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格格不入的,是立在床边的两幅相框。
每幅相框上都镶着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是同一个样貌秀丽、笑容恬静的女人。
不同的是,左边那幅,女人穿的是雪白的婚纱,头上戴了橄榄枝编成的花环;而右边那幅,女人穿的是鲜红的秀禾服,头上戴了同样颜色的牡丹花。
傅蓝屿抬起头,发现床铺正上方的墙壁,钉着两枚挂画的钉子。
“看起来,这是要我们选一幅相框挂上去。”
乔云铮微笑:“那我们究竟要挂哪一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要挂哪一幅呢?
第4章 夜深
十分钟后,傅蓝屿和乔云铮,一前一后离开了那栋房子。
从表情上分析,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爽,尤其是傅蓝屿。
“我早说过了,要选穿秀禾服的那一幅,你为什么不信我?”傅蓝屿沉着脸色道,“你忘了每晚都唱的那首歌谣了?‘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提示得这么明显,当然要选红色的!”
乔云铮跟在后面,很有耐心地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好在也没出现什么危险状况。”
“但是机会白白浪费了!这间房子一天只有一次机会,你试错了就只能明天再来!万一明天被别人抢先了呢?”
“不会的。”乔云铮温声安慰,“那些人都没你聪明,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我就不该跟你组队!”傅蓝屿生气一甩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笼罩小镇的雾气中时,一对年轻男女,从街道转角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那姓乔的男人有多厉害,也就是个色令智昏的白痴而已。”贝贝冷哼,“幸亏没跟他结盟,结盟也没什么用。”
李晨光颇为阴险地笑了笑:“他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犯蠢,倒让咱俩捡了便宜。”
“也是。”
两人手牵手进了那栋房子,很快就进了卧室,看到了立在床边的那两幅相框。
果然是一幅白婚纱,一幅秀禾服。
李晨光一抬头:“哦,这画是要挂在墙上。”
“听刚才那女的说,应该挂秀禾服,但她挂错了。”贝贝仔细回忆,“确实,我记得晚上那首歌谣里,唱的也是红嫁衣,还有什么‘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这不就是明显的线索提示吗?”
“没错。”李晨光跟她想得一样,“就挂红色这幅,真感谢那俩傻瓜,给咱们提前试了水。”
于是两人喜滋滋拿起那幅红色秀禾服的相框,踩着床将其挂在了墙上。
……谁知等了半天,那幅画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李晨光等得有些焦躁了:“怎么,答对了问题,也不给什么线索奖励吗?”
“是不是要等到晚上才给?”贝贝猜测,“又或者是奖励直接发放到咱们房间?以前在其他世界也发生过这种情况。”
“那我们先回去?”
“好。”
贝贝被李晨光扶着从床上跳下来,落地时,她隐约觉得脚下的触感,有些粘腻。
她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正有水迹缓缓从地板的缝隙渗出来。
……不,那不是水,好像是血。
血水仍旧向四周蔓延,染红了她白色球鞋的边缘。
“啊!”她叫了一声,拉起李晨光的手就朝门外跑去,“这地方太邪门了,赶紧走!”
两人迅速逃离现场,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
傅蓝屿在这个世界的作息,十分规律。
早晨吃馒头,中午吃馒头,下午出门溜一圈,回来补个觉,晚上继续吃馒头。
嘴上抱怨着伙食不好,其实馒头一口没少吃。
晓慧对她这随遇而安的精神,极其敬佩,并认为自己就算再过七年,也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
更何况,自己也未必活得过七年。
夜晚降临,一楼厨房再度传来那股浓郁的炖肉香气。
傅蓝屿去看了一眼,先前的尸体果真不见了,大铁锅又支上了灶台。
嗯,这次可能轮到吃眼镜男了。
眼镜男比较瘦弱,所以炖肉的量也相对较少。
她这么想着,面无表情拿着馒头上了楼。
这一次,再没有谁敢动那锅肉。
“傅小姐,我还是想知道,早晨你们究竟看见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第一晚那傻大个儿的尸体,血刺呼啦,肚子都被掏光了——他们昨晚可能在馒头里夹了不少。”
晓慧猛地捂嘴:“呕——”
傅蓝屿推她:“去厕所吐,别吐床上,我晚上还得睡觉。”
“……”
真是个毫无同情心的女人。
夜深了。
琪琪今天受了大刺激,不敢再一个人睡,她请求王鑫,能不能允许自己睡在他的房间。
王鑫同意了,并好心把床让给她,自己打了地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试图商量出从这里平安离开的办法。
“你说,我们到底怎么才算胜利通关呢?”琪琪苦恼道,“我看其他人,好像都很有经验的样子,只有咱们俩一窍不通。”
“是不是有个时限,只要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成功了?”王鑫说,“还是说有什么重要道具,我们必须找到才算成功?”
