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勾起小指,由黑雾凝萃的丝线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四肢被丝线操控的、原本昏迷倒在地上的侍女们,就毫无异样地爬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垂手站在一旁。
“您与其他几位的住处,厄尔都已安置妥当。伊缇大人或许暂时还不想见到我,便让她们代劳吧。如果您决定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似乎也晓得伊缇一时半会儿不会想通,厄尔很爽快地转身就要离开。
今夜颠覆了所有认知的小女王,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厄尔的背影,哪怕知道了他非人的身份,知道了自己身边竟都是被操控的傀儡,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唤了一句,几乎融入夜风当中。
“……宰辅。”
可对方并没有要解释什么,或者带走她的意思。
“伊缇大人喜欢好看听话的孩子。”
厄尔只是短暂地驻足了片刻,他半侧过脸,对小女王露出如常的优雅温和的笑,却在这种情况下愈发突兀,只觉得是张完美无瑕的面具。
“你要乖一点,卡瑟琳娜,不要让伊缇大人不开心,知道吗?”
小女王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更像是哭泣:“……是,宰辅。我明白了。”
“好孩子。”
对此,只是淡淡地丢下了一句敷衍似的夸奖,厄尔干脆地迈步离开,毫无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年轻宰辅X年幼女王蛮好嗑的,可惜厄尔已经被伊缇提前认领了,下次有机会安排这个设定的故事吧。
其实挺有趣的不是吗?
厄尔和伊缇,卡瑟琳娜和厄尔;是在重复相似的故事呢x
第100章
没想到厄尔已经从当初那个小白眼狼, 进化成会把人类幼崽搞哭的特级渣男了。
伊缇盘腿坐在看上去金线银织,用锦缎堆砌而成, 却并不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双手老老实实地压着脚踝, 有点好奇地前倾着身体, 盯着小女王瞧。
在哭吗?
好像没有。
即便空气中苦涩又辛辣的情绪浓烈到逼人, 可卡瑟琳娜并没有落下任何一滴眼泪。
她目送走厄尔离去的背影后, 垂手低头沉默了许久, 等再次抬起头时, 便恢复了虚假而拙劣的女王姿态。
“既然您是……宰辅的……贵客, 那便是卡瑟琳娜与……伯顿的, 贵客。卡瑟琳娜一定, 让您宾至如归。”
小女孩一身单薄如纸的睡裙, 赤.Luo着双脚站在夜里冰冷的石面上,面色苍白,身边却簇拥着笑靥如花,身藏傀儡线的侍女们。
伊缇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太理解。
“你不是在害怕吗?害怕和憎恨——”她单刀直入地提出疑问, “我会抢走你的‘宰辅’。为什么还要对我笑?不想杀掉我吗?”
有人类一边喊着“爱爱爱”然后想捅死她的迷惑脑回路在前,伊缇开始合理怀疑,人类这个种族是不是比他们深渊魔族还要暴.力了。
而她的不按套路出牌,让卡瑟琳娜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小女王咬住下唇,带着些许的破罐子破摔:“……杀掉你的话,宰辅会讨厌我的。而且, 我从来没有……见过宰辅这么开心的样子。”
“你想要那个‘界门钥匙’吧?等拿到了你想要的,你就会离开,还会把宰辅带走。”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抬起尖尖的下颌,像被逼如绝境的小动物为了保护自己,而色厉内荏地露出还稚嫩的獠牙、展开并未发育完全的翅膀。
“不会给你那个的!但其他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人类会因为爱而心生杀意,又同样会因爱卑微低如尘埃,努力压抑自己的(谷欠)望。
真可怜。
伊缇俯视着竖起浑身小刺的卡瑟琳娜,不解人类的脑回路都是怎么长的。
她试图和小女王讲一下深渊的道理。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呀!你不是喜欢厄尔吗?你把界门钥匙给我,我帮你把厄尔打服,再给你们立个主仆契约,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还不能威胁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这岂不是美滋滋!”
旁边身负傀儡线的侍女听了,心情复杂:……她到底该不该告诉伊缇大人,宰辅阁下能通过她,听到看到眼前的一切。
卖人都当面卖,魔族都这么简单粗暴拉仇恨的吗?!
而从来没想过伊缇的小脑袋里,还有这种危险刺激的想法的塞西特,只是面无表情地竖起耳朵,在心里给失败的深渊教育和魅魔老师,又狠狠记上一笔仇。
伊格纳兹则眉头微蹙,认真思量己方与厄尔的战斗优劣势。
卡瑟琳娜却拒绝了。
“宰辅他,并不是用来交易的商品!他这样卑微地对你献上一切,曾经忠心服侍你那么久,你却只记得他对你的不好——你甚至是引发他黑暗面的罪魁祸首!你……是不是连他为什么崩溃的原因,都无法理解?”
