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看向外面,眼神深沉,便叹了一口气。
穆见愁拧眉,道:“你叹气什么?他选了这么做,那就是他的命。”
“我觉得,有点可惜。”
穆见愁似乎很意外,不知是不是心里不平衡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还挺菩萨心肠。”
叶宁无言以对,正想说话的时候,结果他就补了一句,道:“放心,那魔头可以替他收尸,不用可惜。”
说到最后,穆见愁就不屑地冷哼一声,犀利地总结道:“一个两个鬼菩萨。”
叶宁一时语塞。
她问他:“那你怎么没有出去?”
毕竟穆见愁作为魔族反派,拼了老命把魔族事业都搞到这份上了,这可是收割人头,划分势力的好时候。
穆见愁理直气壮,道:“我不留下,万一你丢了,你是想那魔头剁了我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实际上他伤得很重,真出去说不定直接就丢了命,急功近利,反而得不偿失。
叶宁看了眼他的手臂,一针见血地说:“你伤得很重吧。”
穆见愁被戳中痛处,面色一时有些难看。
他阴冷一笑:“对付你绰绰有余。那魔头万一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叶宁:“……”
穆傲天,你个智障又把天聊死了。
不过多亏了口无遮拦的穆见愁,叶宁紧张的情绪总算是有所缓解了,在这种风雨飘摇不安定的氛围下,独自一人,很难镇定自若。
叶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她的心里是十分焦虑的,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
彼时,在风暴中心的另一边,通天的阴暗煞气在天裂缝隙中喷薄而出,万灵归空,圣光与雷霆激烈相撞,不知吞噬了多少修士性命。
令泽以身祭天的那一刻,万灵钟鸣瞬间响彻九州天际,天裂终止了扩张,平息了下来。
始终奋战在天裂前阵的白翎翎一身狼藉,几乎是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了。
自汨罗遏天大阵被毁,吴山长老被杀,死于择无仙尊之手,再而牵扯出九天明宫做下那些不得见光的秘密,虔诚的弟子信徒遭受一波波重创。
真相十分残酷,令人难以置信,接连的变故也令人应顾不暇。
然而劫难骤然降临,根本不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来不及震惊与愤怒,他们就已经置身在随时丧命的危险之中了。
白翎翎就在其列。
不过与那些落荒而逃的修士不同,她是坚守阵地的那一批,并无后退半分。
只是一味地坚守并没有万全之策,天劫不可平息,他们乱无章法,只能被步步逼退。
天裂愈演愈烈,被波及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剩余那些活下来的、试图救世的人都笼罩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中。
所以万灵钟鸣响起的那一刻,白翎翎看到天裂停止了,几乎喜极而泣,道:“天裂已合!太好了……”
她看向江寒离,艰难地靠近他,颤声道:“江前辈,太好了!”
江寒离望着天裂那巨大的缝隙中那道刺目的圣光,万灵钟鸣声一下下震入人心,难以回神。
这是绝命之鸣,择无仙尊业已殉道。
江寒离是后来察觉到大事不妙,而十万火急赶来的,为渡过此天下大劫。
只是如今看来,择无仙尊早就已经做好了选择,假意投靠魔道,借闻月楼之手毁阵不过是他计划里的其中一环,他最重要的目标,是彻底消灭天裂这个隐患。
只不过这个目标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天罚之下,死伤相藉,九圣山一片尸山血海。最后终止这一切,择无仙尊决定拿自己殉道作则。
所以才有现在的局面。
江寒离神情凝重,但他此刻还是冷静,立刻道:“召人前来,择无仙尊残存的法力尚在,我们便借力将天裂缝隙彻底补全,不可白费机会……”
白翎翎正想点头,但是下一刻,她望向天空,她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
“他怎么……他怎么去而复返?魔尊想要做什么?”白翎翎难以置信,突然惊声道。
江寒离一愣,果然看见了一团来势汹汹的漆黑魔气团,冲向天裂缝隙,快如雷电,简直是肆无忌惮。
闻月楼的目标性很强,就是冲着情况有所好转的天裂去的!
果然魔道心术不正,心怀歹念,想要天裂不得终,祸乱天下,要所有人死!
