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姚颖怡
时间:2020-07-04 09:05:25

  正在这时,阿小跑了进来:“六少爷,不好了,阿马爷爷来了。”
  阿大和阿小都是自幼就在国公府里,是家生子,他们认识阿马,阿马和他们的祖父兄弟相称,所以他们当然要管阿马叫爷爷。
  小柴霍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阿马这个老杂毛,还要斩尽杀绝吗?老子都躲到这里来了,他还要穷追不舍。”
  阿马的态度就是老爹的态度,阿马是老爹身边最亲信的人,在国公府里,很多时候,阿马是能够代表老爹的。
  小柴骂完了,就颓然坐下,骂出来痛快多了,接下来,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阿马了。
  阿马还是那副老样子,他进来后给小柴行了礼,恭恭敬敬。
  小柴没有理他,小柴知道阿马行过礼后就要变脸了。
  行礼之前,阿马是阿马;
  行礼之后,阿马就是老爹定国公了。
  果然,阿马恭恭敬敬地行完礼,那张老脸立刻变了。
  “六少爷,国公爷用阿马的嘴对您说几句话,六少爷听好了。”
  小柴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也不知是他捂耳朵的手法不对,还是阿马的声音是魔音,总之,即使他捂住了耳朵,阿马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全都进了他的耳朵。
  “你这个臭小子,又瞎搞些什么。还有老白,也跟着他一起疯。臭小子,你在西安一定见过小七了吧,你看看小七多有出息,小小年纪就立下赫赫战功,你比他还大呢,你和他能比吗?若非你没有用回原本的名字,我就不想再认你了。”
  小柴撇嘴,说得好像你现在认我似的,你若是还认我是你儿子,就让我进京啊。
  “我要进京!”小柴喊道。
  阿马没理他,继续说道:“别以为你把老白带过来,我就能让你进京。军令如山,你不懂吗?我一日没说让你回来,你就不能进京,我已经让人关照了守城门的旗手卫,别说是你,就是你的头发丝,也不能踏进京城。”
  小柴继续撇嘴:“头发丝想要进京,根本不用踏进,一阵风就给吹进来了,还说我读书不好,你这老糊涂不是也一样?”
  阿马的太阳穴动了动,可是却仍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听说你进京是有要事,而且不是要来国公府,老实交待,你来京城究竟为了何事?”
  那天,白老爷和阿马耳语几句,便是告诉阿马,这一次回京城,六少爷不会回国公府,他老白保证,一定会看管好六少爷,就连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也不会踏足半步。
  现在阿马口中所说的这番话,当然不是阿马的话,而是定国公萧长敦的。
  小柴当然也知道。
  他翻个白眼,不屑地说道:“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军令如山。既然他知道军令如山,凭什么要让我对他泄密啊?他说的话就是军令,我得到的正式命令反倒不是了?天理何在?”
  阿马被他的话一时绕住,怔怔一刻。
  没等阿马反应过来,小柴便扯着脖子哭喊起来:“祖父啊,我那没有见过面的祖父啊,有人硬逼着你孙子抗令不遵,祖父,你打了一辈子的仗,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军法处置,赏他一百军棍啊?”
  阿马终于缓过神来,他给气乐了。
  如果国公爷在这里,怕是不会被气乐的。
  多亏国公爷没在这里,他年纪大了,说不定能被六少爷气出病来。
  六少爷出去闯荡了两年,别的出息没长,倒是学会用军令压人了。
  “六少爷,您既然说了这是军令,那么能否告诉老奴,给您发军令的是哪一位?”阿马问道。
 
 
第366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我东家的军令!”小柴斩钉截铁。
  阿马无语。
  虽说这两年来,国公爷对六少爷不闻不问,但是六少爷在西安的事,国公爷全都知道。
  六少爷的东家有四位,这四人来历不明。后来国公爷听说七少和这四人关系不错,沈彤还曾经助宜宁郡主守住榆林城,便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还让白老爷和文老爷装糊涂。
  这一次,六少爷的东家们让他回京城,又有什么事呢?