“宰辅的确不是毫无指摘的‘好人’,但是,伊缇阁下,你同样有罪。”
小女王漂亮的异色眼眸里,流转着刀锋一般锐利的挑衅,恨不得一击撕开深渊魔族的伪装,流出其下藏匿的脓与腐肉。
“你胸腔中跳动着的,真的心脏吗?还是说,流淌着深渊魔族的血……就是天性凉薄呢。这样一来,宰辅岂不是输在他拥有的另一半人类的情感上。”
“真可怜,伊缇阁下。”她露出高高在上的完美笑容,“你,根本不懂人心啊。”
卡瑟琳娜说完,就踩着抑制不住的愤怒的步伐,片刻都不停留地离开,好像再多呆一秒都嫌被污染了一样。
却在迈出宫门之前,被一把锋利无匹的剑抵住了喉咙。
出手的骑士对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太多攻击性的意味,口吻甚至是温和:“抱歉,卡瑟琳娜小姐。你侮辱了我的主人,在你道歉或者她允许之前,你不能离开。”
顿了顿,塞西特又补充道:“以及,这些话,由踩着父兄尸骸登基的你来说……未免稍嫌嘲讽了。你觉得呢?”
没有给卡瑟琳娜辩驳的机会,气鼓鼓的棘莱花迅速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用宽大的叶子捂住了小女王的嘴,发言禁止。
伊格纳兹弯下腰,摸了摸魔族低下的发顶,拿出了唯一擅长的安抚技巧——给魔族梳毛。
不料伊缇很快蹦下床,三两步冲到被五花大绑的卡瑟琳娜身前,半蹲下来,同惊惧却又孤勇强撑着的小女王平视。
“真巧,我也觉得你好可怜。就算我不懂人心,至少也是一个独立自由的魔族。而你,卡瑟琳娜,只是把全部情感与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连自己的手脚和脑袋都没有的寄生物罢了。”
她弯起眼睛,拉开棘莱花的叶子,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走吧。我们深渊魔族的战斗,可是很神圣的。跟我平等地决斗?你还不配。”
………………
…………
……
卡瑟琳娜逃跑似的离开了属于她的寝殿。
不过伯顿皇宫这么大,侍女们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总不至于堂堂女王,晚上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只有为首的那名侍女垂手低头,留在一旁,等候伊缇的吩咐。
而刚刚扬眉吐气怼回去的深渊魔族,现在却耷拉着脑袋,很沉默地抱膝蹲在床边上,手里揪着床幕垂下来的流苏。
“我做错了吗?是在哪里呢?”
纯净到没有丝毫阴霾的眼睛里淌着困惑,伊缇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里面一下一下温柔却强力的鼓动,不解地自言自语。
“……这里面,是有心脏在跳动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噫,这两周考了三门考试,还有四个作业要交,实在是学傻了,没有精力更新(
不敢看评论区,你们轻点骂【跪下
不过下周才会再考两门,这周我会尽力勤快一点的!!!!
作为补偿,在吃饭的时候会用手机挤时间摸点小故事的鱼,全放在微博上了【@沉雾今天更新了吗】,饿着的可以去吃点零食投喂(?)
第101章
可那跳动的, 并不是充斥着复杂又脆弱的情感,贪婪无度的人类的心脏呢。
魔族的问题无人可答。
万幸的是, 她向来不会保持太久的低落, 或者纠结于自己弄不清楚的问题, 一觉醒来之后, 伊缇就有原地满血复活, 拽着精灵与骑士, 在伯顿皇宫中横行霸道, 搜索皇室的藏宝库。
应该说是“没心没肺”吗?
藏在玻璃罩下的玫瑰, 隔去了外界所有可能的污秽, 因而永远鲜活纯净、一尘不染, 好像……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一项特质啊。
不知道是自行退避, 或是出于其他的原因, 小女王卡瑟琳娜再未出现在伊缇的面前。
厄尔也没有。
但少了故作玄虚的小白眼狼,即便在伯顿皇宫里畅通无阻,也的确发现了伯顿先人在这里藏起的五六七□□个小金库,然而依旧没有找到像是“钥匙”的东西。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伊缇在灯火通明的深夜, 踏入了厄尔的书房——倒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会被塞西特掐死在摇篮里的念头, 只是对于深渊的眷属来说,黑暗才是能带来安全感的存在。
又是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的不同。
厄尔并没有惊讶。
立刻合起了手中正在进行批阅的文书,他微笑着抬起脸,漂亮的深紫眼眸被灯火晕染上很温暖的色泽,只是推了推手指边上的一盘没动过的烤甜饼,声音温柔。
“树莓味的。您喜欢吗?”
