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要是她读书的时候有这样的一位男同学或是学长,就冲着他章的这一张脸和这一双眼,她肯定会在他放学的路上堵他。
但可惜李承策却是个位高权重的太子。而且若认真说起来,他其实都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
嗐,还是就单纯的看看他的脸,赏赏心悦悦目就算了。
见李承策手扶着案面站立不动,脖颈处原本冷白的肌肤现在都泛了一层薄薄的红意,孟瑶就以为他这是醉了。
心里面就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哪怕李承策今晚喝了一百碗酒呢,但到底他同岱沁王爷喝的那碗酒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他若醉了,她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忙上前两步,轻声的问道:“殿下,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不论是语气,还是现在她面上的神情,都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关切。
李承策不说话,目光依然看着她。
孟瑶觉得李承策这是真醉了。因为这位殿下以前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也从来没有哪一次看她有这么长的时间。
就侧过头去看徐怀,无声的询问他,你看殿下这都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徐怀心想,殿下的酒量就如同他这个人,谁能知道到底有多深?所以他到底醉没醉的我也不知道。
而且徐怀很清楚李承策待孟瑶的不同,这会儿见李承策在看着孟瑶,他哪里敢过来打岔啊?
就依然跟个泥塑木胎时的站在原地,只当看不懂孟瑶的求救。
孟瑶:......
大总管您平常不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么?怎么这会儿你就装聋作哑了?
却没有注意到李承策的面色忽然沉了下去。
然后他一甩衣袖,转过身,不发一语的抬脚就往殿外走。
孟瑶一见,忙快步跟了上去。
经过李承霄案前的时候,她脚步微顿。
一晚上都没有注意这位,刚刚眼角余光才看到他一张脸冷的就跟三九寒冬结了冰的湖面一样。
不过只瞥得一眼孟瑶就立刻往前走了。
就刚刚这会儿,李承策的脚步好像又加快了。她再不跟上去,只怕待会儿就跟不上了。
李承霄原还以为孟瑶停下脚步,目光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心中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待会儿等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他要如何目光如刀的看她。
却不想孟瑶压根就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微微的侧了侧脸。更谈不上看他一眼了。然后又立刻抬脚追赶李承策去了。
李承霄微怔。
她竟然压根就不看他一眼?!她以前不是明明心悦他的么,可怎么现在却眼中没有他?
眼望着孟瑶急急追赶李承策而去的身影,李承霄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眼中一片阴翳之色。
*
孟瑶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走得很快了,但可惜依然追不上李承策。
没办法,谁让他生了一双大长腿呢。而且也不晓得这位殿下现在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真真是做到了行如风。
就在孟瑶考虑要不要干脆小跑的时候,这位殿下忽然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弹。
得亏孟瑶离着他有些距离,不然只怕就要一个刹车不及,追尾了。
堪堪在李承策身后离着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尚且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到李承策忽然转过身来。
廊下挂了一排灯笼,里面点的都是朱红色的蜡烛。艳艳的烛火柔柔的漫下来,照见灯下站着的这个人,玄袍玉面,身姿如玉。
当真是庭中四月将将开放的一棵玉树琼花。
孟瑶呆了一呆。
然后就见李承策一双长眉皱着,正目光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孟瑶见状,心里不由的开始想着,这位殿下今晚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劲啊。
刚刚在殿中扶着几案侧头看她的时候,他眸中不是分明有笑意,看起来心情还很愉悦的样子么?怎么现在他眉眼间看起来就好像笼上了一层薄怒?
就这么短的时间,是谁惹得这位殿下不高兴了?
孟瑶心里还是有点慌的。
在李承策身边伺候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明白这个年代跟她以前所处的那个年代的不同。
李承策是真的可以对他人生杀予夺的。这甚至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而她现在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宫婢,若是哪天她真的惹恼了李承策,死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对这样一个手中握着她小命的人,她怎么能不怕?
于是现在一看到李承策眉眼间蕴含薄怒的样子,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倒退了两步。
被李承策看在眼中,眸中的怒气一时就更甚了。
“躲什么?”他声音凉若深秋晨间的霜华,“过来。”
刚刚在殿中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么?
明明目光看着他,却又转开去看他人。甚至离开宫殿的时候,她还在李承霄的几案前停下脚步。
怎么,她这是心中还念着李承霄?
作者有话要说: 孟瑶:殿下,您这喝的到底是酒,还是醋?
