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打车。
林伶没空考驾照,不能和周之学一样租辆车,只能步行到公交站台,搭公车去工作室。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呼出热气也不能够温暖分毫,公车二十分钟一班,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等车的间隙,林伶从路边的早点摊买了个鸡蛋灌饼,她很少吃这些黑暗料理,总觉得吃下去胃里不太舒服。
然而事实证明,那都是钱惯出来的臭毛病。
林伶边等车边吃,三分钟过后,车还没来,她的鸡蛋灌饼已经吃完了。
因为吃饭的时候总是比较专注,林伶还是在找垃圾桶扔塑料袋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
“吃的什么玩意儿,这么委屈自己啊?”冰冷的语气,一如往昔。
林伶一愣。
不敢相信。
是她的妈妈。
也许是母亲对她而言,已经不能算是一个长期陪伴的角色了,林伶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有种怀疑自己认错了的感觉。
齐云不知道在她身后看了她多久,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冷到冰点,她身后停着惯开的捷豹,一张脸不需化妆依旧精致无瑕,鲜艳的红唇张扬恣意。
即便早起,墨镜带上,任何人也别想看见她的疲惫。
此时,齐云和林伶一样,也有些不敢相信。
“换个地方说话。”
林伶一遇见齐云,整个人都怂了起来,她听话地带她到小区内的咖啡店,好在咖啡店开门早,且店内没有什么人。
林伶点了两杯牛奶,这是她们俩独特的癖好,咖啡店里喝牛奶。
上了二楼,空无一人,齐云随便找了个位置,林伶在她对面坐下。
“妈,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齐云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熊猫眼。
“……”林伶吃惊地望着她,担心地问:“你被人打了!?”
“三天没睡了。”齐云捏了捏眉心,颇为困倦。
“哦。”
“去高原上徒步,一群人非说晚上有狼,死活不敢睡。”
“哦……”林伶问:“那你怎么来找我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齐云就来气,她指了指林伶,“你还问我,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了,我再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要去摆地摊?”
“我就吃个鸡蛋灌饼你未免想的太多了……”林伶小声地反驳:“现在这样也挺好……”
齐云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她一眼,“林伶,上次你打电话过来妈妈以为是你爸让打的,态度也不怎么好,要是我知道他把你送到这破地方,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
她接着说:“最近才知道你爸欠债的事,怪我之前一直不怎么关注,现在想到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妈妈心里就不好受,昨天跟你班主任通过电话,他把地址告诉我的,这不赶巧,一大早在外面碰见你。”
林伶啜了口牛奶,低头看着桌面,“难得你还记得我。”
“这什么话,虽然平时没给你多少母爱,但是关键时刻,我怎么也比你那没用的爸爸强。”
“……”
齐云也喝了口牛奶,差点一口吐出来,她擦了擦嘴,硬是好素质的忍了一嘴怪味,转而问:“怎么不带我去你租的地方看看,来什么咖啡店。”
林伶想,齐云大概是还不知道她已经退租了,今天能碰巧遇见纯属是因为借住在周之学家,但她不敢把真相告诉齐云,怕她发火。
“家里跟宾馆似的,很少回来,都不怎么住,什么都没有。”
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齐云不紧不慢地“嗯”了声。
时候也不早了,林伶望了眼表,斟酌着开口:“妈,我还要上班。”
“什么?”齐云霎时严肃起来,又问一遍:“你要上班?上什么班?小小年纪谁让你上班?”
“……”林伶被她一连串的问号怼得无所适从,只得慢慢地安抚她的情绪,解释道:“我在一家舞蹈工作室当助教,就放假的时候去两趟,不会耽误学习的,也不累,不累。”
齐云一副看透了的样子,冷声道:“不累?不累要一大早赶公交车,吃路边摊?”
“……”
“没救了。”齐云气得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牛奶喝了大半,满嘴的糖精味。
“我跟你说,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走的,我看这个学校也不怎么样,咱们回家去,给你拖个关系,进清津大学附属中学没问题,再找个私人家教,比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
“……你要我转学?”
齐云淡淡开口:“嗯。”
“不是。”林伶扣着手指,有些焦急地问:“怎么好好的,就,就要我转学呢,我在这学得挺好的啊。”
“好不好不是你说得算,成绩说得算,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了,在你们班排倒数,好意思说自己学得挺好?”
“我们班是重点班啊。”
“那也是倒数,妈妈对你的要求,是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
“可是……”
“可是什么?你搁这有放不下的人?谈恋爱了还是?转学多大点事,说转就能转,叽叽歪歪什么呢?”
林伶长吸一口气,事态发展地出乎她的意料,下意识地否认:“没谈……”
“那就少墨迹。还有你那个什么助教,打个电话过去,说清楚不干了,以后少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齐云想起她之前说的话,问:“家里没什么东西?那也不用收拾了,现在就跟我走。”
“……现在?”
“你这边的东西回头重新给你买,搬来搬去麻烦死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林伶认命似的,小声道:“耳机没带,我想回去拿一下……顺便和房东打声招呼。”
齐云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瞥了眼手腕上的表:“快点,二十分钟。”
——
林伶一路小跑上了六楼,喘着气按响了门铃。
里面,周之学刚醒不久,他睁开眼第一时间跑去卧室,发现林伶不在,吓出一身冷汗。
恰巧这时,门铃响了。
周之学打开门。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他问。
林伶胡乱编了个理由,“我下去吃早饭了。”
“那就好,还以为…”周之学脸没洗,胡子也没刮,给她让了道,“进屋,外面冷。”
林伶上来之前,想着一个是要拿耳机,另一个是跟他这个“房东”告个别。
即便她昨天对他失望透顶,但是转学这么突然的事,是不是当面讲一下会比较好。
然而当两人面对面站着时,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满脑子都是他一意孤行,不考虑她的感受,什么都瞒着她。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很多余。
就算他说想要在一起,却依然没有真正地和她坦诚。
林伶取了耳机出来。
周之学已经洗漱完毕,问:“我送你过去?”
