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画画,圈了又叉,萧迟想来又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得先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
她知道了,给反应了,是进是退他才好施展啊,一直这么暗戳戳是不行的!
哪怕死缠烂打,也总得她知道怎么回事才行啊。
想到这里,萧迟想起一个词,叫“烈女怕缠郎”。他很小就听乳母和嬷嬷八卦闲聊听说过了,据说俗是俗点,但祭出这一招,成功率那是非常高的!
他连忙摊开一张新纸,写上烈女怕缠郎五个大字,而后底下添上重重一杠。
嗯,这个留着当重要备选,最后实在不行的话,他就上这个。
脸皮子一旦肯揭下来,这下限还挺高的。萧迟觉得,只要能成功,这个没问题,他可以接受的。
写好了一个备选,那又回到正题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呢?
直愣愣上去说肯定不行的,他都不知怎么开口。
最好是通过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她心里就明白了,这样感觉会好一点。
可该怎么追求女孩子,萧迟全无经验啊,他甚至没见过,他身边男人都不用追媳妇的。
抓耳挠腮,毫无头绪。
他是不是得找一点什么东西来参考学习一下?
心念一动,视线也跟着动,一侧头,然后他对上了王鉴的大脸。
“……”
王鉴忙冲主子讨好笑,殷勤递上手里新沏的热茶,“主子,您喝茶。”
余光很自然瞥到案上,萧迟忙伸手盖住:“下次不许胡说八道了。”
他见王鉴还有点一瘸一拐:“怎不歇着?等好了再来。”
王鉴忙道:“小的无大碍了,小的惦记着殿下,想着回来伺候殿下呢。”
小瑞子这小子最近走路越来越虎虎生风,王鉴危机感大盛,一好立马就销假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把那小子甩出去冷静冷静。
其实王鉴没大事,他还是宁王府大总管,谁敢打坏他?真打坏,萧迟还头一个不肯呢。
大力太监下手很有分寸,看着惨兮兮也够疼,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也不重,养个十天八日就彻底好全了。
王鉴这点点一瘸一拐,是装可怜搏主子怜惜的。
萧迟深宫长大,哪里不知道。但他还是很在意王鉴的,真打重了他不答应,斜了王鉴一眼,也不戳破,抬下巴示意一下放常备药物的木屉,里头有瓶上用的金创膏,“赏你了。”
“谢主子!”
王鉴大喜,喜滋滋谢了恩,忙又道:“殿下,不如……咱们买些话本子回来看看?”
他还是瞄到纸上写的啥,心念一转就明了,连忙献计。
萧迟:“……”
他怀疑:“……行不行啊?”
“奴也不知,不过,这些穷酸书生一天到晚挖门盗洞琢磨这些东西,又住三六九流的地方,想必听说颇多的。”
要说追女桥段最多的,就是话本子了。
萧迟一想也是,皇家勋贵不用追媳妇,但底层需要啊,也是很能反映的。
他夸王鉴:“不错。”
斜了他一眼,把桌上自己新得沉香手串扔过去:“加十匹锦缎。”
王鉴身为王府大总管,不缺锦缎,但十匹锦缎体积很大,这是赏的是脸面,证明在萧迟心中,王鉴还是主子第一看重的人。
对了就奖励,比如现在。
不对就要罚,比如那顿板子。一开始明知有怀疑不告诉他,还净往小文子头上扣。
萧迟打王鉴,可不仅仅因为他知晓自己自作多情而生气的,“下不为例啊。”
自打出宫建府后,王鉴是有点飘了,也是时候打顿板子刹刹,以前可不会这样。
王鉴忙跪下:“奴才谨记,谢殿下!”
“唔,那你安排人,等天亮就去坊市挑写话本子,挑好卖的,多挑些。”
萧迟吩咐完,“小文子呢?”
一起打就该一起痊愈了,怎么就见王鉴不见小文子。
王鉴:“……”
半敞的窗扉一动,小文子冒头,可怜兮兮的,手里还提着一扫帚。
王鉴一销假回来,立马找了个由头,把小文子调整了扫院子的差事。
“殿下……”
小文子十分委屈,时不时瞥王鉴,瞥得王鉴一阵磨牙。
和王鉴不同,这个是真蠢,他是真这么认为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想错了。
萧迟头疼:“行了,罚一个月吧。”
“去,去去!”
