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谢行俭的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显然起效了。
  又过了两日,囚犯胸口肋骨彻底被自己锤断了两根,见谢行俭抱着书进来,恶徒眼珠子一溜的瞪过来,双腿不停的踢着刑凳。
  前几日,谢行俭任由囚犯听到一百零八式后兴奋的捶打自己,昨天,他见囚犯精力泄尽,竟然出乎意料的请了狱医进来给囚犯救治。
  囚犯见自己好不容易造成的伤又敷上了顶好的伤药,气的想冲过来咬谢行俭,然而几日连轴的精神压力以及不吃不喝,使得囚犯身体变得虚脱,精神方面也处于崩溃状态。
  这时候的囚犯,心防很低,几乎问什么答什么,不像前几日,张狂的像条恶犬,还妄想挑衅大理寺的刑罚底线。
  然而,谢行俭偏偏不如他的意,囚犯越想得到虐待,谢行俭就是不给。
  囚犯不满足只听他读一百零八式,那他天天雷打不动的过来“念经”。
  “馋”死囚犯。
  见囚犯不再叫嚣谢行俭打他时,谢行俭意识到时间到了,立马让人喊来主簿和周大人,回禀说可以审问案子了。
  周大人搓搓手,在大理寺这么多年,他也见过木大人和囚犯打迂回战术,然而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个鞭子都不抬,就让囚犯张嘴说话的。
  周大人半信半疑的进了牢房,见到囚犯时,当即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是前几日那个十恶不赦的囚徒,活脱脱一个萎靡不振的可怜人啊。
  谢行俭站起来迎周大人坐下,简短的将囚犯的状态交代后,就退守到一旁。
  囚犯好几天没睡了,不是不想睡,而是谢行俭让人看着不让睡,此时见到周大人,以往无畏的眼神里充满渴求,还没等周大人发问,囚犯把该说的都说了。
  原来囚犯杀人取心脏,原是自己手痒想杀人,后来有人出钱说完买活人的心脏,囚犯立马接了活,不过是顺带取个心脏罢了,有银子赚,囚犯何乐而不为呢。
  周大人冷声质问背后的人是谁。
  囚犯也交代了,原来这人是京城的一家大商户,商户唯有一子,从小就有肺痨之症,听说吃人心馒头能活命,便经常去乱葬岗扒拉死人心。
  然而前段日子天气热,死人心发搜恶臭的厉害,大商户儿子吃下去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紧接着京城爆出囚犯胡乱杀人的消息,大商户铤而走险,不知用何方法联系上囚犯,许诺囚犯杀完人后,能将心脏给商户,商户就付囚犯五千两银子。
  囚犯也是被银子迷了眼,在这之前,他杀的都是无人看管的流浪汉,接了商户的银子后,他开始张狂到当街砍杀人,前两回都让囚犯跑了,第三回终于被守株待兔的刑部人员给抓住。
  然而刑部无论怎么打,囚犯都不交代他挖心的原因。
  而且越打,囚犯越开心。
  外边被害的家人天天都去京兆府敲鼓鸣冤,然而囚犯这死活不签字画押,刑部即便想杀囚犯也不行。
  前朝官家杀人向来不将就签字画押的,只不过到了新朝,尤其是敬元帝修撰了律法,律法规定,不论是犯何种罪,囚犯在死之前,官家都要往世人面前甩一张签字画押,以防他人后代日后空口过来寻仇。
  这边,囚犯认罪后,周大人立马通知刑部有关大商户的情况。
  至于大商户一家会有什么结果,谢行俭没有去打听,左不过是抄家流放的结果。
  谢行俭觉得朝廷对商户的区别对待挺有趣的。
  大商户犯罪,几乎不会处死,戳破天只会判一个抄家。
  他后来想了想,这大概就是敬元帝笼络人心的手段。
  大商户手中银子多,一旦抄家就都归于国库,皇上已经夺了人家家财了,再要人命就有点过意不去。
  皇上大度些,便将商户流放北疆,还能得一个仁心的称号。
  谢行俭有些看不懂皇上的做法,但天家自有一套行事的标准,他即便看不惯,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指责说皇上这么做不公平。
  *
  九月初十,周大人派人过来说,囚犯定了月尾斩首,谢行俭提了意见,让牢头每日将一百零八式挑一两样让囚犯尝尝,也算是如了囚犯想被打的心思。
