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沪城的沪江大学。”田志成回道。
“嗯, 是个好大学。”田友奇点点头，再看田志成的目光就有些不同起来，原本他以为田志成是上京市找他帮忙来了, 现在看来倒也是个知道上进的孩子。
至少考上大学后，有了补贴, 毕业后分配了工作，养家是不成问题的。
“大家都喝点茶吧。”
田友奇的大儿媳妇陈秀端了茶出来, 看到桌上放着两盒雕漆匣子盛的点心，两瓶白酒，包装的干净利落的山货被放在茶几边上, 陈秀心里对田志成的印象好了几分。
不管田志成上门是借钱还是办事, 至少人家知道礼数，比起那些空着手上门，张嘴就想占便宜打秋风的亲戚要好上百倍。
陈秀脸上带了一丝亲切的笑容, 坐到穆晓晓的身边, 夸她：“志成这媳妇找的好, 长得标标志志的，又是个大学生，就是性子安静了些。”
“性子静好，真要找个活泼点的, 国安他媳妇还不知道怎么头疼呢。”田友奇说的国安就是田志成死去的老爸, 田国安结婚的时候田友奇还喝过喜酒。
上次回乡的时候, 看到田志成性子浮躁，人不踏实，田友奇心里还觉得可惜，但是现在看到田志成人也沉稳了，上进知事, 也多了一丝安慰。
几人随口聊了几句家常，田友奇就让田志成留下来吃饭。
田友奇、田路平和田志成在客厅里聊天，陈秀怕穆晓晓听着无聊，便拉她去花园里散步。
田路平对田志成感官不错，所以话也多，田友奇也许是上了年纪，人也比较喜欢倾诉。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和谐。
田志成也了解了一些田家的情况，田友奇现在是退休的教授，大儿子田路元继承了田友奇的衣钵，也在大学里担任着教授。
二女儿田路芸嫁到外地去了，一年回来不了两次，小儿子也就是田路平，三十岁了还是单身汉。
虽然田路平在京郊的机械厂当了个外销主任，工资不菲，却依旧是田友奇最头疼的儿子。
在田友奇的眼里，外销主任再风光，也没有大儿子教书育人来的让他自豪。
可田志成却在心里给田路平点了个赞，外销主任好啊，有资源有人脉，想卖啥卖不出去。
只是以田家的经济水平来说，田路平是肯定不缺钱的，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他得找个能让田路平入伙的理由才行。
接下来的聊天里，田志成对田路平更为上心了一些，聊到中午，田路元也从学校里回来了。
“靳靳呢？”田路元是一个人回来了，陈秀不免问了一句儿子田靳。
“和同学一块出去吃了。”田路元解释了句，陈秀说道：“整天就知道和同学出去玩，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回来。”
“谁来了？”田路元顿住脚，侧过脸问陈秀。
“放心，肯定不是妈那边的亲戚，是你们老田家侄子，叫田志成。”陈秀瞪了田路元一眼，说道。
“他啊。”田路元皱起了眉头。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瞧他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不过也许是娶了媳妇，人长进了不少，今天上门拜访，就连爸都夸他呢。”陈秀说道。
田友奇下乡的时候带了大儿子田路元，回来的时候难免说起过田家的事，田家孤儿寡母这么些年生活不易，虽说把田志成拉扯长大了，可大小伙子二十来岁了，却不知道给家里帮一点忙。
整个人看上去浮躁的很，不是个踏实干活的人，而且在村里的风评也不太好。
田路元对于这个表侄子印象着实不太好，回到京市后，和陈秀在床头难免说起过田志成。
陈秀原本以为这回田志成上门，她会看到一个鲁莽轻浮的乡下小子，结果对方彬彬有礼不说，面相看上去也正派，完全不像田路元口中说的那样。
夫妻俩心思各异，客厅里的人见田路元回来了，纷纷回过头去看他。
经过一个上午，田友奇对田志成的印象已经转变了，毕竟田志成眼神真诚，言语得体，加上对方又是表兄弟唯一的孙子，心里难免就多了几分偏爱。
他见田志成起身准备喊人，田友奇就道：“这是你大伯。”
田友奇当然不是怕田志成不认得，他的意思只是让田志成不要太客气了，明显他还记得田志成上门的时候，喊他的那一句表爷爷。
“大伯。”田志成从善如流的打了招呼，田路元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田友奇知道自己大儿子心里对田志成有些偏见，就如同他之前一样，小儿子田路平倒是头回见田志成，对田志成的印象倒还算可以。
田友奇便帮着田志成说话，“路元，你侄子明年要去沪江大学念书，你这个做教授的伯伯，可要表示表示。
我记得你那套近代文集被收起来了，靳靳已经快毕业了，也用不着，你就找出来送给志成吧。”
“行，我晚上去找找。”田路元眼神复杂的点点头，心里头十分讶异，他没想到连父亲也对田志成也这样亲密，明明之前还对田志成十分失望，难不成真是变了？