挥手,把这两个都撵出去了。
……
把有用的纸笺摞摞,找了个非常隐蔽裴月明不会留意的地方收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萧迟本来还想回去换衣服,再和她告别的,但也来不及了,只得在嘉乐堂就匆匆换了朝服,登车出府。
今日是常朝,小朝会,不过抵达宣政殿后却得讯,皇帝龙体微恙未愈,免朝一日。
萧迟和段至诚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
等到快午时的时候,段至诚过来了。
王鉴领人退出去,掩上值房门,亲自守着。
舅甥二人一坐下,萧迟就主动将昨日见皇帝的详情挑重点说了说。
今日早上,他去看望皇帝,张太监说,皇帝刚服药小寐过去了。
然后,他就回来了。
昨日父子谈话,貌似挺平静的,但那对慈父爱子已经没有了。
萧迟知道,皇帝大约以后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时常召他去紫宸殿共聚父子天伦了。
悄然无声,撕破了脸面。
之所以会这般悄然平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现在萧迟已经不是皇帝旧时般一句话就能控停的了。
平静底下藏了很多的政治因素。
不过萧迟心绪已经平复了,没有再这个话题过多停留,话锋一转:“昨日我离开后,父皇有起身理政,还召见了好些候见的臣工。”
皇帝并没有病情持续,他好多了,但今早却依旧称病不朝。
段至诚道:“陛下昨日和今早召见的臣工里,其中有刑部吕敬德,户部陈伯安,保明阁颜琼等五六人。”
这五六人,全部都是中立派或忠于皇帝的老臣重臣。
“另外,这两日弹劾东宫的折子,陛下留中不发。”
萧迟道:“父皇这是想先把太子捞出去了。”
弹劾攻讦太多,极污太子名声,皇帝出手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把泼上东宫的污秽给洗涮干净。
皇帝自然不可能自己下场的,这就是他频频召人的原因。
段至诚点头,他赞同,不过:“估计还有几天。”
这情况大概会持续几天,攻击太子声势浩大,光颜阁老几人是不够的,而皇帝召见不会一窝蜂,否则就太露骨失了脸面。
所以这几日,就不需要做什么计划调整了,如之前一样继续上折攻击即可。
商议时间也比平时短,段至诚午膳后走了,难得有些空闲,萧迟忙抓紧时间。
“殿下,都在这里了!”
王鉴忙提了一个大包袱上来:“都是书舍里卖的最好的,奴还让人打听了写书的,挑的都是行事风流颇多红颜知己的。”
萧迟心里惦着事,午觉都不睡了,把时间腾出来。包袱皮打开一看,都是些印刷和装订粗糙的蓝皮册子,什么金玉记鸳梦记之类书名。
啧,萧迟十分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俗名。
只嫌弃归嫌弃,他却还是十分认真坐好,开始翻看。
什么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甚至被翻红浪的都有。
要萧迟说,一个字,俗!
他其实很怀疑,这桥段真有的吗?
但转念一想,要是换了他和裴月明,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他又觉得完全没毛病,甚至很浪漫,一稍稍代入那个被翻红浪情景,他甚至面红耳赤。
“啪”一声合上,不敢再看。
可见,这些话本子吧,有些太夸张不合理的地方是不靠谱的,但某些约会场景倒能借鉴一下。
这就可以了。
他不是穷书生,裴月明也不是锁在深闺的大家千金,他只需要约会场景和相处模式。
很好。
萧迟打定主意,一目十行快速翻看,一个时辰上下就把这几十本话本翻完了,总结出以下几点。
一,花园是个很合适约会的地方,最好有个亭子,如果是夜里再有个月亮,那就更完美。
二,日常相处要体贴暧昧一些,若是在佳人未明或者未挑破关系的时候,这润物细无声就更有必要了。(有道理)
三,要是确定关系了,想更进一步,那必须适当松松衣带,露点喉结锁骨之类的地方,给予暗示和诱惑。(……虽未确定关系,但他有先天条件,可斟酌)
四,要适时给予暗示,……
五,……
……
萧迟林林总总总结了十几条,他认为是合常理和有道理的。话本子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好歹明白追求女孩子是这么一个章程了,也算心里有数。
他心里急,正巧这几天公事稍稍缓和,就迫不及待吩咐:“王鉴!”
“殿下?”
