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胤祥来。”胤禛立刻亲切和他们交谈起来。
谈的便是一直被搁置的登基大典。
胤祥对于自己的备受重视和信任，回以谨慎和感激，措辞之间甚是严肃。
罗协对于这些礼制感兴趣的不多，懂得也少，他便只是单纯听着，突然察觉似乎少了道什么：“皇帝哥哥，不打算改弟弟们的名字？”
胤禛放下了筷子，面色突然凝重：“他们的自然是要的。但胤祥和你，朕看大可不必。”
哥哥对他们是真的好，罗协感动。避讳皇帝名字是古已有之，同样是为了皇帝的立威，胤禛这是在他们面前放下了多少。
“皇帝哥哥，名正言顺，对于世人和他们来说自然重要，而我们两个在你心中，便不是在意这两个字的人。这点，我们心领神会便足矣。”
胤祥附和。
胤禛点头：“那好，朕先前拟好一字，便改‘允’如何？”
登基大典在兄弟们一言一语间慢慢形成了定制，并逐一实现。
太和殿广场百官披麻戴孝，跪拜之间，雍正继位，成为大清入关以来第四位皇帝。
*
在丧制和登基大典之间，胤禛并没有给胤禵安排太多的活，知道他一向不喜这些礼制之物，便只是自己拿捏好后让他依照安排了事。
胤禛即使登基，也不忘让苏培盛和何有术照看十四爷有没有累着饿着。
罗协却给自己排满了活，这事若是办成，往后他便可真的是位悠闲王爷了，成败到了最后。
每日胤禛一家，永和宫一脉聚在养心殿用简单的晚膳居然不成文的形成了习惯。
主要是雍正从前为了藏拙，竟没展现他“超级工作狂”的一面，这让他们其他人除了罗协很是震惊，担心他的身子熬不住，便每天聚来看看。
至于简单是因为胤禛一向奉持节俭，加上六十几年的康熙王朝后期颇为奢靡，即使户部后期在十四阿哥的力挽狂澜下，雍正初期国库仍是空虚，如今上位者节俭成风，自然是希望上行下效，以此壮大国力。
每人都唠叨胤禛一句，他还真不敢太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晚膳毕，胤禛一定会和十三阿哥疯狂商量国事，罗协就会将剩下没有动过的菜色打包，开始出宫溜达。
第一个要去的自然是八阿哥胤禩的府邸。
比起心宽体胖仍不改艳丽的八福晋郭络罗氏，八阿哥后来似乎再也没能胖起来，一日瘦削过一日，让人看了都有点心酸。
康熙病逝，他跪，雍正登基，他也跪了。
可在他骄傲自负的心里，他跪了吗？
“十四弟，怎么第一个来看我。”胤禩开口，仍是阴阳怪气。
“八哥认为呢？”
“自然是因为当今皇上最为‘重视’。”胤禩这反话的功底，难怪气着胤禛。
要知道，雍正的密探早已遍及京城，到了后期更是遍及全国各省高官所在之地。
“八哥一向聪慧。”罗协将带来的菜摆上，仍是很简单的家常，但味道过他这关，自然是不差。
胤禩看了一眼，果然嗤之以鼻，素色如此，不如一点肉沫都别给算了。
罗协将筷子递给他。
胤禩不接，抬眼满是阴霾：“皇兄打算如何安置我？”
“四大亲王之一，噢，也可能是五大。”罗协漏算了自己，历史上雍正初封四位亲王，众望所归的胤禩是贵为“廉亲王”的，不过如今大概率会加上自己。
胤禩神色稍缓：“皇兄又打算让八弟做什么？”
“八哥自己打算呢？”
胤禩不说话，定定看着胤禵，这个他们所有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弟弟。
罗协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是十四糊涂了，以八哥之才自然可胜任任何事宜。”
胤禩跟着撇嘴苦笑，低头喝了一口无味的茶。
罗协颇为无奈但语气是自得加了一句：“……皇帝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果不其然，低着头的胤禩猛然抬头，瞳孔放大，眼神里都是不信：“……他，皇兄说的？”
“哥哥亲自递给我看的，不日自会有旨意。八哥到时便会信了。”罗协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见不着皇帝所有的东西，也不会去看，但今日他来确实有皇帝的授意，而非他自己的善良。
他们可以提点胤禛一句，外面那一个个的都是皇帝的兄弟。
可这些兄弟们，谁来提点一句，你们曾经的兄弟可是皇帝，货真价实的皇帝。
胤禩总算抬起筷子，和胤禵一同每道菜都吃了几口，味道……是不错的。
罗协让何有术提着黑漆镂空芙蓉食盒，要走前突然没头没脑了一句：“皇帝哥哥节俭是节俭，但十分孝顺。”
胤禩无声，轻而又轻，若有似无的点头。
这话是在提点他后面办事时候，务必侧重于孝的体面。
