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无语:“聂小乙,你答应是你的事,扯上我做什么?”
聂轻寒神态纵容,顺着她道:“嗯,是我想救人,和郡主无关。”
年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秦丰喜笑颜开,殷勤对年年道,“多谢郡主。郡主可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想法子弄来。”
等等,为什么秦丰要给她报酬,她没有答应帮忙啊!
她拒绝道:“不必。”
秦丰苦恼,想了想道:“对了,我记得郡主从前也养鸟,我也给你弄几个漂亮的鸟笼子如何?”
年年想到他送孟葭的那个金灿灿的华丽鸟笼,嘴角微抽,拒绝得更加坚决:“不用了,谢谢。”
秦丰不甘心:“那我给你打套赤金点翠头面,簪子都做成实心的,镶上最大最好的东珠和宝石,绝对叫全京城的贵女都羡慕。”
年年:……
“好了。”顺宁郡王干咳了声,发话道,“自家兄妹,不必这么见外。”看向年年,露出欣慰之色,“福襄出嫁后,真是懂事了。”
常卓更是一脸高兴地看着她。
年年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她不愿救人,可被聂小乙几句话七绕八绕地带下来,一下子就成了她想救人,却碍于面子,心口不一,所以默认让自己的夫君答应救人。
她的形象,瞬间从恶毒反派变成了嘴硬心软的正面形象。
第18章 【打出去】
正面形象啊,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过了。
她是反派,注定要一路作死,被人仇恨,被人唾弃,最终众叛亲离,死不足惜。
年年想要辩驳,可看着老父亲的欣慰,胞弟的喜悦,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口。当了那么多年的反派,她都快忘了,做一个好人,被人喜欢,被人赞美感觉有多好。
没有人喜欢被人指责,被人痛恨。她也不例外。只是,这么多年的任务经历,早就让她习惯了苦中作乐,淡化一切负面情绪。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有着血脉亲缘的至亲,他们对她失望了无数次,她以后的所作所为也注定会让他们伤心,那么现在,就让他们高兴一点吧。
反正,不管聂轻寒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已经把全部的路都堵死了。她发出再多的反对之声,也像是口是心非,闹小性子。
年年没有再辩解。
顺宁郡王看向她,目光慈爱:“福襄要不要回兰心苑看看?昨儿姚氏就让人帮着贾妈妈将兰心苑重新收拾布置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年年有些不适应他的和颜悦色,“嗯”了声,逃也似地出了丹桂堂。
只是一点善意,就能叫家人高兴成这样,剧情却为了男主的锦绣前程,安排原主统统视而不见,硬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年年想起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家人。
眼前仿佛浮现出袅袅炊烟,竹篱院墙,远处的农田,门口的小河,依旧如昨日般鲜明。娘会拿起水瓢在墙根下的大缸舀水,一边数落她调皮,一边帮她洗手;在屋中读书的爹这时候就会帮腔,叫娘不要老管着她;哥哥从学堂回来,偶尔会给她带一个炊饼,或一根漂亮的花头绳……
她去过大千世界,最怀念的却始终是阡陌小河间的那几间小小茅舍。
眼睫不知不觉湿润。蓦地,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郡主,求郡主开恩,放过我们!”
年年回神,抬头看去,见前面桂花树下转出一对形容消瘦的中年男女,后面跟着跟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一手扶着个晧发苍苍,满面病容的老奶奶,另一手牵一个牙没长齐,瘦瘦小小的孩子。
一行人衣衫褴褛,神情憔悴,见到她看过来,扑通通全跪了下来。那孩子反应慢了,中年男子直接将人摁倒在地上。孩子被磕疼了膝盖和下巴,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这老的老,小的小,呼天抢地的,唱的哪出戏?
珍珠警惕地护到她面前。丹桂堂的守门婆子听到动静,报给了管事妈妈齐妈妈。齐妈妈出来,见状皱起眉来,示意王府护卫赶紧将人拖走。
那对男女急了,高声叫道:“郡主,我们是玛瑙的爹娘,特来求郡主开恩。”
玛瑙?她那个把醉酒的她送到聂小乙住的客房,还说这么做是因为她喜欢聂小乙,想要成全她的好丫鬟?