田路元不免重新打量起田志成来，对方站在沙发前，身量挺拔，面容白净清隽，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卑不亢，自信中带着谦逊。
不得不说，若是田路元从前不曾见过田志成，面对眼前这样的田志成，他也会心生好感。
但是田路元想到乡下对田志成的评价，心里还是保留了几分。
陈秀从厨房出来，端了洗干净的水果上来，“你们爷们几个先坐会，饭已经让人做了，马上就好。”
田路元坐到田友奇身边，虽然对于田志成考上大学还不太相信，但是当着田友奇的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说了句：“不错。”
田路元虽然当了多年的教师，又评了教授，可在生活中并不是那么善言辞的人，加上又和田志成不是很熟悉，一时间也没有和田志成多说什么。
饭很快好了，陈秀出来喊大家去吃饭，打破了客厅里有些安静的局面。
为了招待田志成和穆晓晓夫妻，陈秀特地让人多做几道菜，六个人吃十二道菜，在当下的年代，已经是极为奢侈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田友奇让田志成和穆晓晓两个就住在家里，被田志成给拒绝了。
“招待所的房间开了五天，钱不好退，等下次来京市，我肯定上门打扰您。”田志成还惦记着和田路平做生意的事，要是搬到田家花园房里，从淘宝里拿东西出来也不方便。
在招待所就不一样了，人来人往的，也没人注意你买了什么。
午后，田志成和田友奇说要带穆晓晓逛一逛京市，田友奇便让田路平陪着他们一块。
田志成和田路平两个并排走着，穆晓晓虽然落后半步，但是手却始终被田志成被握在手里。
田路平是家里最小的，在京市出生长大，对于京市的犄角旮旯都十分的清楚，他带着田志成四处逛着。
田志成不时的朝田路平打听外销的事，田路平挑着能回的都回了，末了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小子一上午对我那么热情，中午吃饭都不忘拍我马屁，说吧，是不是有事求你叔呢。”
田路平人精似的，田志成打听了不少事，明显就是有事找他帮忙，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于这个侄子，田路平印象不差，而且看在老爷子的面上，能帮忙的他也不会吝啬。
“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还真有个事想找您帮忙。”田志成笑了笑，试探道：“叔，你们机械厂做不做私人订单？”
“怎么？”田路平似笑非笑的看着田志成，其实这事私底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不光是机械厂，别的厂也一样，产能过剩，东西外销不出去，只能自我消化。
要是放到明面上说，那肯定是不允许的，但是私下都是这么干的，只要能给厂里增收，大家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田路平好奇的是，田志成一个整天带乡下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听一个朋友说的。”田志成说道。
“那你这个朋友挺懂行啊。”田路平语气听不出情绪，静默了几秒钟，他才道：“想要我帮什么忙直说吧，老爷子也说了让你有事找我，你先说，我姑且听听，能帮得上的我就帮了。”
“你们认识的外商收不收香水和一些点缀用的小玩意，就是例如书签、耳环、发饰之类的。”田志成其实想了很久，他并不是那种想要建立雄图伟业的人，他只想赚些小钱，足够让一家子生活优渥就好。
淘宝里固然有很多超出这个年代的产品，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哪个都能让他赚到十倍百倍的钱。
可田志成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要想过安稳的生活，就不能太过冒头。
卖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东西，能挣点小钱，置下一些家业就足够了。
而且现在生活渐渐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只要花个几块钱就能买到的小玩意，图个自己开心，谁也不会吝啬这几块钱的。
“没什么收不收的，只要能产生利润，外商不收，咱们也有人收。”田路平对田志成说的小东西还有点兴趣。
毕竟现在外销不好做，厂里的效益也开始走下坡路，田路平休息的时间比上班的时间都多，不然也不会有时间带田志成逛京市。
“明天我把样品拿来，叔你给掌掌眼，都是南边小作坊里的东西，但是绝对不比大厂里做的差。”田志成说道。
“成，要是产品可以，我可以先帮着在京市推推。”田路平点头道。
下午田路平带着田志成和穆晓晓去了南锣鼓巷转了一圈，看了看古巷风景，到了傍晚太阳落山，温度就开始低下来了。
