气氛冷凝。
  辰南王与谢翊各自对峙着,谁都不让。
  周遭氛围如同一张紧绷的宣纸,只需一滴水,就能让它腐烂到,溃不成军。
  闻月定定站在一旁,从未吐过一字。
  由始至终,她只是含着温和地笑,一如既往地望着谢翊。看他神色恐慌,看他急于逃避,看他固执如斯。
  一切……几乎都印证了她的想法。
  王妃见父子俩之间剑拔弩张,同往常一样,急忙出声做和事老。她晃晃谢翊的袖子,劝道:“今夜宫宴,带闻月进去,还能在陛下面前讨个脸熟。毕竟她将来也是要做辰南王世子妃的人,宫里总归是要进去的。”
  “她可以进宫,但绝不是今日!”谢翊已是急火中烧。
  “为何不可?今日分明是大好的机会。”
  “今日绝不是!”
  面对谢翊的态度坚决,王妃软了语气,心疼地望了眼闻月,惋惜道:“阿翊如此坚持,那便只能作罢了。可为这事儿,闻月可是期待了很久呢,她是真的很想去呢?”
  “是啊。”闻月忽然插声。
  谢翊闻言,这才抬眸望向了闻月那边。
  而此时,一身华贵宫装的闻月,非但脸上毫无可惜的神色,甚至笑靥张狂。
  她弯着眼,朝他笑:“谢翊,我真的很想去。”
  语毕,她迈着微小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他。唇角微勾,她拢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尤其,想去画青宫。”
  得闻此言,谢翊神色如遭雷击,沉寂的瞳孔正无限放大。
  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闻月的腕,执着她的手、拉着她飞快朝内院走去。
  辰南王震怒:“谢翊,你想干什么?”
  王妃也紧张,“阿翊!”
  谢翊闻声,却不置一言,只是摆了摆手,唤来暗中的属下,道:“罗宏,拦住父王母妃,不准任何人进院内!”
  “属下得令!”
  罗宏欺身,拦住后院去路。
  越往后走,闻月的笑声就愈发张狂,整个人形似疯癫。
  她发了疯似的,挣脱谢翊攥着手,质问道:“谢翊,你在害怕什么?”
  未等谢翊回答,她已经狂妄地笑了起来。
  她问他:“你是在害怕,十日之内,我闻月不会带着命相女之名嫁你为妻?”
  他微眯了眼,神色一凛:“你都听见了?”
  “是啊。”她反问,“我不该听见吗?”
  “闻月,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呢?”
  谢翊正色,张开唇,刚认真地同她解释。
  然而,闻月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摇摇晃晃了几步,拽着他的袖子,嗓音已不复从前轻灵,带着无尽的悲戚,接连发问——
  “谢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迎秋宴呢?”
  “难不成,是因为你知道,今夜你带去的女人会被安排进画青宫?”
  “还是,你知道画青宫会走水,你带去的女人会死?”
  他听后,未置一言,等同是默认。
  闻月一步一顿,慢条斯理地走进他,仰天大笑一声后。
  她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眼神狠戾,像是恨不得要将他从眼中剜去。她咬牙切齿,任凭那一个字、一个字自唇齿间蹦出——
  “谢翊,你也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里开始,我推荐姐妹重看一遍前文。
  你会发现,整个故事全程都在虐谢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对旁的男人心心念念,对他所赠的一切都不珍惜,甚至她还要求他给她送嫁。
  谢翊有过很多心理斗争,重看一遍前文,或许姐妹们会发现从第一章 开始就是谢翊的火葬场。
 
 
第48章 决绝
  巨雷响彻天空。
  不消片刻, 斗大的雨滴如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滴, 混合着泪, 总算让闻月看起来不那么愚蠢狼狈。
  任凭暴雨打湿她厚重的宫装, 她红着一双眼, 盯着他:“谢翊,你比上一世更叫我崇敬, 竟骗我、利用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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