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无耻啊。
游仙蓁悲哀地想,我没立场愤怒。
孟秦先不语,片刻后,他拍拍小姑娘的狗头:
“你不用等了。”
游仙蓁抹把脸:“???”
“你的城市之心,他赶不来。”孟市长接着说。
汪圈圈神情微顿,“孟市长说笑了。”
孟秦先语气还是冷冰冰地,无论开始还是现在,都毫无波澜:
“是不是说笑你自己清楚。”
“不过,我话先放在这里,如果你想借助城市之心的加持,达到幻觉作用范围扩大,进一步控制内城的目的——别想了,你再不操心自己,油尽灯枯都不用我动手。”
汪圈圈收敛笑容,盯着孟秦先:“你对城市之心做了什么?”
孟秦先摇头:“我的天赋,汪市长应该有所了解。”
“城市之心不过是这块陆地的魂魄,来自无尽阴暗大地的意志,一样是阴元素大类。”
拦住他,轻而易举。孟市长潜台词道。
汪圈圈瞬间眼珠就红了:“你对城市意志做什么了?”
孟秦先轻笑:“不是我要做什么,是汪市长要做什么。”
“您不做决定,我就会让陆地重新吸收城市之心,城市的灵魂枯竭化灰,让这座城市,彻底死亡。”
“尘归尘,土归土。”
汪圈圈脸色苍白:“你不会的,消解掉城市之心,酆都兼并撒加城,还有什么意义?”
孟秦先冷笑,“谁看上这傻缺城市之心【1】了?”
“我们看上的是你,是能够单人布防一座城的高强幻觉天赋者,和幻觉防御完备的这块陆地啊。”
“做人不要妄自菲薄,汪市长。”
汪圈圈浑身僵硬。
一层有生机的色彩从他身上快速褪去,他的表情没甚变化,却无端让人感受到了从内到外的枯竭。
游仙蓁心下叹息。
怎么办呢。
被人当面戳穿了真相,汪市长再没法面对本城英勇顽强的城民了。
好手段,这段话挖人心痛人肺,直接掘断了汪市长和千万市民的联系。
-你怜惜这座城市吗?那就快投降吧。
-这千千万万的伤害,都是你太优秀的后果。
全都是歪理,但关键时刻,真能够击碎一个人的意志。
不过,“市长,您刚说,汪市长油尽灯枯是……什么情况?”游仙蓁小声问。
孟秦先教导新收的妹妹非常尽心,还带谆谆诱导:
“你认为,撒加之心,是什么属性?”
游仙蓁保守回答:“不知道,反正不是幻觉属性。”
孟秦先点头:“有建设性的回答。”
“撒加之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也并非酆都阵营中流传的幻觉之心。”
“而是一种精神作用,【忠诚】。”
游仙蓁:“……”
美少女脑子里过电似的,过往几天的异常全都想起来了。
死到临头不退缩的守城兵士。
无一人叛逃的本市政要。
同仇敌忾的普通市民。
“是,教导每一位市民,忠诚于城市的那种【忠诚】吗?”她吸口气,问道。
“是的。”孟秦先简短回答。
三位新秀互相对视,目光充满震惊。
……
等等——
那岂不是说,与城市之心深度信赖的汪市长,是最忠诚的那个?
