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风眼神一凝，对着耳返下令：“所有人，25岁以下的，准备腰绳，准备雾海着陆。”
五岁是最起码生活自理年龄的底线，退化二十年后连五岁都不到的话，没法在这种环境中自保——只能两权相较取其轻，着陆雾海闯一闯。
“是。”同胞们令行禁止，大约三分之一人摸出腰绳。
好了。游仙蓁扎好绳子在腰间，掌心都是汗水，旁边宋野子伸出手，她赶紧拉住。
下方暴风袭来，吹得人要成秃子。
大家挤挤挨挨站在湿滑的边边上，宋野子掌心全是汗水。
“如果跳下去之后，”死党嘴唇发白，“回不来怎么办？”
游仙蓁心跳如擂鼓，“如果回不来，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宋野子：“……”
“真想把你头拧掉。”
片刻后，雷东风一声令下，大家互相看看，嗷嗷嗷地跳了下去，下饺子似的瞬间被白雾淹没，下一秒，时间的力量吞没山崖，留在山上的人感受着骨骼缩小衣服变大，徒留一地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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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退去，留下一地贝壳。
游仙蓁灰头土脸坐在沙窝子里，看着断裂的腰绳，叹口气。
鬼知道这是怎么了。
好好地在雾中摸索，没有迷失方向，再走出来，就换了人间，什么山川砂石都不见了。
靠，之前野子说再不相见，结果竟然一语成谶了。
海中游来一个人。
映着傍晚衰微的光芒，他湿淋淋地从海水中站起来，像条漂亮的美人鱼，游仙蓁麻溜地爬起来，拔刀，准备一个不对，就暴起宰了他。
然后，她看清了这人背光的面孔，差点吓出鸭子叫！
雾草！
这是谁？！这是谁你他娘的！我读书确实少但你驴不到我！
男人一头中长黑发，肤色苍白，紫色的瞳孔和某人如出一辙，露出笑容爱左撇的嘴角，身材瘦削却肌肉线条流畅，棱角分明，气质昳丽风流。
他好像在等着游仙蓁似的，步步靠近。
游仙蓁白着脸，步步后退。
“你别跑啊。”青年笑起来，声音熟悉的要命，夹杂了些许男性的磁性。他伸出手来，想拉住游仙蓁，被游仙蓁一把拍开，她抖抖抖，抖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
寒气爬上背脊，游仙蓁觉得自己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视。
青年笑容扩大：“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是游仙女啊。”
游仙蓁：“……”
我去你大爷的游仙女啊！
Woc！
老娘出生时被废掉的一个名字，能摁在一个男人头上吗？
仙女？仙尼玛！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游仙女见她这样，笑的更开心了。
“我就是你啊。”
“不过，我应该是你在时间中的，一个倒影。”
“此处是废墟城，是宇宙海的记忆，欢迎来到【过去】。”
游仙蓁僵在原地。
信息量太大了，她缓了缓，并没完全相信。
但，预警直觉确实没有放出信号。
“你是说，你就是我？”
“笑话，我姓游名仙蓁，生理性别，女，谢谢。”
“——哎我靠你别呼噜我头发！”
游仙女搓了搓她乱糟糟的呆毛，“我知道啊。”
“时间里的倒影，可能是真实的存在，也可能不是。”
“人生，总是走着一条路，怀望着另一条。”
“你是女孩子，所以另一个被舍弃的可能，就是你本来是男孩子。”
“游仙女，也不过是你另一个曾经可能存在的名字啊。”
游仙蓁五官皱成一团。
她在艰难地梳理废墟城的城市逻辑。
被舍弃的可能？集合成的记忆城市？
……
小问号，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麻蛋，这座新城，属性也太诡异了吧！
游仙蓁紧紧盯着游仙女。
游仙女好整以暇，心中有些温暖，摸着女孩子的头发，语气软软的：
“废墟城的一切，都是宇宙海的复刻，你会很快熟悉这一切。”
“也不必担心再也走不了，走完你的机缘，你自然就会离开。”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真的很高兴。”
“只有一个真实发生在宇宙海的选择来到废墟城，另一个没发生的选择才会在废墟城‘复活’。”
“我说过了，这里只是‘倒影’。”
“仙蓁，我的小仙蓁。”他好似忍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拥抱住了瘦弱的女孩子，对着她撒娇：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啊。”
游仙蓁僵硬的像具干尸。
她憋了一会，推开游仙女，憋屈地发现，自己如果是个男的，还是没长到游仙子一米八五的大长腿：
“你多高？”
“一米八二，不好意思，没有哥哥高呢。”
“……年龄？”
“和你同岁同天。”
“性格？”
“和宝贝你，有些差异吧。”
“信社会主义吗？”
“不信呢。”
“哈？”
游仙女亲密地捂住她的嘴，皮肤上还带着海水的咸腥气，两双紫色瞳孔快要贴在一起了，游仙蓁几乎能闻到青年嘴唇上的花香：
“我是你另一种可能，亲爱的。”
“你的很多，与我都不同。”
“我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两面，适合相爱互补。”
游仙蓁：“.……”
她瞬间蹦开三米远，红着脸捂着嘴，游仙女笑的前仰后合。
太恶劣了。
游妹痛心疾首想。
“现在是，宇宙海什么时间？”游仙蓁搓搓脸，抖搂精神。
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要在任何困境中，都不放弃希望！
游仙女见她这样，满意一笑。
“不愧是我，坚毅骁勇。”
“现在是宇宙海浮萍纪元一世纪末。”
“我的同伴们呢？”
“我哪儿知道呢？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倒影啊。”
“……”
“想去哪儿，我陪你啊。”
“你好烦。”
“哈哈哈哈哈哈，说我烦人不就是说你自己烦人嘛宝贝儿。”
“……”游仙蓁被当胸一拳。