往后，十四怕是会经常过来送“菜”了。
胤禩回到书房，拿出一份章程，想扔进火盆，又拧眉重新打开，划掉，再划掉……
作者有话要说： 八阿哥掏出小本本：
雍正元年X月X日，今天胤禛对爷不错，不泼他黑水了
……
雍正三年X月X日，今天X胤禛他大爷，泼，给爷泼
……
雍正八年X月X日，看在十四弟的面上，就算了吧
大概是这么一个曲折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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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告别
不同于历史上, 德妃娘娘忿恨于继位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十四阿哥胤禵，且熊孩子十四回来不以君王之礼跪拜新皇，口出狂言惹怒帝王一下便被派去守陵。
世人都说, 雍正忌惮十四阿哥手里在西藏的兵权，但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这个东西。
就算胤禵有，不提西藏山高水远，何况当时年羹尧也在那, 后宫年氏亦十分受宠。
雍正的位置不可谓不稳，堪称太平无事。
十四阿哥能够仰仗的, 真正拥有的便是皇帝亲弟弟的身份，可他自己却十足嫌弃。
该说蠢呢？还是蠢？
“……哼, 爷才不蠢。你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奶爸有什么资格评论我？”脑海里的熊孩子又跳出来了。
“说实话，我们处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有点可爱的。”罗协深知应对熊孩子的诀窍, 那自然是不按他的逻辑走, 用自己一套组合拳忽悠接着忽悠。
“……”果然熊孩子再次被一击必中, 沉默半响。
罗协以为他和往常一样, 再次消失，可这次他居然再次来袭：“额涅她……会没事吧？”
熊孩子好歹是个孝子。
按照时间, 新皇登基的五月份, 德妃不仅拒绝搬去太后居住的寝宫，同时寝食难安，身体健康极速下降，更甚者有传言太后不是因为忧结于心, 而是在和雍正争取十四的利益时，一头撞在龙柱上，这才没了性命。
生母的离世对熊孩子的打击是十足大的，往后他便被原地圈禁，看着和自己最为要好的八哥和九哥一个个没了，十哥亦藏拙存活，他倒也留了一命，活到了乾隆时期，可他若是真的开心，退一万步来说，便也不会有罗协这一穿越了。
“放心。我这就去看她。”罗协难得也对熊孩子软和了一回。
“……只要额涅无事，八哥那边我去跟他说。”真-十四说完又消失了。
罗协突然感觉，这缕幽魂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只是他刚好到达目的地，被人打断思路。
一入宁寿宫，胤禵便被欢欣的太后拉着，也是，这个宫斗赢家此时此刻是真的熬出头了，往后在这座偌大的紫禁城中，除了安逸享福，颐养天年，偶尔担心太过勤奋的皇帝亲儿子之外，她还能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皇后乌拉那拉氏出身尊贵，地位稳固，名正言顺，又是个能干孝顺不惹事的，且和皇帝感情甚笃，多年来恩爱不疑，两人膝下儿女双全，个个成才，令人艳羡。
此时此刻的永和宫一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是真正的人生赢家无疑。
太后和几位姐妹斗了这半辈子，恩恩怨怨便随着先帝的逝去而渐渐逝去，留下的是相伴这几十年来的过往，便是连宜太妃因为胤禛如今的心平气和，也未与她做太多计较。
只不过，在基础待遇上若有减少，但该有的体面，几位太妃都是有的。
按照十四的话来说，便是给自个额涅留几个退休跳广场舞的伴，那都是好的。
胤祥：……什么舞？
罗协打了个哈哈，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广场舞大妈的步伐。
他一个不小心又嘴瓢了。
但意思宠弟狂魔胤禛再次get，后宫留给两位他最信任的女人，雍正每次回去是彻底的放松享福，只不过他太勤政，回去的次数还真不算多。
便是连几位皇子也跟着忙了起来，可把太后心疼坏了，一时都不知道心疼哪个的好。
幸好也就十四这个混不吝的最是惜福惜力，凡事能躲他真的躲了个干净，总是有时间陪伴着她。