“忠诚是中性词,过度的忠诚一定是贬义词。”孟秦先道。
“撒加之心送给汪市长的,不仅是超过极限的意志,还有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压力,它诱导了汪市长的精神分裂,给了他远超常人的精神力,也给了他过耗的身体。”
“双刃剑,仅此而已。”
“汪市长,我以一个同样深度沟通城市之心的市长,提醒你。”
“捏死你心中将城市之心看作小孩子的念头,它不需要你照顾,它是个无底洞。将城市意志简单人格化,幼稚的是你。”
“它在意的从来只是城市的存亡与否,而不是你们这一茬茬的人头。”
说难听些,活人?总会有的。
死了一个市长,还有下一个。
不死不亡的,永远只有这座城市。
汪圈圈白着脸,没说话。
地牢里一片安静。
孟秦先微垂眼睑:“最后一个忠告,不要再尝试去做你常规能力之外的天赋覆盖。”
“你的身体比意料中差得多。”
“刚你说剥开施加在酆都人身上的幻觉?不如,先考虑下剥掉城市之心给你的幻觉吧。”
“你的生命你的意志,已经全部被【忠诚】点燃了,它让你看不见别的——过度消耗下去,不用酆都搞什么消耗战,直接给你收尸就行了。”
汪圈圈手掌发抖:“我……你别再说了。”
安静了片刻,无人说话。
三位新秀攻城手默默站在一旁,游仙蓁犹豫片刻,还是给汪市长递了张纸巾,让他擦擦眼泪。
“谢谢。”汪市长低声道谢,饶是情绪崩溃至此,他也是个有礼貌的男人。
“如果来了酆都,汪市长,您爱的城民,忠诚的战士们。”
“几百年来为守卫撒加城而牺牲的灵魂们。”
“他们的英灵,都是可以归乡的。”美少女小声说,絮絮叨叨:“我们酆都很好的,真的很好的。”
“帝都有无尚荣光,最高的抱负,平洋有事半功倍,做事容易。”
“我们呢,我们酆都就是最强的归属感,死亡在我们家,是痛苦和幸福并存的事情。”
“……”汪圈圈还是没回答。
孟秦先加重砝码:
“是啊,汪市长。”
“你干了十几年,身体即将腐朽之前,不想再见见那些年轻人吗?”
“那些忠诚挚爱的灵魂,他们的奉献对象可不是城市之心,而是这座城市和你啊。”
“只要撒加城松口加入酆都,今年中元节,我为他们招魂。”
作者有话要说: 汪圈圈的心结很明显,他忠诚于撒加城,但也痛苦于这种忠诚,孤城真的太苦太苦了,撒加之心也不是威力巨大的属性,没法带给城市极强的发展潜力(就是花活太少,像酆都的【地府】,听起来就花招很多,发展潜力很强的样子),汪市长真心想守护城民,却痛苦于每年为保护城市而牺牲的年轻人,是个好市长,但,他面对的问题,是死结哎。
归顺酆都其实是好事。
【注】:1孟秦先说没看上撒加之心是假话哈哈哈哈哈哈,是为了瓦解汪圈圈的意志。
【忠诚】哎,虽然是个听起来很内耗的属性,但很牛逼啊,有了【忠诚】,人人都是铁血狂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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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城的血泪【捉虫】
酆都主城, 地狱广场。
监控徘徊在阴暗的地牢中, 酆都民众此刻也为汪圈圈市长击节叹惋,有的父母直接领走了小孩子,避免可能发生的血腥场景。
“苦啊, 这位汪市长是真苦啊。”
“是啊, 当爹又当妈,撒加之心瞧着也不是个很有脑子的, 汪圈圈疯都疯了, 还惦记着城市之心的小屁孩儿。”
“又能怎么办呢, 小城不比大城,我们能出生在酆都,本身就是上上签了。”
“那帝都岂不是最上签哈哈。”
“害, 我可不觉得,就冲中元节的酆都,能让我见到外婆的灵魂, 我就愿意下辈子还做酆都人。”
监控外播一天多了, 陈重明始终坚守在地狱广场, 审判长苏盐走了, 现在换来的是缄默人系统的所长鲁穆晨。
“在重新核算新秀积分吗?”鲁所长问。
“是啊, 跟着市长闹腾这几个小崽没法算进现有的积分体系, 但不加分,也不合适。”
陈重明点头,补充说:“还有,得申请外派【军区】去物理吞并撒加城, 不然市长一个分神在那边撑不了多久。”
鲁穆晨扫视地狱广场:“主城不能去吗?1区噩梦岛可以在主城【出差】过程中,看好其他城区。”
陈重明摇头,“不保险。”