“咱们先回去吃饭吧，晚上靳靳肯定回来，他现在快毕业了，你可以问问他学校里的事，你们年轻人在一块肯定有话聊。”田路平说道。
“叔，晚上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我和晓晓还有点事，明天我再去找你。”田志成摇了摇头，对于田路平说的田靳，没有太大的兴趣。
虽说他表面上才二十来岁，可是实际年纪和田路平差不多大，田靳在田志成心里太过年轻了些，他倒是觉得和田路平更为聊得来。
田路平也没有强求，田志成和穆晓晓回了招待所，田路平一个人回了家。
回到家后田友奇自然是问起，田路平把田志成的借口说了一遍，田友奇这才没说。
田志成和穆晓晓回到招待所，两个人在小食堂点了饭菜回房间吃，晚上两个人洗漱好缩进被窝里，穆晓晓才问田志成。
“你说的那些小玩意儿，就像你之前送我的书签吗？”穆晓晓想起当初田志成送她的几个书签，有扇形的还有烟云形状的，各个精巧绝伦，上头的金色像是堑上去的，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爱不释手。
穆晓晓想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些精美的小东西吧，就连上次田志成送的简单的头绳，都让其他女知青惦记上问了好几回。
要不是田志成说没得卖，女知青们怕是各个都要买呢。
“对，不光是这些，还有很多小首饰。”田志成点点头。
不过那些小首饰田志成没想过给穆晓晓，毕竟都是批量生产的小饰品，拿来玩玩还行，真要是送人，田志成肯定会买个更有意义的。
而且穆晓晓连耳洞都没打，打扮方面也很素简，甚至连项链戒指都没有戴。
想到这里，田志成忽然坐起来，他想起来，他好像连婚戒都没有买，所以穆晓晓去哪里戴呢……
田志成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他抓起穆晓晓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看着俩人的手上都光秃秃的，田志成心里特别的不得劲。
“怎么了？”穆晓晓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咱们都结婚几个月了，我连戒指都没给你买。”田志成的声音有点委屈，眼巴巴的看着穆晓晓。
“我不在意，以后再买也是一样的。”穆晓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声音含笑安慰起田志成。
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田家经济情况如何，所以没有想过这回事，而且田志成和田寡妇对她的心意，比卖十个戒指还要贵重。
田志成亲了亲穆晓晓的无名指，心里却依旧把买结婚对戒的事情给提上了日程。
两人相拥一夜好眠，第二天依旧是个艳阳天。
田志成带上了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和穆晓晓买了些水果上门。
陈秀见二人拿着东西上门，责怪一声：“你们也是多礼，昨天才送了那些东西，今天怎么又花冤枉钱买，等会拿回去让你们夫妻俩吃吧。”
“可不好拿回去，不然我和晓晓那好意思来蹭饭啊。”田志成看眼楼梯，“叔在家吗？”
“在，楼上呢。”陈秀接过水果，田路平听到楼下的声音，也下楼来了。
他穿着居家的衣服，冲田志成点点头，“咱们去书房聊。”
陈秀估摸着田志成和田路平叔侄俩肯定有事情要说，便拉着穆晓晓，说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带晓晓出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田志成跟着田路平上楼，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些昏暗，田路平把窗帘拉开，阳光洒进屋内，将书房里照的透亮。
一面墙壁都被打成书柜，上面摆满了书，书房中间摆着一放书桌，前后各一张圈椅，上头掂了软和的垫子。
“先坐。”田路平招呼田志成坐下，转身从身后的玻璃柜子里拿了一罐咖啡出来，“咖啡喝吗？”
田志成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茶叶更适合我。”
“你这么年轻，怎么和老爷子一样。”田路平轻笑一声，给田志成倒了杯茶。
田志成起身接过茶杯，然后把布包放到桌上，“来前匆忙，没带多少东西，就几样叔你先看看。”
田志成把事先在淘宝上挑好的几样东西拿出来，分别摆在了书桌上。
四方长条的玻璃瓶里装着透明的香水，文创复古的两种书签，简单素雅的胸针，以及各式的发夹。
“你这是……”田路平笑了笑，认真问道：“你打算卖杂货？”
田路平着实有些不看好田志成拿过来的这几样东西，在他看来，利润太低了，没有付出大量时间精力的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