林伶继续编:“我刚才喊了车,上来取耳机,司机还在等我。”
“行。”他嘱托道:“今天尽量不要和那男的说话,躲着点,大不了辞职,我知道你在意师母的面子,但是不用为了那点钱委屈自己。”
林伶点头。
周之学:“晚上我接你?”
“啊?”林伶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周之学现在是林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点也不反驳,说道:“那我晚上做几个菜,等你回来。”
不知为何,林伶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可以从他深邃的瞳孔里看见自己,那么清晰,那么生动。
她笑了一下。
“好。”
如果你等得到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我萎了)
讲真,那些说要虐男主的,最后虐的还不是自己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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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天, 林伶跟着齐云, 一路南下,六个小时的车程, 终于到了清津市中心。
齐云手头的积蓄不多, 前几年攒了点,买了套房, 后来基本是有钱就花,几乎全部用来世界各地旅游, 林伶也不知道她信誓旦旦说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是怎么个好法。
把车开进车库,两人从地下通道走上来,迎面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在等着她们,男人双手插裤兜, 悠闲地站在花坛边, 上身是军绿色短款外套,健康的小麦肤色, 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 但长相俊朗, 美人尖下巴又使得整个人柔和了几分, 光是在那站着, 连花都变成了陪衬,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年纪应该跟她妈差不多大。
齐云很自然地把手提包递给他,丝毫不遮掩疲态:“开了半天的车,人都快散架了。”
她指了指林伶, 似乎之前已经和男人讲过了,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女儿,倒霉孩子。”
林伶:“……”
男人朝她微微颔首,林伶这才看清,他有一双桃花眼。
“秦克让。”
林伶说了声你好,没带称呼,眼神略显疑惑,不知道他和齐云是什么关系。
不过齐云没打算跟她解释过多,直接拉着她的手,一前一后上了楼。
清津市中心的地段寸土寸金,小区闹中取静,外表是一派古典欧式建筑,看起来庄严大气,没有一丁点陈旧的感觉。
林伶以前来过一次,后来因为齐云总是不回家,她一个人守着大房子,孤独得很,就不来了。
秦克让一个人包揽她们所有的行李,其实林伶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书包,大部分是齐云的旅行设备。
林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他和齐云的关系不一般。
——
回到了妈妈的怀抱,林伶生活质量的变化肉眼可见,放完东西,齐云先是带着她出去睡了个美容觉,顺便全身护理了一遍,林伶很久没弄这些了,齐云则是刚在外跑了一个月,两人皮肤都不怎么好,谁也不嘲笑谁。
之后她们又去商城里逛了几家品牌店,买了一大堆衣服,再后面去了一家明星常去的造型店,齐云有Vip卡,没花一点时间在排队上,林伶出来的时候,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张脸精致到无可挑剔,端着点,还有点名媛的样子。
齐云称赞道:“这才对嘛,我女儿就是要美美的。”
林伶挽着她的胳膊,说:“妈妈更好看。”
这种久违的挥金如土的感觉……
实在太爽了。
将近五点,齐云给秦克让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个饭。
秦克让忙完手头上的事,一刻也不耽误,不过十分钟,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他事先已经预定好了一家法国餐厅,那种幽静的氛围,昏暗的灯光,是齐云喜欢的调调。
秦克让和齐云坐在一边,林伶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
总觉得怪怪的。
吃饭的过程中,秦克让还算顾及林伶的面子,没有一直和齐云聊,时不时带着林伶一起说话。
尽管如此,林伶还是从他们俩的眼神里,确认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学籍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办了,通知了班主任,不需要本人出面,大概过几天就能迁过来。”
“新学校的话,清津大学附中,目前安排在四班,几个重点班差别不大,主要是四班的班主任比较有经验,资历老,口碑很好。”
“但是没有宿舍可以住,每天上下学大概要花四十分钟。”
这些事其实很繁琐,但是他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所以说出来也没有邀功行赏的意思。
更像是通知一下。
可是林伶似乎没怎么在听。
秦克让轻轻地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试图把林伶的心思拉回来。
“不合胃口?要不要来份麻辣烫?”
“……”林伶回过神来,听清了他的话。
如果是一般人说这话,那她肯定认为那人是在嘲笑她,可是秦克让说出来,神情竟非常真挚,眼神充满关怀,看起来别无二意,像是遵循内心从而发出的询问。
更过分了啊。
林伶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换了身衣服,合衬的黑色衬衫很好的将男人的身材凸显出来,衬衫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明显与其他的材质不同,宛如一颗黑钻。
一举一动都很有绅士风度。
“您喜欢吃麻辣烫吗?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秦克让闻言笑出了声,但没有表现出故意取笑别人然后被戳破的窘迫。
齐云向来不管她怎么说话,在一旁看热闹。
“行行行。”秦克让自然不会跟一个后辈在口头上计较太多,承认道:“开个玩笑,下次有什么想吃的,提前告诉叔叔。”
齐云跟着说:“林伶,以后你秦叔叔会经常来我们家,不用太拘谨,平常开开玩笑没关系的。”
“哦。”林伶仔细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不知道这个“经常”是什么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