“我明白你的意思,由主城去物理吞噬最保险,但是上个月天文系统来报,亚特兰蒂斯的主城浮游距离开始向酆都靠近,这种时候,主城不能长途跋涉,得留在核心带镇场子,稳住其他的分区之心。”
“不过,你提醒我了,就让1区噩梦岛去负责吞噬撒加城好了。”
监控推进到孟秦先绑着汪圈圈走出地牢,乍逢光明,汪圈圈浑身脱水了似的,面如金纸,而监狱外,奇特的景象令人此生难忘——
无数建筑物的影子脱离了物体本身,扎堆在一处,弥漫成一片巨大阴影,监牢般绑住了一个雪白的影子。
汪圈圈一看这白影子,两行血泪就流了下来。
“圈圈……”撒加之心可怜巴巴地喊他,被影子束缚的动弹不得。
缄默人所长鲁穆晨啧啧两声:“秦先一贯的心狠手毒,明知道汪圈圈对城市之心有看顾孩子的心态,还非要逼他们当众决裂。”
“杀人诛心啊,孟秦先。”
陈重明在通讯器上敲字,头也不抬:“嗯,他一向如此,经验丰富。”
“不枉费和咱们的【地府】城市之心斗争这么多年。”
“有意思。”
鲁穆晨摇摇头,苍白脸颊上露出一个笑容:“我等着看好戏,等着,撒加人信任崩塌的惨状。”
……
……
撒加之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本是这块陆地的灵魂,是阴生力量,此刻被孟秦先的天赋擒住,发挥不了分毫【忠诚】,只能远望着流泪的汪市长,乞求怜悯。
“我答应孟秦先了。”汪市长嘶哑说,挣开孟秦先的牵制,冲着白影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男孩一怔,随即面目表情立刻由可怜变作暴怒,“你答应什么了?!”幼嫩的五官成了厉鬼。
汪圈圈睫毛一颤,白发在黯淡的夜色中越发苍老:
“我以市长的名义,答应加入酆都城。”
“不是联盟,是真正成为酆都的一个分区。”
话落,中年人重重在地上磕头,鲜血很快在他前额弥漫开,顺着眼眶往下流。
“我对不起你,母城。”他颤抖着声音忏悔。
片刻安静。
孟秦先盯着城市之心,三个新人牢牢摁住汪市长。
撒加之心有一瞬间似乎呆愣,“你怎么敢……”
“汪圈圈——!”
“你怎么敢!背叛我!”他嘶吼道,声线霎那间由少年音变成了中年咆哮。
汪圈圈闭眼不说话,一副任他面唾的样子。
地狱广场的市民见此,又是一次齐刷刷的叹息。
“傻市长啊傻市长,你告诉这憨批你臣服的原因,不要背骂名啊。”
“撒加城飘荡宇宙四百年,卫城不知道伤亡了多少英灵,谁做撒加市长都没法拒绝酆都的【招魂神技】。”
“唉,看起来,城市之心灵智太幼小真不是好事啊,你看看这小男孩,跟个智障似的。”
“总是这样啊,真正的英雄,流血又流泪。”
陈重明留心听着民众谈论,同时给孟秦先传消息:
【@遇见彩虹:秦先,要不要给撒加城开公屏?】
孟秦先回复很快:
【@我能从地里长出来:开公屏干什么?给撒加人直播城市之心发疯实况?陈重明,你好坏噢】
陈重明:“……”
【那麻烦您回头看看,远处,你们背后,那些人头,不都是内城的人吗?您好意思说我?】
【是谁提留着汪市长,要求当面和城市之心谈心告别的?】
【你不就是打着算盘,打算当众瓦解对撒加之心信任吗?】
【@我能从地里长出来:呵呵】
【@遇见彩虹:呵你妈,开不开,一句话,开的话,我这边调光眼给你们,省的远处那些城民看得不清不楚,产生什么误解】
【@我能从地里长出来:ok】
城市之心还在骂汪市长,全然不见平日柔嫩可欺的模样,游仙蓁站在孟秦先背后,听的一肚子气,一拍大腿站了出来:
“喊个屁啊!”
“最没出息的人是谁啊!还不是因为自己潜力不行?啊!”
“撒加城,你要是争气一点,孕育出一个牛逼的属性能力,是座甲级城市的话,汪市长需要这么艰难的斡旋吗?!”
“那就该我们喊你霸霸了!”
“看看我们酆都,我们的城市之心,多牛逼!再看看你!”
“丢脸不丢脸,还好意思在这儿当街撒泼!”
城市之心估计好久没遇到敢面怼他的活人了,被骂的一愣,连市长都不会明着违逆他,此刻美少女的怒发冲冠便难能可贵。
监狱大后方,不少奋战的内城人,看到公屏中的这一幕,也难得愣神了。
是啊,撒加之心并不超神,天资很一般。
他们忠诚了太久,都快被对城市燎原的爱烧死,几乎要忘了,撒加城本身就只是座戊级城市,后续的丁级城市评级也是在汪市长的幻觉防御加持下,才勉强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