白翎翎当然不能看着希望破灭,就狠狠地咬牙,二话不说就御剑冲上,直接拦住了闻月楼去路。
闻月楼看着出现在眼前饱含恨意的女子,拧了拧眉,冷道:“滚开。”
白翎翎恨道:“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些妖魔毁了这一切!天裂已合,你休想破坏!”
说完,她就提剑,什么都顾不上了,提剑狠狠地打了一记杀招。
白翎翎心里暗暗发恨:从前叶宁跟在闻月楼身边,她还有偷袭要挟的取巧机会,但现在叶宁不知道被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只能跟这魔头硬碰硬。
闻月楼眼里已经染了一丝杀意,他这人根本不会什么仁义廉耻的教条所束缚,更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所以对方打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挡住了,然后随便一掌就打裂了对方的宝剑,将其整个人震开。
不过在白翎翎险些被震碎经脉的那一刻,而后赶来的江寒离便挥剑替她挡下了这一重击。
江寒离看向闻月楼竟想向缝隙伸出魔手,激起了怒意,怒斥道:“天裂缝隙是择无仙尊用元神封印住的,容不得你动手!”
一股剑意暴开,他动剑的姿态是优雅利落之风,进攻力却十分狠厉。
闻月楼避开快准狠的攻击,听到他这么说,露出阴幽幽的笑容,他便好笑道:“你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元神,我动不动,跟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干系?”
江寒离一愣。
“说得那么高尚正义,其实最后不过是希望用那瞎子的死来成全自己,成全大义的废物所以天裂好不容易补上了,你们是担心本座破坏一切,强行救人,会让一切恢复原样?”闻月楼平静地说着。
随后,他又扯唇冷笑,“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东西。”
“你们择无仙尊为那么多人从容赴死,你们这群废物,最是尊师重道,却从头到尾每一个人想过去救。呵,真有意思。”
闻月楼说话不考虑你什么身份,所以他真想要讽刺起来,说的真话永远都犀利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甚至是令人恐惧的。
江寒离被一句句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砸得整个人愣住,像是受到了极强的冲击,突然之间,他的身体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没有想过吗?
是的,没有。
择无仙尊为苍生大义殉道,众人是震撼有之,敬佩有之,却唯独没人会想过择无仙尊尚且有一丝法力在,能不能借此救他。
白翎翎那娇容上的表情不忿,叱道:“择无仙尊为大义而死,顺天意而为,尔等魔道心性阴毒,又怎么能懂?”
说完,她便再度偷袭。
闻月楼勾起唇角,笑容危险至极,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去顺个天意吧。”
没等白翎翎反应过来,他一记暴扣打出去,那剑尖离他胸口一寸远的剑,砰的一声,碎了。
白翎翎的手被自己的宝剑碎片割破了手腕,顿时痛苦地惊喊出声。
这一下灵力剧烈波动,天裂周围就出现了异动,浮动的圣光如同那把碎剑那样,随时要炸裂。
闻月楼皱眉,他没猜错,裂痕果然是没有完全愈合,想要彻底封印,光是令泽的元神还不够——
天裂没彻底封印,日后依旧后患无穷。
要想个办法。
闻月楼眼里的阴郁和烦躁很剧烈,跟那种恨不得大开杀戒的眼神差不多,但他控制住了。
他把目光阴沉沉的,看向白翎翎,那眼神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闻月楼的恐怖之处就是,你觉得他可怕,那就是真的可怕,他的恐怖是化为实质的东西。
所以当圣光撕开了一道裂痕时,他直接就抓了一把白翎翎后衣领,居然直接把人扔进了裂缝里面去!
“你要做什么?”白翎翎简直要疯了,惊恐大喊:“啊!!江前辈!”
江寒离大惊失色,出手阻止为时已晚,他惊怒不定地看向闻月楼:“你!”
更令他震惊的是,闻月楼做完这些惨无人道的事后,自己也面无表情地跳进了这诡异的缝隙里,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无异于自杀。
江寒离那清俊清冷的面容怔住,一口郁气死死地哽在喉咙里,这种情况下,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疯了。
闻月楼这个疯子!