“你赶紧回去,使人在观风亭备上一席,布置帐幔屏风,还有两边放置芍药牡丹,……”
萧迟飞速写了满满几大页,花园亭下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不正合适吗?
有鲜花更浪漫,虽然芍药牡丹不是这季节开花的,但没关系,宁王府财大气粗,暖房多的是。
“记得添下蜜烛,”否则夜里怕看不见花,“等我和王妃小宴后赏月时,就点上。”
到时圆月当头,鲜花怒放,她看着这般旖旎的场景,还能不明白吗?
如果不明,他就隐晦说一句,那就什么都明了。
说不定她一高兴,答应了他,那后面是二三四五六七就全部不需要用了!
萧迟想想,心里就欢喜得不行,拉着王鉴仔细嘱咐了许多,最后道:“就告诉王妃,我今儿能早些归,和她观风亭补中秋宴,其他的不用多说,知道吗?”
“是是,奴才谨记!”
王鉴小心收好纸笺,飞快走了。
萧迟踱步至窗外,望一望窗外还算晴朗的天,心绪飞扬。
不行,他得赶紧把公务处理完了,早些回家!
忙不迭回案后去了,聚精会神处理公文,一等酉正,还没理好的全部打包,他明天早些起来加班。
匆匆出门,险些和王鉴撞了个满怀。
“殿下,殿下!小的出门前,王妃娘娘已经往亭子去了!”
萧迟一喜,又担心:“那花岂不是让她看见了?”
王鉴忙道:“殿下放心,小的使人暂搬到假山后去了。”他嘿嘿:“等天黑透了,再悄悄搬过去,有帐幔挡着,娘娘不知的。”
萧迟大悦:“赏了!”
办得好!
他归心似箭,车了不坐了,翻身上马,一提缰就冲了出去。
……
萧迟喜滋滋的。
正畅想暗示成功后的下一步。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说的就是今天。
路还没走一半,一片乌云飘过,把才挂上树梢的晕黄月盘给遮了过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来哈!
第86章
“……”
萧迟有点不高兴了, 这老天爷是不是在和他作对?
他安慰自己,说不定等会就出来了。
就算不赏月, 赏夜景也可以的。
王鉴还算机灵, 还另外备着花灯, 想着一晚上光赏个月亮可能会腻乎,正好八月十五才过彩灯多得是,就给添上备用。
萧迟本来懒得吐槽这个没品味的。
但现在歪打正着, 不赏月, 赏灯也行。
忙忙使人飞马回府,紧着布置花灯。
只是看来,今天老天爷似乎是要和他作对到底了。
飞奔至府门, 乌云越来越厚重, 月亮是不可能出来的了,更糟糕的是,骤一阵冷风过, 他面上忽一凉。
一抹, 是雨。
王鉴强撑:“要是雨不大的话,赏灯也是可以的。”
昨天也飘雨丝,但一院子的花灯也撑了大半个时辰才陆续熄灭, 雨雾迷蒙看彩灯, 也挺有意境的。
雨大不大呢?还不知道。
但裴月明知道风大。
观风亭啊, 顾名思义,那就是个风口。
淅沥沥雨下来了,冷风一吹, 她就有些双臂见凉了。
然这还没完,“轰隆”一声雷响,飘忽的雨丝陡然转大,“噼里啪啦”,被横风猛地一吹,观风亭内没一个能幸免的。
“……”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湖绫长裙很快湿了大半,除了后背其他位置湿透了,冷得她瑟瑟发抖。
萧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落汤鸡般的裴月明,她一边抖一边扯着披风挡雨,芳姑急急唤小太监去抬轿子来。
天黑漆漆的,几盏琉璃宫灯吹得打转摇晃,烛火早就被浇灭了,帐幔早湿透了被吹得哗哗作响,屏风全部堆在前面挡雨,由于是绢纱的,还挡不住,桃红皱眉嘟囔:“谁选的破屏风,这么不经用。”
“……”
萧迟赶紧冲上去,站在前面替裴月明挡雨,她这才好点,“很冷啊!”
她连头发都湿透了,见了萧迟就抱怨:“好端端怎么来这边了?”
看把她淋得,落汤鸡似的。
萧迟连忙解了披风,裹住她。
虽然湿了,但总比没有好,他也是淋得一身湿透,裴月明说他:“你过来做什么?这么大雨,在屋里等我回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