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还想给辛苦伺候他娘的大嫂杨氏挑一根,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依他大嫂学的规矩,怕是不会接他这个小叔子送的首饰。
再说,他现在长大了,送长嫂外戴之物不合礼数。
况且,他和罗棠笙的婚事八.九不离十算是定下来了,除了亲娘,小侄女不算,毕竟还小,其他的女性,他还是少接触为好。
既然不能给大嫂买首饰,那就买给两个小侄子。
贤哥儿也有六岁了,他爹在信上说,贤哥儿如今跟着祥哥儿一起去学堂开蒙。
两个小孩子正是读书的年纪,他便给俩小孩一人买了一副上等的笔墨。
这一番算下来,刨去寄回去的一千两,他额外还为爹娘他们花了三百多两。
零零总总的,加上这些时日的花销,他从罗家书肆拿到手的分红一下缩水,算了算,大概还剩一千两。
京城物价高,好在他和罗家书肆合作的考集运营正常,不然光靠他去年从家里带来的银子过活,眼下定然是要过的紧巴巴的。
东西有点多,驿站官差称重后,按照朝廷规定的,多出的重量要加钱。
谢行俭又多掏了八两银子才将这些东西寄走。
*
驿站走官道,才七八日的功夫,谢行俭所寄的东西就寄到了雁平县。
沿着信上的地址找,却发现谢家大门挂了锁,送信的人去周围打听谢家人去哪了,得知谢家人搬回了林水村。
林水村老一辈之间盛传一种迷信,说子嗣难养的人家,若再怀上胎,最好在生产之前开祠堂烧一天香火,好叫列祖列宗保佑胎中之子能平安落地。
子嗣难养?
谢行俭的二哥遽然夭折,不正好对应这个吗?
谢家一家子对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格外重视,再加上谢行俭每回家书都要他爹注意他娘的生育安全,谢长义想了想,在王氏怀胎六个月的时候,就将王氏送回了林水村。
说起送王氏回林水村,就不得不提林水村里,王氏最反感的谢长忠夫妇。
谢长忠上回跑回来跟谢行文讨要五十两孝敬银子,忍无可忍的谢行文看不惯他爹为了一个寡妇休掉发妻,便跟老族长提出与谢长忠断亲。
谢长忠气不过说不要五十两了,谁料谢行文不同意,非要和谢长忠断绝父子关系。
老族长顾及谢长忠好歹是谢氏族里唯三的秀才,便劝父子二人好好谈一谈。
谢长忠一张嘴会说,三言两语就哄着谢行文软了性子,正当谢行文想再给谢长忠一次机会时,一道晴天霹雳冲着谢行文打了下来。
刘氏死了。
原来,谢长忠一面哄着儿子不断亲,一面私底下还跟那寡妇眉来眼去,那寡妇也不是个好东西,天天跑刘氏跟前撒泼,刘氏骄傲了大半辈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和那寡妇打了起来。
结果是两败俱伤,刘氏头磕到了井盖上当场流血而死,寡妇也伤的不轻,左手两根手指生生被刘氏给咬断了。
杀人偿命,谢行文忍的丧母之痛,将寡妇连同纵使寡妇谩骂他娘的谢才忠一并告到了衙门。
两人皆被判入狱,谢长忠身上的秀才功名也被剥夺,谢行文还不解气,回去就让老族长将他和谢长忠解除了父子关系。
谢长忠失德被剥去秀才功名,此事在雁平县闹得沸沸扬扬,林水村的人恨透了谢长忠,老族长审视夺度,最终同意终结父子二人的关系。
这些事,在上回家书中,谢行俭就听他爹说起过。
刘氏的死给谢行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娘应该不会排斥住在林水村了。
果不其然,谢长义提出想将王氏挪到林水村养胎,王氏欣然同意。
一是王氏比谁都想老三平平安安的,对于老一辈迷信的法子,王氏秉持的是信其有的念头。
二是谢长忠一家彻底散了,王氏不用再担心男人掺和谢长忠的家事,最主要的是,她也想回林水村呆一呆,毕竟她嫁倒林水村二十多年,县里生活再好,却也不如林水村让她感觉惬意舒服。
*
这头,送信的牵着马车来到林水村。
林水村村头每日过了晌午,照样一堆妇人坐在树下闲聊。
正聊着呢,送信的人过来问哪家姓谢。
“找姓谢的?”
“对,”送信的人点头,“车上全是京城拉来的东西,还有一封信要给他家。”
“村里大多都是姓谢的,你找姓谢的哪个?”
送信的一愣,都是姓谢的?
他忙返回车上找信,想确认下谢长义的名字。
有眼尖的妇人立马瞄到车上堆的满摇摇的东西,再一听是从京城拉来的,妇人甩开瓜子,转转眼珠,拍着大腿道,“可是小宝秀才寄来了?”
