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轻寒抬头看了看天色,声音温和:“时候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明日再说吧。”
年年道:“我不困,你看今儿的月亮多好啊,正好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话音方落,一片狂风忽起,乌云飘过,遮蔽了明月,只须臾工夫,几滴雨点噼啪打了下来。
年年:“……”
聂轻寒望着她呆滞的模样,眼底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温言道:“郡主回去休息吧。”
年年哪里甘心,拉住他道:“那你和我一起。”
聂轻寒避开她手:“我答应了郡主,晚上住在书房。”
“我又没让你……”住在内室,谈完话不就可以回书房了吗?要不要表现得好像一个被恶霸逼迫的良家少女一样,好像她要拿他怎么样似的。
年年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她再娇纵任性也知道,这话实在有过河拆桥之嫌。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聂轻寒只是表面看着脾气好罢了,实则可不是个好惹的主。现在是她有求于他,她这番话要说全了,再加上先前她说不愿为他生孩子的话,他八成会小心眼地不理会她。
聂轻寒已转身往书房去,一进屋,就将书房门关上,将年年挡在了外面。
年年摸了摸差点被门板砸到的鼻子,确定了,他果然是在生气。早知道,应该知道真相后再说那些增加仇恨值的话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骨气一点,回到内室,不理会他。可答案明明已近在眼前,却触碰不到的感觉实在叫人心痒难耐。
原文中的福襄没能查出真相,至死胸中郁结难消。她却是真相触手可及。
年年站在檐下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不甘心,想了想,到厨房去将剩下的荷叶饼装在食盒中,纡尊降贵,冒雨跑到书房门口敲门:“聂小乙,我今儿做了荷叶饼,送些给你尝尝。”
聂轻寒冷淡的声音从里传出:“多谢郡主,不用了。”
这点面子都不给她?
年年强调:“是我亲手做的。”
里面静默片刻,淡淡声音响起:“太晚了,不易克化。”
年年:“……”怒了,用力拍起门来,“聂小乙,你开不开门?不开你今晚都别想睡了。”话音中,一道闪电劈过,雷声骤然炸响。
轰隆隆,零星的雨点瞬间密集起来,很快连绵成一片。第二道闪电撕开了暗色的天空,仿佛一道巨大的利刃,带着恐怖的气势斩劈而下。
她吓得惊叫一声,整个身子都向门的方向缩去。
书房门骤然打开,年年猝不及防,跌了进去,及时被一只手扶住,稳住了身形。
聂轻寒站在门后,上衣已经脱去,只穿了一条犊鼻裤,露出了一身劲瘦有力,线条完美的肌肉。
他似乎刚擦过身,晶莹水珠挂在眉梢肩头,宽肩劲腰,修长双腿白得晃眼。
年年呆了呆,“呀”一声,伸手挡住了自己双眼。
轰隆隆,第二声雷炸响。她身子一颤。
聂轻寒手抬了抬,伸到一半,拳虚虚握起,转了方向,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你亲手做的?”
年年捂着眼睛点了点头,忽觉他抓住了自己,向外推去。
他想做什么?年年顾不得害羞,放下手来,发现自己已被他送到了门外。他松开她,正打算关门。
混蛋,拿了她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要赶她走了?
年年好不容易赚开了门,怎么容许?见他又要关门,她反应极快地往里一扑。
她撞入了他的怀中,柔软的身子贴上了他刚健的身躯,纤细的双臂顺势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肌肤相贴,呼吸相闻。
聂轻寒身子僵住。
年年索性抱住他不撒手,命令道:“聂小乙,你不许赶我走。”
他忍耐道:“放手!”
年年蛮横道:“你先答应我。”
他沉默许久,声音压抑,风雨欲来:“郡主想留下?”
年年浑然不觉危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他垂眸看着她,放弃了抵抗,慢慢关上了门。
年年放下心来,松开了手,正要找个地方坐下,他蓦地伸手一勾,托住她膝弯,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第24章 第 24 章
双足骤然腾空, 年年一声惊叫, 匆忙间搂住他脖子:“放肆,你做什么?”
他没有答她,一手如抱小儿, 轻松抱起她, 一手拎着食盒走到临窗的书案旁,将食盒放下。
年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动作, 半晌才意识到不妥。他没穿上衣, 偏偏她只穿了件半臂,玉臂外露,毫无遮挡, 这样搂着他的脖子,肌肤相触,体温相融,实在太过亲密。
她用力推他, 颐指气使地道:“放我下来。”
聂轻寒恍若未闻, 将桌上的书纸都扫到一边,扣住她不堪盈握的纤腰, 强制她坐在了清漆榆木的书案上。
年年哪里肯配合他, 试图跳下, 却被他强行按住。几次三番下来,年年脚上的木屐都挣扎掉了,不由怒道:“聂小乙,你大胆!”