第51章 有股冲动
孟瑶其实不想过去。但是看到李承策眼底的薄怒, 她还是很没有出息的怂了。
就抬脚走过去, 在离着李承策尚有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矮身屈膝行礼, 温声软语的问道:“请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同时她在心里默默的唾弃着自己。
以前读书的时候, 学到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时候她觉得这三点她肯定能做到, 但是现在,前面的两点她能不能做到她暂且还不知道, 但是威武不能屈这一点......
算了。她转而又默默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也有这样的一句话,蝼蚁尚且贪生, 为人何不惜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啊。
这般一想, 就觉得自己这其实不是怂,而是叫审时度势, 顺势而为。
心里瞬间好受了很多。
李承策依然在目光凉凉的望着她。
孟瑶没有看他,垂眉敛目的在看地上铺的青石方砖。烛火摇曳中, 看不分明她眼中此刻是何样的神情, 只能看到她一双鸦羽似的眼睫在轻轻颤动。
原本这是对李承策恭敬的意思。不说内监宫婢,就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有几个在同他站的这样近的时候敢抬眼直视他啊。
李承策心中明明也是知晓这一点的,但是现在也不知道为何, 见她不抬眼看他,他就是觉得有一股郁气盘旋在他胸中,如何都散不开。
刚刚不是侧过头想要看李承霄的么,怎么现在就不看他了?
心中一时竟有股冲动,想要伸手扣着她尖俏的下颌让她抬起头看他......
却在右手刚要伸出去的时候堪堪顿住了。
然后他微抿了唇角,又转过身,不发一语的抬脚就往前走了。
孟瑶:......
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一会儿叫她过来,然后等她过来了他又一个字都不说,转身抬脚就走,这位殿下今晚是不是有点儿太阴晴不定了?
不过喝醉酒的人么,这样阴晴不定也很正常,孟瑶安慰自己,总比他发酒疯拿剑砍人的强。
便继续抬脚,不远不近的跟在李承策身后。
徐怀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惊讶的一双眼都快要瞪圆了。
他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这些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刚刚的那个样子。
该怎么形容呢?
倒像是从前他服侍过的一位妃子,先是养了只京巴,宠爱异常。忽然某天她又得了一只浑身皮毛雪白的猫,很是喜爱,待京巴就不如以前那样的亲厚了。
那京巴便想要争宠。但偏偏心里又瞧不上那只猫,觉得它不配跟自己相提并论,怎么能同它一般在主子面前翻滚求摸呢?便扬了头,做出较往日越发骄矜的模样出来。
结果自然是猫儿越发的得宠了,成功的被主子撸毛。被冷淡的京巴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它的主子。
但就算如此,它依然倔强的不肯同那只猫儿一样躺下打滚求摸。
徐怀觉得自己一定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不然他刚刚看着李承策的那个样子,怎么就忽然想到了那只京巴呢?
跟在他身后的内监见李承策和孟瑶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路,而徐怀还站在这里没有动弹,忍不住开口提醒着:“徐总管,殿下已经去的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跟上去了?”
跟是肯定要跟的,只是......
徐怀教导身后的几个内监:“往后但凡殿下的身边有瑶姬在,你们便不要跟的太近,远远的跟着就行了。”
看刚刚李承策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待瑶姬和旁人很不一样。想必等这瑶姬成了殿下的姬妾,往后一旦殿下登基为帝,这位虽然做不了皇后娘娘,但必然也会是个宠妃。
看来往后他待瑶姬要较以前更加的好才是。
心中打定了主意,徐怀这才抬脚追了过去。
*
孟瑶跟在李承策的身后一路走到了寝殿。
站在寝殿正门口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进去。
因为按照以往的规矩,晚上她一般不在李承策身边伺候的。像先前那样跟着他去前殿给他倒酒,在她看来都已经算是额外的加班了。这也是她在李承策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的第二次。上一次是在临华宫的中秋筵席上。
但显然这两次对她而言都是个惊吓。上一次是回去的路上被李承霄拦截住了,肩上背上一总儿多了三处伤,刚刚这一次则是受了好大一番惊吓。
所以孟瑶真心的希望这样额外的加班再也不要有了。
正犹豫着,就听到李承策微凉如水的声音响起:“站在那里发什么呆?进来!”