“小宝秀才?!”
“小宝秀才寄东西回来了?”
有人不信,说小宝才出去小半年,哪来的钱买一车的东西,还大老远的从京城拉过来。
“不信你去问送信的。”妇人吐了一口瓜子壳。
几人都将火热的视线投向送信的,送信的忙看了一眼信封,“什么小宝秀才,寄信的是一个叫谢行俭的……”
“谢啥子?你再说一遍!”妇人听愣了。
别怪她们不熟悉谢行俭的大名,主要是他这名字,在林水村几乎没人叫,从他牙牙学语开始,林水村的人都喊他小宝,久而久之,他的大名渐渐被众人遗忘了。
送信的又说了一句,“收东西的叫谢长义,可是你们村的啊?不是我就拉走。”
“咋不是!”磕瓜子的妇人又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是小宝秀才,你还跟我扯,你等着,我去帮你喊长义兄弟过来。”
送信人:“……”
他无语的摸摸脑袋瓜,再次确认寄信人,没错啊,这人确实不叫小宝秀才啊。
旁边有妇人拿手摸摸马车,和送信的人套近乎。
“小宝秀才在京城不是读书嘛,哪来的钱买这些?”说着,还想偷偷掀开车帘往里探脑袋。
送信的止住妇人的动作,冷冷道,“你手别乱碰,这些东西好不容易从京城运过来,你最好悠着点,碰坏了赔不起。”
妇人讪讪的缩回手,见送信的闭口不谈其他,只好退到一边作罢。
虽不能从送信的口中打听到半点有关谢行俭的消息,但这些妇人却没一个愿意走开,皆留在村头等着谢长义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3 23:12:46~2020-02-04 23: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卡提倒垃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谢长义正在家刚伺候王氏吃饱后走动走动, 大老远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他,王氏叫他出去看看, 他脚刚动,就见自家院子里冲进一妇人。
“长义兄弟, 快去村头, 你家小宝寄东西回来了!”妇人兴奋的直跳脚。
“小宝寄东西回来了?”王氏挺着大肚子,一听小宝字眼,着急的就要往外走。
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杨氏忙拉住王氏, 谢长义交代大儿媳照顾好王氏,他和大儿子两人则急匆匆的往村口赶。
才走到路口, 发现送信人跟着村妇们已经往他家赶了。
送信的人着急离开, 便火速将车上的东西卸在谢家院子里, 谢行孝很有眼色的给送信的递了杯茶水。
送信的也是渴急了, 三大口就喝的精光,胡乱的擦擦嘴正准备走时, 被谢行孝塞了块银子,见谢行孝给他使眼色,送信的忙跟着谢行孝往院角走去。
马车上的布匹和礼盒一落地,就被围观上来的婆娘们圈住,虽送信的一直强调不要瞎碰, 但还是有妇人忍不住摸了几把。
“哟,这布比县里的布还要光滑,瞧瞧这色,大气, 还有这花,啧啧啧,绣的跟真的一样。”
“我数了数,得有十匹,这样好的料子得花不少银子吧?长义兄弟,可是啊?”有妇人跟在往屋子里搬东西的谢长义后面,问个不停。
谢长义颠了颠手上的布匹,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哪晓得,全是小宝买的,得问他。”
妇人紧紧追问,旁敲侧击道,“这我知道,只是现在小宝不是在京城嘛,我哪里问的到他,哎,长义兄弟,小宝搁京城干啥呢,寄这么多东西回来,怕是要赚不少银子才行吧?”
妇人往王氏手上的红色礼盒瞟了一眼,嘟囔着这又是什么好东西,王氏眼睛往这边一斜,“啪”的一下关好首饰盒,交代杨氏收起来。
妇人讪讪的收回目光,跟在谢长义身后转哒,时不时的帮谢长义递递东西。
谢长义感激妇人一声,便说小儿子年前去京城读书去了。
妇人咋呼,“这我们都知道啊,只是男人们都说读书耗钱财,咋小宝还往家搬东西嘞?”