江寒离握剑的手有些僵硬,闭了闭眼,用力折断了一枚生死玉简,最终也跳了下去。
他也没有什么凭证,但闻月楼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种强烈的直觉,最后能解决大祸的,或许是人人闻风丧胆、敬而远之的魔尊。
江寒离没犹豫。
他很果断就折了生死玉简,若是彻底封印天裂不能成功,不幸折在里面,那他殒身的消息就会传到凌霄宗上。
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
叶宁在倒茶的时候,眼皮在不停地跳。
她有点慌:“穆见愁,我感觉有点不好。”没拿稳杯子,一下就摔碎了。
穆见愁听到声音,立刻就出现了,冷邦邦的声音里也难掩一丝紧张:“你怎么了?”
“他会不会出事了?我的心好慌,难受得犯恶心了。”叶宁捂着心口,神情难受。
“你……”穆见愁正担心,不过他很快就变了脸色,气道:“你清了诅咒血痕本来就要半条命,完了还撑着不运功休养护住真元,现在不死就算你命大了!心慌难受个屁,你的心都快不跳了!”
穆见愁一边骂,一边打算在叶宁的后背打个暴力款固心清诀,结果他内力受损,输力时就吐了一口血,除了推了她一把,没别的了。
“……”
“……”
好吧,掉毛菜鸡的抱团是有一点点感动。
等了三天,没有等回来。
叶宁身上那股忧郁和丧气被穆见愁给喷了回去,便宽了心。
她应该放心的。
闻月楼怎么可能会出事?不会的。
现在她要担心的是自己。
这之后,叶宁就认真运功调息静养了,穆傲天魔族体质逆天,随便找块地方躺尸几天不动,他就能好。
但叶宁不同,她为了疗效,就去了幽蝶谷山后的汤泉里静心,养心。
汤泉中雾气氤氲,稀疏的灵力在此间缓缓地流动,聊胜于无,但对于叶宁来说,却是最合适的。
她能静得下心来。
空气中落花的冷香在水雾中摇曳,让人安神,又很催眠。叶宁好久没有休息过了,闻着安宁花的香气,有点昏昏欲睡。
但是没多久,她听到了耳边清凌凌的水声,水纹像是被人撩拨起来,涟漪也是一下一下的。
叶宁开始以为是错觉,但接着她头上的簪子被扯了下来,立刻就清醒了。
她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闻月楼那像隔了朦胧水雾的脸,眼里是惊喜万分,声音都颤了,道:“你回来了?”
闻月楼披着一身冷霜寒气归来,那股血腥煞气未彻底退褪干净,不过看见叶宁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时,他的戾气就退了不少。
他手里还拿着她的发簪,笑了笑。
“嗯。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闻月楼:然后谈个天长地久的恋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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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安全健康的恋爱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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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姐姐我害怕
叶宁有些激动, 但她动作一大,手肘就打翻了旁边的那一小盏影灯。
这灯是铜制的,冷不丁撞到手肘就跟窜了电一样, 她嘶了一声, 痛得直倒气。
不过这一下,周围就暗了下来。
闻月楼伸手想要把叶宁拉起来,但是她在这汤泉运功疗伤才进行到一半, 骤然中断, 这几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叶宁抽着凉气,道:“等等, 我好像还不能出去……”
闻月楼当然看出了她的异样,他静默无声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就松了手。
接着, 他就下了水。
叶宁还有点反应不及,不过她反应再快, 也没闻月楼动作快,他下了水, 径自到她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闻月楼就把她拉到了一处更深的地方, 后背抵石壁。
叶宁怔怔然, 然后他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很突然, 很自然。
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得有些慢了,轻声问道:“受伤了吗?”
“嗯。”
“什么?”叶宁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连声道:“伤了哪里?严重吗?”
闻月楼似乎轻笑了一声,他抱着她的腰,语气幽幽地说道:“严重。替我疗伤吗?”
叶宁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呐呐道:“那……那不然呢?”
“你愿意?”
“当然愿意。”
这是什么鬼问题?
闻月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他的手就游离在她的束腰带上,微微用力地拉拽了两下,没能松开,有些不耐。
叶宁立刻感觉到不妥,压住了他的手,惊道:“你干什么?”
闻月楼这下倒是没有硬拉硬拽了,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散散地说道:“不是说替我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