年年低头看向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五人组,认出那个黄毛丫头是玛瑙的妹妹秋兰。
她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情节。
这不是任务情节,而是给她立恶毒人设,体现男主最后杀她正当性的一段剧情。
玛瑙和琉璃、珍珠、珊瑚一样,打小就服侍她,和她一起长大,因为口齿伶俐,性情活泼,颇得她喜爱,直到出事。
玛瑙被关押起来,严刑拷打,一口咬定是为了成全她对聂小乙的心意。她勃然大怒,之后,玛瑙的父母家人就受到了牵连,在府中的差事也丢了。
玛瑙家中情况其实很不好。祖母病病歪歪的,靠药吊着命;哥哥早亡,嫂嫂改嫁,留下一个孤儿;父母的身体也不好,一家人顿时陷入困境。走投无路之际,打听到郡主回门的日子,上门求她网开一面。
他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福襄郡主被迫嫁给聂轻寒,原本满腔怨愤,回门想走郡王府正门,又碰了一鼻子灰,火正没处撒,当场下令将人乱棍打走。
玛瑙的祖母本就年迈多病,混乱之中,也不知怎的跌了一跤,回去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事后,秋兰带着小侄儿披麻戴孝,找到玉鼓巷,告诉她祖母去世的事,再度求她网开一面。福襄愣了愣,只轻飘飘地说一句活该。传出去后,为她的狠毒名声又添一番佐证。
相较之下,孟葭却是听说后,拿出了二十两体己银子,叫人送去玛瑙家,又将秋兰收为自己的丫鬟,给了她一条出路,赢得了一片赞誉。
年年不爱走这种剧情。她欺负男主,会促成男主奋发图强,不断前进,也会在最后被男主报复回来,算是扯平;欺负弱小,将怒气和威风发泄到没有反抗能力的下人头上,非但没有任何成就感,更会让她深觉反派的愚蠢。
可不爱走也得走。
王府的护卫上前拖人,玛瑙的家人哭喊着不肯走,一声一声地叫着“郡主”。
秋兰哭道:“郡主,姐姐服侍了你九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做错了事,已经受到了惩罚。她知道错了,有道是祸不及家人,求您高抬贵手,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哭腔,一字一泣,听上去凄凉极了。
动静闹大,周围渐渐有仆妇驻足,不敢靠前,议论纷纷。
年年垂下眼,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玉白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冷笑道:“放过你们?”
秋兰大着胆子道:“姐姐也是为了成全您,才好心办了坏事,并不是有意的。”
年年的脸色倏地沉下:到现在,玛瑙和她的家人还在坚持这种说法。他们究竟是来求她的,还是激怒她的?
怪不得原文中,福襄郡主要叫人拿棍棒将他们打出去。说这种话,不是直戳福襄的肺管子,找打吗?
有人开口求情道:“求郡主高抬贵手。玛瑙做错了事,可她家人是无辜的。这老的老,小的小,怕是要活不下去。”
有人带头,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求情道:“是啊,看着怪可怜的。”
“玛瑙也是一时糊涂,没有坏心,罚她也就够了。”
“求郡主慈悲,总不成要逼死这一家老小?”
年年看向带头求情的婆子,微微挑眉:“娄妈妈?”这段剧情她一扫而过,细节已经记不大清了,没想到挑头帮忙求亲的人是她,孟葭生母于侧妃曾经的管事妈妈。
娄妈妈是于侧妃的第一得力亲信。在于侧妃死后,她一度被调到了孟葭院中,因为接管中馈的姚姨娘没有经验,她当初是协助过于侧妃管家的,被顺宁郡王调去辅助姚姨娘。
娄妈妈皮笑肉不笑,向年年行了一礼:“郡主。”顿了顿,又道,“还请郡主不要寒了大家的心。”
瞧瞧这话说的,这是求情吗?分明是火上浇油。
年年觉得事情变有趣了。
当初,娄妈妈跟着于侧妃时,狐假虎威,与兰心苑几度交锋,被她杀了威风。后来,于侧妃犯下大错,在孟葭定亲次日“病逝”,定罪的关键证据正是她找出来,交给顺宁郡王的。因为这些事,娄妈妈可是恨她入骨的。
娄妈妈出面为玛瑙家人说话,自然不可能是好心,而是存心将事情闹大,给她挖坑,坏她名声。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
四周的求情声更大了。玛瑙家五人哭成一片。
年年懒得多纠缠,速战速决地道:“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齐妈妈面现不忍:“郡主……”
年年沉下脸:“怎么,我说的话不中用了?”
齐妈妈无奈,示意护卫动手。四周人鼓噪声起。年年眉眼冷峻:“谁敢啰嗦,一并处置。”
一时周围安静下来,玛瑙家五人的哭声越发分明:“郡主,郡主开恩,玛瑙她真不是有意的。”众人见其状凄惨,不敢作声,面上现出不平之色。
混乱间,一道平静清润的声音响起:“不是有意的?只怕玛瑙自己都不敢这么说吧。”
年年回头,见聂轻寒不知何时站在了丹桂堂门口。她心中微讶:他这么说,是知道什么吗?