谢长义停下手纠正一句,“读书当然要花钱,年前小宝上京,将家里大半银子都带出去了。”
周围的人唏嘘了一声,妇人仍想打听谢行俭是怎么挣到银子,买这么多东西回来的。
谢长义猜到小儿子应该在京城写书,但这事他跟这些婆娘说,她们也听不懂,所以只好含糊其辞的忽悠过去。
见谢长义嘴巴紧的很,妇人扫兴的瘪瘪嘴,站在一旁看谢家人搬东西。
一下午的功夫,谢家小儿子从京城寄东西回来的事,就这样在林水村传开了。
连大门不出的老族长都惊动了。
谢长义按照小儿子信上交代的,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老族长,说是小儿子在国子监谋了差事,现在半工半读,赚了点银子就寄了回来。
考虑到上回秀才宴因为族田一事,族里人对此表示不满,谢长义便拿出五十两给族里,想着给族里人买点田地种一种。
老族长欣慰一笑,这是谢行俭作为小辈孝敬族里的,他收下来回头给族人分分,也好安抚族人,省的有人因为上次族田的事怨恨小宝。
老族长又拉着谢长义的手,问小宝在京城过的怎么样。
谢行俭写家书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老族长问起,谢长义当然也是挑着好话讲,说小宝在京城好着呢。
王氏会做人,因挺着大肚子不好走动,便喊来杨氏,让她挑一匹老人家穿的布料给老族长送去,说是小宝孝敬他老人家的。
老族长推辞不要,最后被热情的谢长义说的没法子,只好接了布匹。
临走前,老族长还一个劲的问小宝啥时候回林水村。
站在墙角跟送信的唠嗑完话的谢行孝刚把送信的送走,转身扬声道,“京城的人说,小宝呆的国子监大抵会在六月间放热假,应该有一两个月的假,想来小宝会回来一趟。”
谢长义正在拆谢行俭寄回来的书信,看完后笑着对老族长道,“孝哥儿说的没错,小宝在信里也说了,说六月学堂休假,过了中秋才正式开课。”
老族长眯着眼,沉吟道,“来回路上要耽搁一个月,八月才开课,小宝这孩子能在家呆一个月多点,算算日子,还能赶上你家老三七月间的上谱。”
“可不是嘛!”王氏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由着杨氏搀扶着出来走两步。
“老族长,我这肚子四月间就要生,过三个月,刚好小宝回来,到时候我家老三的上谱宴还要麻烦老族长帮我家操持。”
庄户人家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不容易,好些孩子在娘胎里就没补足营养,一落地没几天就夭折的比比皆是。
有些孩子还没等到来祠堂上族谱就没了,所以后来谢氏一族就规定最早上族谱也要等孩子三四个月后。
孩子能平安度过最危险的前三月,一般接下来都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三个月后再上族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族长欣然答应,对着王氏说了一些吉祥话后,老族长就回去了。
待老族长走后,谢家一家子人立马围起来,仔细的听谢长义读信。
谢行俭在信中没用什么高深的词,字里行间都在照顾着半文盲老爹,所以谢长义读起来时,丝毫感觉不到别扭,顺溜的很。
“六月初从京城出发来家一趟,还说了啥?”王氏半躺在床上,掰着手指问。
谢行孝将信中塞的九百五十两银票拿给王氏,笑吟吟道,“小宝说他赚了银子,往家里寄了一千两,希望爹在娘生老三的时候,拿这钱买点好的,到时候给娘补补身子,到底是小宝啊,出门在外还不忘惦念着娘。”
王氏接过银票,眼眶微红。
一旁的杨氏忙递上手帕,轻轻拍拍王氏,“娘,擦擦吧,怀孩子不能落泪。”
王氏忙揪起手帕擦干泪花,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小宝在京城大老远寄银子过来,就是想着我和老三能平平安安的,我可不能哭,不然小宝不安心。”
王氏叠好银票,呐呐道,“刚当家的和外头那些婆娘说小宝在京城谋了差事?啥差事啊,这么有挣头?”
“那是爹瞎说的!”谢行孝觑了一眼首饰盒里的步摇,这一看就是小姑娘戴的,他下意识的往他娘那边看,王氏点点头,说这应该是小宝买来给莲姐儿的。
谢行孝忙招呼一旁绣花的莲姐儿过来,笨拙的将流苏蝴蝶步摇歪歪的插在女儿发髻上。
杨氏看男人笨手笨脚的,忙拔下步摇重新给莲姐儿戴上,小姑娘长这么大,头上除了红头绳和木簪,都没有其他像样的首饰。
如今戴上步摇,走起路来发出叮当脆响,步摇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蝴蝶衬着莲姐儿小脸越发的娇艳。
王氏将首饰盒敞开,里面还有两块好墨,不用说就知道是给两个孙子的,剩下的一支盘花的吉祥发钗,颜色虽是红艳艳的,但瞧着有些暗淡,不似杨氏这样小媳妇能带,王氏心知这钗是小儿子买给她的。
王氏一看首饰盒空了,再瞧瞧低眉顺眼的大儿媳,心头有点不得意。
杨氏虽然胆子小些,性子软糯些,但叫她这个婆婆说,杨氏作为儿媳,是很不错的。
她怀老三期间,家里大头有当家的照看,但平日家里的做饭、浣衣全靠杨氏一人把持,除此之外,她大热天洗澡拉撒,杨氏都毫无怨言的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