他神情平静如故:“郡主忘了?你答应过我, 晚上回来,我可以亲郡主。”
亲,亲她?年年一呆,脸烧了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登徒子,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还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他羞也不羞?
年年想抵赖。念头刚闪过,又被她掐灭。她答应他的事要是抵赖的话,以后他是不是也可以随便反悔承诺过她的事?
罢了,不就是亲亲吗,又不是没亲过。只是……她纠结道:“非要在这里吗?”
他“嗯”了声:“这里高度正好,省力。”
年年怀疑地打量他:亲一下的事,能费多少力?难不成是连战两天,他体力不支了?她不由乐了:没想到他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唔,莫非这才是他在剧情前期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至于后期,定是身份高了后,有钱了,吃得起补药了。可惜先天到底不足,所以子嗣艰难。
年年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了不得的真相。
聂轻寒见她杏眼灼灼,笑意盈盈,心头微悸,好说话地道:“郡主想去竹榻上也可以。”
年年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晨间那一场漫长的欢事:缠绕的头发,滴落的汗水,交换的呼吸。他紧紧抱着她,竹榻摇晃若行水之舟,吱嘎噶的声响仿佛永不会停歇。她不由面红耳赤,果断道:“还是在这里吧。”
就是,这里是他平时伏案读圣贤书的所在,在这里亲昵,总觉得有罪恶感。
他淡淡“嗯”了声,一手握住她纤细得惊人的柔软腰肢,一手轻柔地扶住了她的后脑,慢慢俯身向下。
昏黄的灯火倒映在他幽黑的凤眸中,眼尾泪痣妖娆,更添缱绻温柔。年年掌心汗出,心跳越来越快,蓦地叫道:“且慢。”
他动作止住,询问地看向她。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心跳如鼓,努力保持住神智:“聂小乙,我们约法三章吧。”
滂沱的雨声中,她轻柔的声音慵慵懒懒的,有些模糊。聂轻寒静静地凝视着她,又“嗯”了声。
年年见他配合,乱跳的心稍稍平静:“第一件事,你以前答应过我,我不同意,你就不许随便亲我。我们再加一条,没有我同意,你不许动手动脚,也不许……”她脸儿微红道,“和我一起睡。”
聂轻寒目中暗色划过。年年没有察觉,抬起下巴问他:“你答不答应?”
他神情温和如故:“好。”
年年不疑有他,又道:“第二件事,我的事我自己决定,你不许越俎代庖,也不许瞒着我。”
他注目她片刻,又应下:“好。”
“第三件事……”她想了想,“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和你说。”
他从鼻腔里“嗯”了声,没有再说话,长指抵住她唇珠,慢慢摩挲。
气氛暧昧起来。
年年脸上烧得厉害,心头颤栗,轻轻阖上了水雾濛濛的杏眼。
身后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清丽无瑕的脸庞,如霞的肌肤,娇艳的红唇,因紧张微微颤动的浓密乌睫,修长玉颈洁白莹润。
他俯下身,在轰然雷声中将唇印上了她的眉心。
风声骤然大作。年年身后的木窗被吹开,在狂风中吱嘎作响,大雨宛若倾盆,靠窗的桌沿瞬间被打湿一片。
他恍若未觉,一连串吻落下,流连过她的眼睫眉梢,鼻尖耳边……年年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双手无力地抵着他,颤声道:“窗户……”
他眼尾微微发红,那点泪痣越发勾人,语声依旧不疾不徐:“无妨。”
怎么无妨了?雨点都溅到她背上了,再不关,这半张书桌都会被雨水漫过。
年年瞪了他一眼,恼道:“雨打到我了。”
他薄唇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并未离开,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换了个方向。他背对着窗户,她坐在他怀中。
年年哭笑不得,推他道:“先把窗关……”瞳孔骤缩。
电闪雷鸣中,一点银光如冷电,掩藏在大雨中,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刺入,恰恰对准聂轻寒的背心要害。
“聂小乙……”年年心口紧缩,猛地用力,试图推开他。
可她坐在他怀中,哪里推得动他分毫。年年骇得声调都变了,“小心!”千钧一发间,她只觉头上一松,满头青丝如瀑散落,随即“叮”一声脆响,银光被荡开。竟是聂轻寒拔下她绾发的碧玉蝴蝶簪,反手一挥,恰将来袭的长剑荡开。