  阿马问过白老爷,白老爷只说六少爷要回京,却不知道六少爷为何会回京。他不会对国公爷说谎,他说不知道,那就确实不知道。
  “那么六少爷可否告诉阿马,您为何要回京呢?”阿马问道。
  小柴白他一眼:“阿马,你说一句国公爷是个老糊涂,我就告诉你。”
  好吧,阿马当然不会说,打死也不会说。
  阿马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他的骡车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从这里出去还要走上一阵子才能到村口。
  阿马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心事,六少爷太不让人省心了,自从得知他要回京,国公爷就没有睡过安稳觉。
  “阿马爷爷,我想死你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阿马回头一看,一个身子就撞进他的怀里。
  是阿小。
  阿小紧紧抱住阿马,在他怀里闻了闻,无限感慨:“岁月沧桑,时光飞逝,不变的还是阿马爷爷的味道。”
  阿马老脸微红,大老远的赶过来,出了很多汗,这是汗味吧。
  “阿小,你的工钱涨了,这两年来一文不少都交给你爷爷了,你放心吧。”阿马连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让小孩子议论他身上的汗臭味。
  “我爷爷身体还硬朗吧?”阿小问道。
  他爷爷身体当然硬朗了,离开西安之前还收到爷爷的信,也不知是让哪个酸秀才帮忙写的,之乎者也一大堆没用的话。
  “硬朗,一顿能吃三个大馒头呢。”阿马说道。
  “只吃馒头不吃肉吗?三个大馒头里夹了猪头肉吗?”阿小问道。
  阿马怔了怔,夹猪头肉了吗?他不记得了。
  “好像夹了吧,你爷爷爱吃肉。”阿马只好说道。
  “那他喝汤了吗?不喝汤只吃馒头会噎着吧?”阿小又问。
  阿马心想这孩子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啰嗦吧,一定是离家太久,太想家了。
  “喝了,喝了一大碗牛肉汤。”阿马顺口说道。
  没想到阿小直摇头:“阿马爷爷一定是记错了,我爷爷不爱吃牛肉,他只喜欢吃猪头肉,尤其喜欢吃猪鼻子。”
  阿马……
  村口,车把式老车和跟班五禾在树下聊天,这时,阿大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老车叔,五禾叔,我想死你们了!”
  老车和五禾都是看着阿大长大的,好久不见,自是高兴。
  “阿大,长高了啊,看来跟着六少爷没有吃苦。”
  阿大一把抱住五禾:“五禾叔,我想吃五禾婶做的熏鱼了。”
  五禾的媳妇是大厨房的,做的一手好熏鱼。
  “等你回到京城,让你婶子做给你吃。”五禾说道。
  阿大放开五禾,又抱住了老车:“老车叔,那年我把小车的手指头咬破了,现在好了吗?”
  小车是老车的儿子。
  老车哈哈大笑:“三年前咬的,早好了。”
  阿大放开老车,再一次抱住了五禾:“五禾叔,我记得你家养了一只猫,它现在好吗?”
  “好,都下小猫了,等你回了京城,送你一只。”五禾笑道。
  阿大放开五禾,再次抱住了老车:“老车叔,你家院子外面那棵枣树结枣了吗?”
  “枣树?我家院子外面没有枣树吧?”老车说道。
  “啊,那是我记错了,是杏树,对吧?”阿大腾出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但也只拍了两下就又抱住了老车,像是生怕老车会跑了一样。
  “也没有杏树啊。”老车迷茫了,这孩子一定是太想家了,一定是。
  阿大眨眨眼睛:“那就是苹果树?”
  老车裂嘴,有些不忍心:“好孩子,我家门口就没有树。”
  ……
  待到阿马一行人离开三里庄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半个时辰里,阿大和阿小分别和他们闲话家常,互诉离别之苦,回忆曾经的光辉岁月,拥抱了再拥抱,道别了又道别。
  骡车驶出一里地,阿马忽然皱了皱眉,这时,和他一起坐在车里的五禾伸出手指,指了指车底,阿马心中一动,缓缓摇头。
  三里庄故名思议,距离京城只有三里。
  定国公府的骡车无人盘查,畅通无阻进了城。
  出来半日,三个人全都饿了,阿马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卤煮火烧还不错,咱们先垫垫肚子再回府吧。”
  京城和三里庄不同,带着定国公府标志的骡车停在路边,即使无人看管也不会有人敢偷。
  于是就连车把式老车也放心地进了铺子,三个人要了三大碗卤煮火烧,又要了几个小菜,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这才挺着鼓鼓的肚子上了骡车,回到国公府。
  进了府,阿马径自去见定国公萧长敦。
  定国公没在书房,他站在院墙里面,反剪双手,看着从墙头上探进来的银杏树,默不作声。
  “国公爷。”
  定国公没有回头,他淡淡地问道:“那小子呢?”