“皇额涅今日气色又上一层楼了，是不是八嫂那边又进了什么好物什？”八福晋郭络罗氏后来是真“投靠”十四阿哥夫妻俩，甚至揽了天仙局的差事，做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更兼“间谍”之宜，为他们收罗了大量消息。
这些消息很可能大家都是一样知道的，十四阿哥知道便等同于雍正知道，八福晋亦不会瞒着胤禩，虽然事情有点荒唐，但大家竟然都默认接受了。
八福晋不仅在外如鱼得水，宫内的女人们哪个不喜欢她？见着都要拉着聊上半天，不都是为了她手里头的好玩意儿？
如今八福晋头一号要供起来的那自然是太后娘娘了，毕竟德妃从前低调，几乎不给人钻空子的机会。现在不同了，她们是同一阵营的，便是顺水成渠的事。
“那丫头手里的好东西，只怕第一个到你家媳妇儿手上，你能不知道？”太后如今说话就更是自在了，张口调侃儿子们那是家常便饭，“刚出什么神呢？别说，你最近往老八那跑得可真勤快。”
“八哥那人别扭，皇额涅你是知道的，但他……”罗协对德妃往后便也越来越没架子。
“……能干。我知道。”太后拿起手里的花朵，如今宫里提倡节俭，宫花都实行真花，便宜了事又好看，她便也顺手出一份力，“这件事你做得对，前头你多出力，往后皇帝他也好使些。其他几个都没问题吧？”
“还是皇额涅明白儿子，最大的那两个还要再看看，剩下的那几个能用在哪里，哥哥比我还清楚便不劳我费心。”罗协不懂花，便只给她倒茶。
“那你等会儿把额涅做的糕点带走，从前他们都是喜欢的。”
这便是在帮皇帝拉拢人心了。
“谢谢额涅。”罗协仍是凑上去笑得甜甜的。
“一把年纪了，还撒娇，难怪你三个儿子都看不上自个阿玛。前头你家小的进来问哀家，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可把老婆子我都给问倒了。”太后娘娘嫌弃道，一院子的人都笑倒了。
罗协看着面前这位在宫里钻营了一生的女人，她到最后可算是幸福美满的，没再走上和亲生儿子不睦的老路，得以安享晚年。
罗协内心颇为感动的同时，突然脑海中一句：“谢谢。我说到做到。”
熊孩子又匿了。
是夜，廉亲王府中，胤禩梦见了前世，他战败，他不肯屈服，他在一片火光中失去了当时他深爱的八福晋，他深入圈禁，仍是口服心不服，他被改了名，他……
凄凉结局。
同时，他也看见了在案头上，劳碌了最后时光的皇帝，他不肯臣服的皇帝，给了大清一个更好的未来。
“八哥……”真-十四泪目，“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你是……那个胤禵？”胤禩在梦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说错。
“看好九哥，你们都要好好的，答应我。”
胤禩哭着，泪流满面惊醒，坐着直到天亮。
对着黎明前的黑暗，他轻轻对自己道了声：“好，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哎呀 还是有点心疼的
涅槃之后要为大清好好奋斗 八爷 你是最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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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罗汉金身
咸安宫书房内, 胤礽看着面前的折子，再看着递进这份折子的人。
光是看一个开头，胤礽便合上, 扔掉：“十四别开玩笑。”上面写着的是八旗子弟兵，就他如今二废太子的身份，如何能碰触到任何权力核心。
“虽然皇帝哥哥没有开玩笑，但是他也早猜到了二哥的反应, 所以这里还有一份，只希望二哥看了, 不要嫌弃。”罗协淡定递上新的一份。
这座关着二废太子的荒凉宫殿，他常来熟得很, 亦正因为他常来，下人们不敢有任何怠慢于这间宫殿的任何一位主子，是以咸安宫内一片祥和, 让人有种是哪位崇尚节俭的太上皇所安然居住之所。
但, 曾两任太子的胤礽, 这样的年华, 岂能是甘心的？
他曾在康熙晚年监国，政绩亦颇为不俗, 让他随便捡起一点什么活干, 不能说完美无缺，可那都是信手拈来。
太子二废已久，为避免震荡，自然不能给什么实质的活, 他的出宫不过是一个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