一世纪末，这会，不正是老帝都将死未死之时吗？
帝王最后的辉煌。
对这个时间段的人人事事，游仙蓁只知梗概，唯一真是可感的人，目前已知的只有老帝都人孟秦先。
……还不知道这会儿他出生了没有。
“你知道孟秦先吗？”游仙蓁吸口气，问道。
游仙女歪头，俏皮中带着一丝妩媚：“不知道呢。”
游仙蓁闭上眼睛。
“我要去老帝……我要去帝都，能邀请你同行吗？”
游仙女再一次抱住她：“好啊。”
“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愿意陪你去。”
游仙蓁脸色发青。
蛇精病吗？！
第91章 宇宙海最美的白月光
煌煌上国, 天选之城。
这是游仙蓁见到老帝都的第一印象。远远的，人还在星际专列上, 在漆黑渺远的尽头, 就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城市。
多俗啊, 金碧辉煌这说法。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贫瘠的词汇量。
它散发着淡黄的明光, 朦朦胧胧, 仿佛一片沉睡大陆，静静飘在宇宙的尽头。
一小时后，窗外看起来这么大。
两小时后, 还是这么大一块地。
游仙蓁歪头，戳戳旁边在看旅客须知的游仙女：“老帝都……不对，帝都的陆地基架是用了什么视觉伪装吗？”
“两个小时后, 为什么看起来好像离得还是那么远。”
游仙女翻了一页书, 笑出声来。
两人明明是几乎一样的面孔，这笑容出现在游仙蓁脸上就是明艳朗气, 在游仙女这儿就是娓娓别有深意。
“望山跑死马。看着近的, 其实远着呢。”他温柔地说，摸摸姑娘的狗头。
游仙蓁：“.……”
这近乎不加掩饰的热爱和恋慕。
游仙蓁直觉超灵，她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游仙女对自己海洋般浩瀚的感情。
她有些不知所措。
它不同于兄妹的情感，游哥对她又爱又“恨”，愿意为她去死的同时有可能一根棒棒糖都会抢她的（对小时候抢过很多）。
但游仙女对她的感情, 却浓烈到让人不安。
就像热爱自己的灵魂一样，夹杂着一丝崇拜。
列车终于停下了。
车门打开，乘客陆陆续续下车, 游仙蓁排在最后，走出车厢的一刻，磅礴浩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差点脚下一歪，就地来个狗啃屎。
游仙女也不扶她，凉凉看着。
游仙蓁站稳：“.……”
靠，我收回前言，狗屎的热爱，我一定是眼瞎了。
入目皆是秀色，巍峨的水泥森林，繁盛壮观，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轨道，飞船列车应有尽有，游仙蓁看着，心里羡慕到滴血。
“这些东西，未来都给了新帝都。”
“呜呜呜呜，我酆都的基建三百年后也没到这种程度呢。”
还有，这种奇怪的“因果”感，她伸手在空中挥舞两下，似乎伴随着呼吸，有种古怪的认识被种植进了大脑。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万物皆有报应。
“这是帝都的城市之心？”游仙蓁偏头问游仙女，拉着他往前走。
游仙女一个大高个，乖乖被牵着走，像被顺了毛的大狗子，很温和的回答：
“是啊，你很灵敏，不愧是我。”
“你猜，帝都之心叫什么？”
游仙蓁试探问：“报应？”
游仙女：“好难听的说法。”
游仙蓁：“那……因果律？”
游仙女翻眼睛：“那是金陵之心，谢谢，金陵城表示受到了冒犯。”
游仙蓁：“福气？”
游仙女：“好哈批的名字。”
游仙蓁瘪嘴：“猜不到了，你直说吧。”
游仙女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帝都之心叫【得报】。”
“很中性的一位城市意志，【得到报答】。”
“得到，指事物发生的既定规律，只要你在帝都的陆地范围内做出行为，那么一定会得到等量的某种回应，注意，是【等量】。”
“报答，不区分善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帝都之心，没有感情，她的城市意志，就是一种反馈机制，你行了一种善因，她就回报一种善果，你行了一种恶因，保证也会得到一种恶果。”
周遭车站闹哄哄，落不进游仙蓁耳朵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岂不是，杀人者人恒杀之，奸人者人恒奸之？”
“毕竟，犯罪能逃过活人的眼睛，却逃不过城市意志啊。”
这话说出口，都带一种难言的重量，律法森严，执法无情，说得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难，如果老帝都真能做到这一步……那真是太可怕了。
游仙女：“完全正确。”
游仙蓁：“.……”
我凑！震撼我全家好吗！
“这，这……”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只要在老帝都的陆地上行善，你就会受到等量的回报，你会因为积德行善的行为，越来越壮大，同理，如果你作恶，你会受到等量的惩罚，长此以往，必然早死。
日子久些，城市就会形成良性循环，人人争相助人为乐，做牺牲不必再担心后代受污蔑迫害，城市的强盛发达，是个人都能预测出来。
再远些说，如此的威名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会掀起宇宙海的飓风，人人心向往之，大族慕名投靠，万事万物嵌入正向循环——
这简直——
“宇宙乌托邦啊。”游仙蓁缓缓说，满脸震惊过渡。
我他娘可终于知道，为啥老帝都是宇宙海白月光了。
游仙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道理。”
“但你要明白，作恶之人，多得是亡命徒，他们不怕死。”
“许多威慑，只对有心有恐惧的人，管用。”
游仙蓁没接话。
游仙女说的有道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对正常人管用。然而宇宙海之大，多得是命都不要的狠人，如此一来，老帝都的隐患也就显而易见。
执法太过于决绝，没有余地。
这会彻底地“缩减”罪人与善人之间中间地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