  “我们出来的时候,阿大和阿小那两个崽子死缠着我们不放,后来走到半路上,我和五禾都听到车下有动静,想来是六少爷藏在下面,进城后我们去用饭,回来以后五禾钻到车下看了看,六少爷已经不在那里了。”阿马垂手而立。
  定国公嘴角微微勾起,冷笑着说道:“这臭小子倒是长本事了,还能想出这种主意。”
  “是啊”,阿马笑着说道,“六少爷还长了身手呢,要想藏在车底下,不但手上要有力气,脚上也不能松下,四肢一起用力死死扣住底盘才行,从三里庄到京城整整三里路呢,能坚持下来不容易啊。”
  定国公冷哼一声,道:“这倒是难不到他,从小到大,每次他跳墙头出去玩被抓住时,都是让他扒在墙头上挨揍的,这功夫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第367章 老少对弈
  “对了,他有没有说来京城有何事?”定国公问道。
  阿马摇头:“六少爷不肯说,只说是他的东家让来的。”
  “他的东家?”定国公在脑海中把小儿子的东家们过了一遍,虽然没有见过这四个人,但是白老爷和文老爷早就将这些人的事情写信告诉他了。
  这四个人不但是儿子的东家,还是他侄儿的朋友。
  当然,如果这四个人不是萧韧的朋友,定国公早就想办法让儿子远离他们了。
  “请世子过来。”定国公沉声说道。
  ……
  两天后,定国公世子萧祎来见父亲。
  “父亲,小六混进了安昌侯府。”萧祎说道。
  定国公有腰疼的毛病,这会儿正靠着腰枕歪在炕上,听到萧祎的话,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进了安昌侯府?”定国公反问道。
  “对”,小厮搬来椅子,萧祎坐下,说道,“昨天他去鱼市和一个叫卖鱼胜的搭上了关系,今天一大早,他就跟着卖鱼胜到安昌侯府送鲜鱼,安昌侯爱喝鱼汤,府里常备鲜鱼,这个卖鱼胜一直做着安昌侯府的生意,每天早上都会给安昌侯府送鱼。”
  “他和卖鱼的搭上了关系?怎么搭上的?那卖鱼胜既然常去安昌侯府,大户人家的规矩自是懂得,怎么还敢随便带生人进府?”定国公不解地问道。
  “这个……”萧祎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有些为难,他是说还是不说呢,如果说了,老爹会不会气坏身子?
  “你不要摸鼻子了,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说不出口?”定国公冷冷地说道。
  萧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卖鱼胜和老婆膝下无出,两人做梦都盼着能有孩子。小六才认识他们一天,就认了他们当干爹干娘……”
  定国公果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的儿子随随便便就认了卖鱼的当干爹干娘?
  后面的话萧祎没敢说出口,他怕老爹受不住。
  小六还告诉卖鱼胜夫妇,他没有爹,渴望父爱……
  定国公抄起背后的腰枕扔到地上,吼道:“你现在就去见安昌侯李永基,问问他,那个不孝子找他什么事!”
  可是萧祎却没能见到李永基。
  李永基虽然长年累月在家养病,但是按理说,他不会不给定国公世子面子,何况他的长子李冠英和定国公还是八拜之交。
  萧祎算是他的孙辈。
  接待萧祎的是安昌侯世子,现任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
  萧祎素来知道李冠中这个人,若论圆滑,满朝武将就没有人能比得上李冠中的。
  当然,如果李冠中不够圆滑,也不会在飞鱼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久。
  安昌侯府一向都不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和杨家更无太多交集,李冠中靠的是他自己。
  李冠中和萧祎谈天说地,却没有一句有用的。
  无奈,萧祎只好问道:“不知李指挥使还记得舍弟萧韫吗?”
  李冠中满脸关切,道:“怎么,他的病好些了吗?”
  自从萧韫离开京城,萧家便对外宣称六少爷身体不好,在家里养病,足不出户。
  李冠中这样一说,萧祎反而问不下去了,他只好讪讪说道:“他是老来子,养得娇贵,这两年被拘在府里养病,不再出去乱跑,身子倒是好多了。”
  李冠中不动声色,继续和萧祎客套,萧家那个小六,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闲着的,调皮捣蛋,永不疲倦。至于生病什么的,恐怕也只有萧家人自己相信吧。
  又寒喧了几句,萧祎便告辞了。
  送走萧祎,李冠中便去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安昌侯正在下棋,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穿着小厮衣裳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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