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说的意思我倒是稍微明白了一点。”
唐依反复握了握手中的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困惑不明, “可我还是没能找到具体的感觉,我得去找宁师兄问一问。”
心中早有预感的祁沉星:“……”
果然。
真就一心扑在剑道上了。
祁沉星心境动荡难言,没能在言语上做出更多周旋,眼睁睁看着唐依做出一系列动作,将栽好的玄凝花送到他手上,然后干脆利落地御剑往听风殿去。
祁沉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唐依跑去听风殿,进了院子就嚷嚷:“师兄师兄!我遇到了一个问题,急需师兄解答!”
宁衍风现在听见唐依的声音就想跑,好不容易师叔当下不在这里,他分明记得唐依去山脚处接弟子队伍去了,怎么这一会儿人就回来了,而且还是熟悉的勤奋好学。
这不就摆明了又要回来练剑吗?
唐依已经跑到宁衍风跟前了,一鼓作气将方才与祁沉星切磋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师兄,祁师兄说的意思我大概能够明白,但是剑意这种东西,除了不断地稳固,还需要什么改进呢?我自认在剑法练习上不落人后,那就只能是我的剑意,或者说是我的心境需要改进吗?”
宁衍风听了,不禁怔了怔,感叹了一句:“祁师弟确是个有天资的敏锐之人。”
唐依时刻准备着认真听讲。
宁衍风往旁边迈开两步,退到更为空旷的位置,顺势引着唐依坐下:“绕指柔的剑意,最大特点在无杀意,唯一存在的瓶颈也正是无杀意,或者说,是不够有斗志。你的剑很好,我与师叔都如此认为,只稍微缺少了点战意。”
因为实在是太柔和了。
唐依确认道:“所以,应该是找到我该有的战意?还是说我也要产生杀意才好?”
“杀意与你的剑道相悖,只是因此影响了你而已。”宁衍风道,“过一段时间,等你再学会些东西,到那时去锻炼战意,就会很容易了。”
能打别人,也能被别人打。
既能够收获实战经验,又能从不断的输赢中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份热血与想赢的心情。
唐依问:“现在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一定不可以。”
宁衍风有点迟疑,虽然看得模模糊糊,也能感觉到唐依殷切的视线,便解释道,“你现在差不多步上正轨了,切磋也可以,就是怕你……随便被影响到了,得不偿失。”
唐依思索着。
宁衍风往她这个方向偏了偏,试探地道:“若是祁师弟的话,倒是不会对你起到什么偏离的影响。上清剑法我也熟悉,大开大合,很难影响到你,而且有足够的威势与压迫,对你的战意激发确实有帮助。”
唐依诚实地说:“我对上祁师兄完全没有胜利的可能。”
宁衍风沉默了一下,想着该怎么挽回安慰。
毕竟偶尔输一输没什么,一直输的话很容易心态崩了,到时候直接把人打击得对前路毫无信心就完了。
“不过就是因为赢不了才想赢啊!”
唐依左手握拳,一下锤在右手的掌心,“我可能太乐观了一点,需要每天被毒打一顿,提醒我需要时刻保持一定的战意!”
宁衍风:“……”
宁衍风差点呛到,不大顺畅地说:“倒也不必是毒打。”
唐依郑重地保证:“我会把握分寸的,谢谢师兄。”
宁衍风刚放了点心。
下一秒,唐依便道:“师兄,我们继续练剑吧!我上一招已经练得很熟啦!”
宁衍风想,唐依就算不超越祁沉星,起码能赶上去应该不是什么乐观话。
他觉得唐依行了。
-
唐依回到住处时,祁沉星仍在上元真人处,她先回到自己屋子里,将白天收到的三个檀木盒从乾坤袋中拿出来,依次排开,然后……陷入沉思。
由于这三个盒子实在是长得太像了,以至于唐依已经彻底分不清谁是谁送的了。
修□□的第一届开盲盒行动,正式开始。
唐依“唰唰唰”把三个盒子都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分别是:
青玉镯,泛着淡青色的荧光;
精巧的剑穗,上面缀着颗镂空的轻盈小球,仔细看看,能看到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字——“糖”;
银色的项链,很细的材质,衬着飘扬羽毛形状的装饰,在灯下闪闪发亮。
嗯……
这要搞错了礼物的主人,还是挺尴尬的。
唐依的手指点来点去,还是先拿起了那枚剑穗,对着光线反复确认了那个字,是“糖”不是“唐”。
是刻错字了还是故意的,还是说这剑穗自带?