孟瑶只得应了一声是,抬脚走进了殿内。
李承策已经在偏殿内了,背对着她负手站立着,一动不动,不晓得在看什么。
这位殿下今晚真的很有些不对劲啊,看来到底还是有些喝醉了。
跟喝醉了酒的人有什么逻辑道理可讲?孟瑶只盼着李承策酒品应该还好,不然的话.......
又偏过头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
殿内空荡荡的,就她和李承策在,别无其他内侍。
没道理啊。以往不是李承策到哪徐怀就会立刻跟到哪的么?怎么现在李承策都已经回殿这些时候,还不见徐怀带着一众内监过来。
徐怀到底是在李承策身边伺候过好几年的人,对李承策的了解自然要比其他人深,有他在,孟瑶觉得自己心里多少还能安稳一些,可是现在偏偏他还没有过来......
心里不由的开始紧张起来,手掌心里面都有点儿发潮了。
这一分神,就没有留意到李承策已经转过身来了。甚至还正在往她这里走。
等她注意到,只吓的心头猛的一跳。
这位殿下其实也是个练家子吧?不然怎么行动如鬼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很没有出息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堪称一脸惊恐的抬眼看着他。
同时孟瑶心里在想着,完蛋了,她这条小命今晚只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酒是当时喝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但是后劲大。看李承策这个样子,莫不是他先前喝下的那些酒的酒劲开始发作了?
也不知道这位殿下的酒品到底怎么样。不过看他现在沉着一张脸的样子,想必应该不会很好。
就想要立刻转身去找徐怀,或是其他伺候的内监。
反正像现在这样,只有她一个人在殿内面对着李承策是肯定不行的,危险系数太高。
只是她才转过身,还没等迈出一步呢,胳膊忽然就被人握住了。
耳中同时还听到李承策略带清寒的声音响起:“去哪?”
这位殿下就算喝醉了,说话倒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简洁明了。
孟瑶不敢挣扎,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奴婢去找徐总管。”
一面目光偷偷的觑着李承策。
一张脸依然面如冠玉,同以往并没有一点区别。只是眼尾略有些泛红。
但是他的目光看起来却还算清明,握着她胳膊的手也很有力......
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还是有一点儿醉?
孟瑶不敢问。而且也知道就算问了其实也没用。
有几个喝醉酒的人会说自己喝醉了?越问越说没醉,然后还会嚷嚷着拿酒来,他还要再喝。
不过她还是倾向于认为李承策是有一点醉。
真醉了的人,还能自己走路?刚刚这一路李承策可是自己走回来的,压根就没有让人搀扶。
至于说一点都没醉那也不大可能。到底喝了那么多碗的酒下去,又不是水,怎么可能一点酒意都没有?
而且这位殿下平素虽不说高冷,但身上也自带一股淡淡的疏离感,几时见过他跟现在这般同人说话?
倒有点儿像个心里不畅快,却又拉不下面子闹腾,于是说话做事就别扭来别扭去的小孩儿。
这般一想,孟瑶就有点儿想笑。
但就算喝醉了的李承策那也是太子殿下,她哪敢?只得竭力的压制住了面上的笑意。
李承策不说话,目光审视着她,仿似在打量她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那当然是真话啊。所以孟瑶不惧他的审视,面上一片坦荡。
片刻之后,李承策松开握着她胳膊的手,吩咐道:“给孤宽衣。”
一面说,一面张开双臂。
孟瑶知道这些个王公贵族都很讲究。出门有出门的衣裳,居家有居家的衣裳,睡觉时有睡觉时的衣裳。甚至有的人,早中晚穿的衣裳都各不一样。
比方说,表面上看起来明明是同一件衣裳,但若细看,就能看到早上衣裳上绣的花儿还打着花骨朵,中午的时候这衣裳上的花儿就都开放了。到傍晚时分,那衣裳上绣的花儿却又闭合了起来。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讲究,简直让人咂舌。
所以对于现在李承策让她给他宽衣的这件事,孟瑶觉得挺正常的。
他身上现在穿的这一套衣裳袍子,层层叠叠的好几层,一看就知道是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穿的,现在回来了,是肯定要换轻便舒适的居家衣裳的。
但是这些日子孟瑶只是早间伺候李承策穿衣,还从来没有伺候过他宽衣。而且,将他这身衣袍脱下来了,要给他穿什么衣裳啊?
到现在也没见徐怀跟其他内监进殿,孟瑶就是想要问人也没地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