门口就站着塞西特和伊格纳兹, 努力说服自己再嚣张一点的伊缇,伸手把盘子抱在怀中,卧在旁边铺得软软的摇椅上,嘴里咯吱咯吱地一口一块烤甜饼。
她吃得专心,厄尔也看她看得专心,还不忘给她及时续上加了奶和糖的红茶,甜度也是魔族所钟爱的恰到好处。
在这片大陆上,或许没有比这个前混血、现巫妖的大白眼狼,更擅长照顾伊缇的存在了。
毕竟在厄尔短暂的人类生命中,他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围绕着面前的深渊眷属而活的。不幸的是,他以后漫长的、作为巫妖的未来里,也只想抓住这一点点星光。
实在是吃不下了,没有继续保持缄默的借口,伊缇沉痛地放下了饼干盘子,深吸一口气,终于同厄尔对上视线。
对上那双导致她犯错的漂亮眼睛,洋溢着孺慕的、依赖的、眷恋的情绪。
多么甜蜜的味道。
——哪怕在他用刀破开她的胸膛时,也仍未曾改变过。
她其实是很喜欢当初那个小小又能干的混血幼崽的,不然也不会将幼崽从还没到她胸口的一小团,养成比她还高两个头的大只青年。
如果讨厌的话,哪怕不能当加餐吃掉,在那样广袤的森林里,遗弃掉一只幼崽实在太简单了。
伊缇其实是不明白幼崽为什么会变成大白眼狼的,同样,她也无法理解卡瑟琳娜那番高高在上又溢满怨恨的说辞。
人类太难懂了,对于她来说。
“虽然返祖现象下的眼睛很漂亮,但从前就是,比起魔族,你更像是一个人类。”
伊缇伸出手,摸了摸厄尔眼边微凉的皮肤,再也没有人类该有的温热了。
她困惑地问:“那现在呢?巫妖阁下,你已经经过仪式和洗礼,被魔神陛下承认,变成强大的深渊的眷属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身为人类的过去呢?”
这是从离别后,第一次被这样真切地触碰到,厄尔温驯地低下头,却舍不得闭上眼睛,气息甚至隐隐不稳。
“……因为,魔族没有谷欠望,是无法寻找到自己的道路的。而支撑我接受洗礼,作为‘深渊眷属’继续存活下去的‘谷欠望’,是您啊。”
他握住竖在颊边的纤细手腕,眼中无法分辨的情绪翻涌,混杂在一起,竟到了难以辨别的地步。
但厄尔最终还是露出微笑。
“也或许,是因为‘命运’吧。”
他低下眼睛,眼睫微微颤动,像忠诚的蜷缩在主人脚边,恨不得将一切奉上的狗,笑着补充:“或许我之所以诞生于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遇见伊缇大人。”
真是好耳熟的台词哦。
伊缇眉头紧锁,很严肃地指出:“你果然偷偷看了我藏在床底下的本子!”
厄尔眨了眨眼睛,很纯良无辜的模样,没有否认。
伊缇本来还想问点其他事情,比如那本据说纯种魔族血液才能打开的翠茜的魔法笔记,是怎么被“不小心”打开的,还有巫妖洗礼仪式必不可缺的“纯种魔族血肉”,又是从何而来。
但是她还是顺从了脑内响起的“野生直觉之警报”的本能,默默跳过这个问答环节。
不然感觉会听到需要打马赛克的内容。
那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伊缇撸起袖子,掏出经过塞西特和伊格纳兹双重审核的契约条例,盯着厄尔,一条一条地确认,诸如必须上交界门钥匙,还有不准再伤害伊缇等等。
事实上,厄尔甚至没有接受平等契约,而是自己位于下风的主仆契约,主人死了自己也要凉的那种。
伊缇觉得他可能巫妖洗礼仪式的过程中,伤了脑子。
但毕竟占便宜的是她。有便宜不占的,那还是深渊魔族吗???
只是最后滴血成契,魔法契约散成碎光,要涌入二人体内时,伊缇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契约上的幻术被破除,最后落款的标识几经浮动后,变了字迹,而原本理应分为金红两色的主仆契,竟融为金红色,分做两道!
感觉到体内魔法回路的微妙不同,伊缇面无表情地看向厄尔,震惊到失去反应。
而厄尔心满意足地露出了再真实不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