要放在以前,唐依首先就把祁沉星排除: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份礼物的主人。
脑中纠结了几个周天,唐依自认思考不出结果,准备开始凝聚灵力,纳灵石都拿出来,她突然福至心灵,跑出去看了看。
正好,祁沉星回来了。
唐依现在视力好了许多,遥遥地看见了祁沉星在夜幕中御剑的身影,随手将剑穗挂在了剑上,拿了她放在箱子里的手工编织小青蛙,她朝祁沉星的住处走去。
祁沉星就像是游戏里设置了焦点目标的人物,一个落地,准确地站在了唐依的面前:“师妹可是有事?”
“我来是想与师兄商量一件事。”
唐依一本正经地道,“师兄最近有没有空,时不时抽空来打我一顿的那种。”
祁沉星:“?”
唐依:“就是说切磋,虽然这么说,不过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只有被吊打的份儿,如果师兄愿意,我每天都来给你做实体木桩,挨打完就走的那种。”
祁沉星难能可见地噎了一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与我们下午所说的事情有关,你要靠这样的方式来……完善某些东西?”
“是,所以我想与师兄商量这件事,若你觉得不妥,或者是上元真人进来又有了新要求,师兄不必管我就是。”唐依把话说得很周到,“宁师兄也说我可以之后再做这件事,是我总是……想着这事,很想马上就能过这个坎。”
唐依对什么事都没有很强的胜负心,一贯的方针都是实在不行避开就是,为了修道却能这么认真积极地去找解决方法,还很想加快进度。
修道比任何情敌的威胁都来得大,真绝了。
“没什么不可以的。”
祁沉星心底叹息,面上不显,很自如地应下了,“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我修为境界有差,筑基后期与金丹看似接近,实际上——”
他的话毫无预兆地突兀停止了。
“嗯?”
唐依好奇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说,实际上隔着道坎,意义大不一样?”
按照祁沉星说话的意思,唐依说得差不多了。
祁沉星是突然想到从游仙尊对唐依的那句批语:元婴期易遭魂体分离之劫。
唐依的修为现在就涨得这么快,可他根本没听说有定魂玉炼造的动静。
这份恐慌,祁沉星原本已经压下去了,掩盖在其他的事情之下,想着先让唐依心悦自己。从筑基到元婴,总算是有不小的距离,只要他足够努力,一定能及时为唐依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唐依也特别勤奋。
十门九生,一成的概率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都不算什么。正如祁沉星之前所说,这份劫难,在许多修士眼里是不足挂齿的,说不定还要高兴,自己所要受到的劫难,进入只有一成概率。
修道本就是赌,赌天赌运赌命。
可他赌不起唐依。
“我想起……有件紧要的事。”
祁沉星蹙着眉,声音略沉,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一下子就没了方才的那份活气,“暂且怕是不能陪师妹切磋了。”
情敌是不是大道都不重要了,他得想办法,能万无一失地保住唐依。
作者有话要说: 祁沉星,一天到晚操心
第72章
听见祁沉星突然改口的拒绝, 唐依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师兄辛苦了。”
祁沉星问:“宁师兄是如何跟你说的?”
他得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才好计算时间。
唐依把宁衍风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
祁沉星几乎是接着她的话, 立刻道:“既然如此,你便不急着这段时间来找我切磋, 等我空闲一些了,我来陪你练剑。”
还好宁衍风说了那层不要随意与人切磋、避免自身被影响的话,祁沉星不必现场再去想阻止唐依的理由。
唐依听了他的话, 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祁沉星的言外之意,她眼睫垂下,道:“我知晓了。原本我是想更早一些变强,师兄不必挂怀。”
祁沉星打量着她的神色,发觉有几许低落, 声音平缓地道:“你愿意变得更强, 本是好事, 可凡事都过犹不及,一旦着相,恐生心魔。”
唐依心中陡然一凛:“师兄说的是。”
修仙这事就挺注重心境, 虽说依照具体心法不同有影响强弱的区别,到底逃不开基础必备的心稳如山。
祁沉星怕吓着她, 下意识地柔和了声线:“你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想变强?”