“我怎么会知道啊?”琪琪叹了口气,“而且我觉得,我们也指望不上那几个人,他们说着集思广益,其实找到线索也不会主动分享……”
王鑫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觉视线一黑,屋里的油灯又熄灭了。
每晚都要听几遍的女鬼歌声,再度响起。
歌声依旧幽怨渗人,但听得次数多了,也总算稍微有了点免疫力,不至于像第一晚那么恐惧了。
“琪琪。”他压低嗓音提醒,“精神集中点,万一出现了什么脏东西,你可别害怕,别喊出声……”
结果话音未落,窗台上的油灯幽幽亮起,映出了一个血肉模糊、龇牙惨笑的人头。
那显然是第二晚死去的眼镜男的人头,它的头皮被撕去一层,眼珠也被挖掉了,可那副眼镜,偏偏还架在血淋淋的脸上,镜片轻晃,折射出浑浊的光。
王鑫当场和人头对了个眼神,他浑身颤抖,猛地抬手捂住嘴,这才避免了当场惊叫的惨剧。
“……琪琪,钻被子里去,别出来。”
琪琪很听话,立刻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一眼也不往窗台看。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灯光熄灭,人头消失。
看来今晚这一关,又算安全度过了。
王鑫擦了擦额上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胸腔里那口浊气还未完全呼出,下一秒,他忽觉身侧风声有异,紧接着一双冰冷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
“……”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悲鸣,锋利的匕首,就瞬间扎进了他的心脏。
*
李晨光和贝贝,纵然找到了那栋房子,也挂上了自认为正确的相框,却始终没能得到预料中的线索奖励。
两人等到深更半夜,也仍旧一无所获。
李晨光心情很不好,他这人一心情不好,就想做点电视不让播的事儿。
比如和自己的女朋友O啊X啊……算了,不多赘述了。
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热情如火。
真不愧是有过穿越经验的老手,哪怕是这种危险时刻,也能做到处变不惊,自娱自乐。
屋里的油灯,光影摇曳,逐一熄灭。
李晨光喘息着停止了运动。
他觉得有点奇怪,之前每晚,油灯都是全部熄灭的,可今天好像只熄灭了一半,房间的光线暗了不少,但依然能看清周围。
“宝贝儿。”他低声说,“不太对劲啊……”
“哦。”贝贝麻木地应了一声,她的胸膛略显急促地起伏着,“怎么不对劲?”
“油灯只熄了一半,还是……很整齐的一半。”
他发现没熄灭的油灯,都集中在自己的床边附近,像切割成半明半暗的结界,将两人困在其中。
为什么。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就听见那熟悉的歌声,又回荡在了砖楼之内。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啊~~啊~~啊~~
夜深你飘落的发,
夜深你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秘密的约定,
属于我属于你……”
不对,这歌声听上去,和前两晚的感觉,并不相同。
这一次的歌声,由远及近,而且仿佛距他越来越近。
再仔细听,女声慢慢重叠,更像是一曲二重唱。
屋外有人唱,屋内……
也有人唱。
似有一阵微风袭来,吹得李晨光布满冷汗的后背,透骨阴凉。
他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脖子像打了两斤钢钉一样沉重,颈骨咔咔作响,肌肤一阵一阵寒毛倒竖。
他终是缓缓转过头去,看向旁边——
白天那幅被他挂上墙的相框,不知何时已立在了他的床头。
相框里的年轻女人,仍穿着那件殷红的秀禾服,头上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他僵在当场,感觉体内血液,正在一点一滴凝固住。
女人樱唇轻启,一张一翕,正在唱歌。
“夜深你飘落的发,
夜深你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秘密的约定,
属于我属于你。”
“……”
李晨光盯着相框,死死咬紧后槽牙,用全部的力气制止自己叫出声来。
他看到画上的女人发生了变化,那件秀禾服,正逐渐变成一件被血浸透的白婚纱,头上的牡丹花也消失了,绾起的长发披散,遮住了半张脸。
女人的眼睛漆黑幽沉,红艳艳的嘴唇开合,还在继续唱。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李晨光听得头皮发麻,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然一把抓起相框,重重扔向地板。
相框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相框上的玻璃碎了几道裂痕,大约是错觉吧,里面的女人,笑得却仿佛更加诡异开心了。
她咧着嘴,像卡了带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歌谣的最后一段。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李晨光愣了半晌,蓦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发冷。
他转开视线,悚然瞥向躺在床上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在超自然的世界里,别总想着做电视不让播的事儿(不是)
第5章 腐烂
以前见鬼的时候,无论情况多可怕,贝贝总是会陪着李晨光,给他出谋划策。
但这会儿工夫,李晨光都已经听女鬼唱了半天歌了,她依旧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半点反应也没有。
不妙预感袭上心头,李晨光心脏狂跳,他的视线终于从画框上,慢慢转向了旁边的女朋友。
贝贝的衣服还没穿上,胴体丰腴,皮肤白皙,若在平常的夜晚看来,是格外旖旎动人的。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恐惧。
“宝贝儿?”他声音发颤,试探性地唤,“你……你怎么了?”
贝贝没说话,她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且印堂附近,像是笼罩了一股淡淡的黑气。
李晨光额头冷汗涔涔,他大着胆子,伸手拍了拍贝贝的脸。
“宝贝儿,回答我啊,你没事吧?你……”
话声戛然而止,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哽在了他的喉咙里。
贝贝的脸,湿漉粘腻,正常人的皮肤摸起来,不该是这样的触感。
他战战兢兢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指尖,竟已沾满了血液和细碎的肉屑。
面前贝贝的那张脸上,已经出现了五道清晰的、血肉模糊的指痕,脓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流经之处,其余部位的皮肤也逐渐开始绽裂渗血。
李晨光的身体疯狂颤抖起来,他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只能抬手用力擦拭着贝贝的皮肤,想帮她把血迹擦干净。
谁知非但没有擦干净,被他擦到的地方,反而溃烂得更迅速了。
贝贝的皮与肉,正随着他的动作被一块一块剥落下来,鲜血染红了床上的被褥,有几处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她像被摔碎的豆腐,彻底烂得不成人形,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仍旧盯着天花板。
她的身体发出咕叽咕叽的轻响,半晌,有无数黄白色的蛆虫,从她破碎的血肉中钻了出来。
地板上,画框里的女人穿着沾满血的白婚纱,仍像卡了带一样,不停重复着歌曲的最后一段。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