  谢行俭交代牢头这话的时候,江南四子也在场,四人当即身子一抖,越发觉得谢行俭这人脑回路可怕。
  这些天,四人在大理寺听多了谢行俭对囚犯“念经”的故事,原以为谢行俭是在胡闹,谁料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的让谢行俭不费吹灰之力就审清了案子。
  四人又是叹息又是拍桌子,早知道在囚犯跟前读读书就能让囚犯认罪,那他们当初就是不睡觉,也要赶着上去做啊。
  一想到周大人对谢行俭露出满意笑容,四人是又羡慕又无可奈何。
  他们觉得谢行俭就像是个迷一样,但凡是谢行俭做的事,即便有些事很不可思议,然而结果都很旺谢行俭。
  这回谢行俭帮周大人解决了囚犯,想必谢行俭日后在大理寺的地位,是要超出江南四子了。
  江南四子又气又恨,凝视谢行俭的目光透着一股股不甘心。
  谢行俭对于江南四子流于表面的“觊觎”表示很好笑。
  屋内静悄悄的,谢行俭写完卷宗后,见江南四子时不时的盯着他看,他猛地抬起头,出其不意的与四人眼神对上。
  江南四子当场被抓包偷窥,倏而脸色通红滴血。
  谢行俭憋着笑摇头,要说江南四子目中无人,他从进国子监头一天就感受到了,可没人告诉他,这四人有点单纯啊。
  江南四子才学是有的,可以说某些方面比谢行俭还要出色,可能是天下才子的通病,这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恃才傲物。
  谢行俭升任寺丞后,抱团的四人并不把谢行俭放在眼里,谢行俭乐的如此,也不跟四人有活多交流。
  只眼下,谢行俭得了周大人青睐,四子便开始似有若无的像谢行俭示好,然而谢行俭并没有热情的搭理他们,四人像是没瞧见谢行俭的冷处理一样,换了法子开始“盯梢”谢行俭。
  谢行俭不知道的是,他们在模仿谢行俭,以为这样,他们四人就能超谢行俭一步,拿到下一个旺气。
  其实谢行俭就算知道也无所畏惧,他行事向来没章程,江南四子纵是想学他,也只会学个四不像。
  时间一日日过着,转眼就到了十月间,期间江南四子因为过度关注谢行俭,被大理寺暗处的哨卫通报给了周大人,周大人听完缘由后,一气之下将四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而谢行俭在这段日子又帮着周大人审了件案子,周大人看在眼里,将谢行俭多日的辛苦和努力和木大人说了一嘴。
  木庄颇为惊讶,待拿到卷宗一看,发现谢行俭审案的手法总是出其不意。
  比方说挖心的囚犯,谢行俭先观察出其心理有问题,所以对症下药。
  后一桩为占田案,说的是举人将老百姓挂的田占为己有的事,之所以送至大理寺,是因为此事已经在京城引起了骚动,非刑部能处理的了。
  谢行俭没有维护举人,也没有维护老百姓,如今举人和写万名书的老百姓都还关押在刑部。
  没有将人移交到大理寺,也是谢行俭的主意。
  刑部那边争吵不休,非要将人挪到大理寺这边,然而谢行俭没同意,两司就这样僵着。
  木庄让人将谢行俭叫了过来,问他可有办法解决民愤。
  谢行俭沉默半晌后,依旧坚定自己原有的做法,“大人,虽说占田导致民愤滔天,已然是重大案件,三司会审是必须要做的事,然,下官觉得,此事无须大理寺插手。”
  木庄闻言挑眉,“你可知这回京城举子十之八.九都被老百姓告到了京兆府,这样大的阵势,皇上肯定会派监察御史,刑部员外郎、大理评事充任“三司使”,前去审理。”
  谢行俭也挑了挑眉,道,“皇上现在不是还没派么?”
  木庄一愣。
  谢行俭道,“大人莫非忘了,大理寺当初设立,可是没有监牢的,可如今,大人再看看,底下千间牢房,几乎每一间都压有犯人,仔细想想,现在的大理寺和刑部几乎没差别了吧?刑部动不动就将人往大理寺赶,这把大理寺当什么?当兜底的篓子不成?”
  木庄脸色一黑,谢行俭忙跪地道,“下官若有冒犯,还望大人恕罪,只是这些天,下官查阅大理寺的案件卷宗,觉得……荒唐罢了,便借占田一事跟大人吐个痛快,若此后大理寺一味地接受刑部处理不了的案子,那还要刑部干什么?”
  谢行俭微微抬头,见木庄陷入沉思,又道,“大人,占田一案非刑部处理不得,三司会审压根解决不了……”
  木庄嘴角一翘,抬手让谢行俭起来,“听你话里的意思,莫非已经有了处理的法子?”