玛瑙家几人脸色微变,秋兰伏在地上,怯生生地答道:“姐姐自然是敢说的。”
聂轻寒慢慢走到年年身边,从容开口:“一百两银子,一对赤金镯子,一对赤金宝石戒指,这些东西换来的‘不是有意’吗?”
秋兰也还罢了,玛瑙的父母脸上瞬间都没了血色,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聂轻寒。
年年没想到聂轻寒连这些都打听到了,心中微动:不愧是男主,郡王府查不到的消息,他都能查到。怪不得成亲前,他去兰心苑求见她时,说有幕后黑手的线索。
可在原文中,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却没有帮过福襄,眼睁睁地看着福襄被非议,被谴责,名声尽毁。
玛瑙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了成全自己和聂轻寒,而是受了有心人的指使,有意坏她姻缘,毁她名声。
至于这个有心人是谁,原文中福襄的调查一直不顺利,没能查出,怎能不深恨玛瑙,进而迁怒玛瑙的家人?
她原以为玛瑙家人是受了连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真的无辜。
年年粉面含霜,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给玛瑙的?”
第19章 【咬一口】
玛瑙的爹瑟瑟发抖,哭丧着脸回道:“小的不知。”
年年冷笑:“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玛瑙的爹叫屈:“郡主饶命,小的是真的不知。”
聂轻寒淡淡道:“这个容易,当着玛瑙的面细细拷打,看他们说是不说。”
年年不由看了他一眼。聂小乙这招真狠,玛瑙嘴严,但家人是她的软肋,这样当着她的面折磨她的爹娘,她多半顶不住。便是她顶住了,她的爹娘能有她一样的承受力吗?
她点头,下令道:“把他们夫妇绑起来,押去刑房审问。”
玛瑙的爹娘大惊失色,转身要跑,哪里来得及,护卫上前,如老鹰抓小鸡,将两人抓住,反绑了起来。
其余三人瑟瑟发抖,年年沉下脸,指着他们道:“给我把这几个不知廉耻,吃里扒外的东西打出去!”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敢不平。忠心为主,无意犯错还可以怜悯几分,为了一百两银子,几样首饰,毁了主子的一生,这罪过实在太大了。
王府护卫得令,玛瑙家人惊叫起来,一时乱作一团。年年望着娄妈妈铁青的脸色,心中快意:虽然剧情完成得有些偏差,但能叫这这老虔婆吃瘪,开心。
聂轻寒的声音响起:“且慢!”温言劝道,“将人赶出去便是。”
年年抬高声音:“我说,打出去!”这厮装什么好人,他暗地里的手段可比她要狠辣得多。
聂轻寒面露无奈:“郡主这会儿在气头上,叫人下狠手,回头又要后悔难过。”
年年心里“呸”了声:聂小乙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难过了!我明明高兴得很。
在场众人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小郡主是气头上失了理智,才会下狠手。郡主到底年轻,碰到这样的大事,控制不住脾气,回头就后悔了。总是王妃去世得早,不然有人能劝着些郡主,也不至传出狠辣的名声。
知道郡主的真实心意,那就好办了。护卫们拿着棍棒,动作温和了许多,也不敢下狠手,把人半赶半送轰远了。
年年:“……”她算是明白了,聂小乙今儿就是专门来破坏她走的剧情的吧。
她心中纠结:因为聂轻寒那句话,护卫们的动作温柔了许多,玛瑙的祖母没有跌倒,也不知接下来的剧情会不会有问题?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剧情,影响有限,出现偏差就偏差吧。让她开口下狠手对付一个老人家,她实在做不到。
倒是聂轻寒,今儿是第几次了,就算是色令智昏,也不能一直昏下去吧?
年年牙痒,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拉着聂轻寒去了一处无人隐蔽的假山石后,气势汹汹问道:“聂小乙,你怎么回事?”
聂轻寒望着她,清俊眉眼温和:“郡主指的是什么?”
年年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牙痒痒的:明明看着挺正常的,怎么就可着劲地破坏她的剧情线?她冷着脸道:“你为什么要胡说?”
他问:“我胡说什么了?”
年年道:“你说我回头会后悔难过。”
聂轻寒道:“我说错了吗?”
年年道:“错了。”
他想了想,眉眼柔和下来:“嗯,我错了,郡主不是回头会后悔,而是那会儿就已经心有不忍了。”
年年震惊,他看出来了?他这都能看出来,是她的演技退步了吗?
这个话题没法再聊了,她又提另一个:“之前,我明明不想救秦雪嫣,你凭什么代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