刺客一身黑衣,头脸俱用黑布包起,如幽灵般融在浓黑的雨夜中,一击不中,更不停留,“唰唰唰”又是几剑。每一剑的角度都刁钻之极,仿佛毒蛇吐信,招招要人性命。
聂轻寒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般,一手护住年年,另一手手中玉簪反手挥出。“叮叮叮”,一连串的声响如急雨密奏,每次都精确地点在剑身正中。到最后一击,轻微的“喀嚓”声响起,剑身之上,竟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这是何等之力,竟能用脆弱的玉簪伤了百炼精钢剑。
刺客心头大骇,心知不敌,不敢恋战,虚晃一招,向后退去。年年先还紧张,到后来看聂轻寒从容之态,知他占了上风,放下心来。见刺客要逃,她杏眸转动,四处寻找,捞起一旁的砚台用力掷出。
她自幼跟着段琢的母亲燕夫人练习骑射,准头极佳,臂力也比一般闺阁女孩儿强,这一掷,不偏不倚,正中刺客后脑。刺客一声惨呼,捂住后脑勺跑得更快了,瞬间消失在无边的雨夜中。
年年扼腕:“早知道就把砚台交给你砸了。”
聂轻寒轻叹:“我就这一块端砚。”
年年觉得他真小气:“你的命重要还是端砚重要?大不了回头我送你几块就是。”皱着眉问,“聂小乙,怎么会有人想要刺杀你?”
聂轻寒垂眸看她:“郡主在担心我吗?”
年年嗤之以鼻:“我干嘛要担心你?”
其实,她当然是担心的。男主身系小世界的气运,若是出了意外,整个小世界都会有崩溃的风险,她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更让她忧心的是,这次刺杀剧情上并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脱离掌握的感觉十分不好。
年年不知道聂轻寒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推了推他道:“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亲也亲过了,她这会儿还坐在他怀中呢,没法好好谈话。
聂轻寒没有作声,伸手挽起她丝缎般的秀发,重新绾起,将碧玉蝴蝶簪插入。
年年耐着性子待他弄完,正要跳下去,不防他掐着她的腰,顺势将她翻了个身,大手掠过,薄纱寝衣卷起……
*
年年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她躺在内室的雕花架子床上,望着头顶熟悉的大红喜帐,失神许久。
昨夜……她蓦地捂脸,不想回想那一场荒唐。他倒是信守承诺,她坚持不肯松口,他便没有要了她的身子,只说亲她还没亲完……可她万万没想到,光是亲,也能有那么多的花样,那么邪恶,甚至叫她比前两次真刀实枪更加溃不成军。
书案一片狼藉,送去的食盒被挣扎的她碰落地面,荷叶糕滚落一地。他将她抱在怀中,眉眼温和,问她喜不喜欢?
年年想挠花他的脸。
喜欢,喜欢他个大头鬼啊!过犹不及,再多的欢愉,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有谁能受得了?
她实在顶不住,眼泪汪汪,求了他半晌毫无作用,又气得骂他打他。他也不生气,只反省说他刚刚做得不好,又认真重做了一遍。她被他磨得受不了,自暴自弃地让他给个痛快算了,他却神色温柔地道:“年年不是不想要我的孩子吗?”
她现在知道了,读圣贤书的不光是君子,也可能是个禽兽。聂小乙这个心眼比针尖小的,就因为她说了不愿为他生孩子,就故意欺负她。到最后她哭得狠了,他才如了她的愿。
最可恶的是,她赔得这么惨,却到最后都没等到他告诉她,审问玛瑙的结果。
王八蛋,小气鬼!
身上的红晕久久难退,稍稍一动便觉到处都酸软得厉害。年年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软枕中,羞愤欲绝。聂小乙个混蛋,这个场子,她一定要找回来。
“郡主,广南卫指挥使郭夫人携郭三小姐求见。”珍珠轻柔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年年从软枕中抬起头来,讶然:“她们来做什么?”她和郭夫人可没交情,和郭家那个庶女郭燕娘更是闹得很不愉快。
珍珠摇头:“奴婢不知,奴婢说郡主身子不适,她们也不肯走,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了。”
这可真是奇了。
年年想了想,不甘不愿地问道:“聂小乙呢?”那混蛋虽然不是个东西,消息向来灵通。
珍珠道:“姑爷一早就出门了,说去拜别几个师友。关照奴婢说,有人求见不用管,不许扰了郡主的好眠。”按照计划,他们两日后便要启程出发了,这几日,聂轻寒的行程都是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