  谢行俭随木庄下首而坐,沉了沉气,欲言又止。
  “无妨,”木庄笑,“你且说说看,此事不管是交给三司还是独给刑部,都是要解决的。”
  谢行俭略略点头,道,“下官身为下过场的读书人,曾经研究过挂田……”
  “挂田原是朝廷划给秀才等人的好处,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民愤局势,咱们应该追根溯源,去看律法。”
  “律法?”木庄欣然而笑,不再迟疑,“你这般说,我倒是懂你刚才不让大理寺接此案的意思了。”
  “刑部主朝廷律法,这桩占田案本就是刑部在律法上没把控好,律法说秀才能挂田三十亩,却没标明这三十亩是只能挂秀才家的田呢,还是说能挂其他人的田,倘若将挂田的规矩定死,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事。”
  谢行俭脸上浮出赞同之色,“清官难断家务事,三司会审只会越审越乱,还不如只让刑部自己去琢磨,不论是修改刑法亦或是将老百姓一一安抚了事,全看刑部,轮不到咱们大理寺操心。”
  木庄眸子一亮,忙让人将占田案的卷宗交还给刑部。
  都察院那边,徐尧律接到消息后,学着木庄的样,也将刚到手的卷宗还给了刑部。
  刑部尚书捧着三份卷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行俭:听我读书吧
  囚犯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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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刑部尚书见都察院和大理寺都不帮忙, 便上书至敬元帝跟前。
  敬元帝召来木庄和徐尧律, 一经询问, 木庄就将谢行俭所说的刑法有歧义一事跟敬元帝汇报了。
  《大敬律》是自敬元帝登基后,命六部重新修订的,眼下木庄说《大敬律》有歧义,敬元帝立刻问歧义出在何处。
  木庄直言律法不妥之处就在挂田之上。
  刑部尚书哆哆嗦嗦的打开刑律书,当即说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让秀才、举人们能通过挂其他人的田赚点银子,并非是故意写错。
  木庄包装了一下谢行俭的话,请求敬元帝更改歧义,不然占田案日后还会发生。
  敬元帝沉吟片刻,旋即召来各部大臣探讨一番后, 这才命刑部尚书贴告示修改刑律, 要求秀才以及举人等挂田不可挂外姓之人田地, 挂田数目照旧,只一点,一旦日后本家外的人将田挂在秀才或举人名头下的,一概不算数。
  原来,这场占田案受害的老百姓都不是秀才举人们的本家人, 全是外姓。
  敬元帝此条刑律颁布后, 读书人的利益没有损害,但在读书人挂田上加了一道隐形枷锁。
  只许本家人挂, 读书人日后再想占田就不太好意思了,最重要的是,家族上有宗祠压着, 即便读书人真的要占本家人的田地,自有族规处置,用不着上升到衙门这来,衙门也能清闲下。
  占田案最终被敬元帝丢给刑部处理,待谢行俭听到解决结果时,时间已经到了十月初了。
  入了秋,北边的寒流越过远洲府直达京城,谢行俭身上的秋衣越来越厚。
  这一天,大理寺休沐刚好轮到谢行俭,他便约了魏氏兄弟来他家整理新一期考集,这段时间来,三人对出考级已经称得上得心应手。
  除了前期收集资料有点繁琐,后期出题压根费不了什么功夫。
  谢行俭离开了吏部考功司后,没机会再去接触科举卷,但这对谢行俭出考集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不便利。
  主要是考功司里相关科考卷谢行俭都已经看过了,且每次回家他都将考卷默写了一份,谢行俭的书房里有一排书架,上面全是他抄录的科考卷子。
  三人想查阅资料,只需看书架上的卷子就行。
  考集照旧会让韩夫子把关,谢行俭提出分一成分红给韩夫子,不过被韩夫子推辞掉了。
  韩夫子不收银子没事,他每回从罗家书肆拿了分红后,都拿出一成银子买些时兴的吃食或者用的东西给韩家送去,算是感谢韩夫子最近半年来的照顾。
  魏氏兄弟是吃过饭来的,过来时还提了一根牛腿,说是前几天碰见宰肉牛的流动摊子,念起谢行俭说喜欢吃牛肉,便买了一根送过来,让王多麦用刀子削点出来,架火上烤亦或是拿来爆炒均不错。
  “这牛腿子肉紧实,”谢行俭拍了拍牛肉,笑道,“你们明日都不用当职,索性今晚留在我家吃晚饭,咱们几个吃点热荤,喝点酒暖暖身子?”
  魏氏兄弟欣然同意。
  三人呆在书房做考集时,王多麦和居三则在厨房切肉为晚饭做准备。
  手上的这份考集只剩收尾,约莫小半个时辰,三人就定了稿。
  搁下笔后,三人觉得呆在书房闷的慌,便各自披上大氅,沿着京城护城河外围闲走起来。
  秋风萧瑟,寒风鼓鼓,外边冷的很,河边长亭几乎都没人。
  三人坐了一会儿透透气后,就往回走。
  “小叔,”魏席坤突然喊,“你看那边——”
  谢行俭顺着魏席坤的手望过去,长亭位置偏高,从这往下看,隐约能看到北边城门口的情况。
  此刻北城门口跪了不少人,乌压压的一片,谢行俭小跑几步,靠近长亭外头正好连接北郊城墙,他手撑在城墙壁上,俯身往下望。
  原来这些人是之前占田案的城外老百姓,他们正在感谢皇上让举人们归还他们的农田。
  “行俭这法子真好,”魏席坤道,“如今这挂田有了讲究,读书人和老百姓之间的纠葛就会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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