这话没什么他意, 单纯就是不解,连自认了解唐依的祁沉星都不解——御岭派中向来和平安定,上面又有数位前辈撑着, 大家都对唐依疼爱有加,但唐依的变强心态无法遏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不得不尽早实现这个目标。
“我……”
唐依卡了卡,反问道,“谁会不想变强呢?”
祁沉星:“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发觉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唐依艰难地领悟了一下:“我就是想着变强了会比较……安心一点?”
祁沉星一顿,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你觉得不安?”
唐依犹豫着。
她还真没认真往这方面深想过,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要锻炼自己,变强变好。非要说出点什么,大概是,如果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的话,异世界生活就很完蛋了。
唐依深思熟虑,头一次认真思考这个事,给出回答:“我认为人都是依靠自己活着的吧。我没有多少能拥有、能改变的东西,但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努力程度,这是我唯一确定能够做到的事,我想好好做。”
祁沉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眸色晦涩不清,两秒后,他道:“你很好。”
唐依:“咦?”
不是,这……这有啥值得夸的啊?
祁沉星却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说,视线移向她的佩剑:“这枚剑穗,你喜欢吗?”
“喜欢!”
唐依非常捧场,同时自以为巧妙地穿插询问,“是师兄送的吗?很精致巧妙,镂空的小球简直是锦上添花,将整体层次再拔高一层楼。”
祁沉星静静地道:“你觉得是不是我送的?”
显然,他看出来唐依压根没记住哪个盒子是谁送的。
唐依:“……”
呜。
祁沉星唇角略弯:“我只是问问,没有质问的意思。”
他还补充说明:“三个檀木盒是挺像的,大概店家们是一起订做的。”
唐依小心试探地答:“我觉得……大概是?”
她其实猜不出来。
这会儿站在祁沉星跟前,就是突然间的想法。
“嗯。”
祁沉星点头,心情似乎不错,“剑穗是我送的。”
唐依的心情宛如自己买彩票中了奖——赌对了诶嘿!
祁沉星视线不离她,又道:“少时城中举行花宴,也有许多小摊贩在卖这类似的东西,只大多数是手串,没有剑穗的样子。你那时候若是参加了,怕是不大看得上这枚剑穗,你能喜欢便好。”
“而且是很喜欢!”
唐依接着他的话,道,“我怎么可能看不上?多谢师兄赠我剑穗,我定当爱惜。”
祁沉星敛眸,目光沉沉、表情从容地“嗯”了一声。
两人随意又聊了几句,唐依转身回去。
她没有反驳花宴。
少时城中确有大宴,乃是皇城那边带过来的庆祝,称为“沐云宴”,取自皇长公主的名号“沐云”。彼时全城男女倾巢出动,卖沐云公主一个面子。
那会儿唐依该早就过了记事的年纪,即便是有特殊情况没能参加,也不该默认了“花宴”二字。
祁沉星之前调查过唐依的相关,他过目不忘,能一直清楚记到现在:唐依少时未曾生过什么大病,生长轨迹如同每一位大家闺秀,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唐依不是唐依。
如果是这样,之前他感觉到的种种不对劲,就都能说得通了。
他喜欢的唐依,不是那位唐家大小姐,可是模样身份都对的上。
……神鬼怪志?
祁沉星不太能确定真实的原因。正因为不能确定,他站在与唐依方才说话的地方,久久没有挪动分毫。
琼从他魂魄里窜出来,憋得不行了,忍无可忍地问:“你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想啊?”
祁沉星不理它。
琼悻悻地扇着翅膀飞远了一点。
自从上次祁沉星切断了与它的感知联系,琼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祁沉星的想法知道得那么多。每次都是零星看到些许,还是从魂魄往外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