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是他跟芳姐当初共同定下来的生意,如果芳姐想细水长流赚钱,他也不能强求。
还是等碰面,看看芳姐的反应。
曾湖庭进了巷子,周围的院子大多陈旧腐朽,特意整修过的院子真是格外显眼,他敲了敲门,芳姐过来开门,一切如常的笑着,“曾小哥你来了,我还说你再不来我把这个月分红给你送去。”
“最近考试,稍微耽误了几天。”曾湖庭顺便把最近一个多月他可能不在镇子上的消息说了,提前把下个月刚交的新秘方写了出来。
芳姐郑重其事的把白纸叠好,锁进了红木匣子,她对于这些秘方都有专门的保存,放好之后,并没有提有人上门收购秘方的事情。
曾湖庭想想还是点了点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我不在,一来一回送信又慢,有问题最好咱们提前商量。”
“没有。”芳姐的丈夫抢先开口,“我就不耽误曾小哥的时间了,有问题我们都能解决。”他还顺手拉了芳姐,芳姐只好跟着点点头。
等曾湖庭离开,芳姐这才疑惑的问,“你拉我干什么?有人上门收购秘方,我们不该告诉曾小哥一声吗?”
他们毕竟合伙做生意,总该知会一声。
芳姐的丈夫早年卧病休息,家里条件改善后吃得起药,养的起身子,逐渐恢复了元气,他正色说,“这种事情还用问吗?肯定不能卖啊!卖了咱们家以后做什么营生去?一个秘方留在手里也是能吃几辈子的!”就像传家宝一样,怎么能轻易卖出去?
除非有合适的价码。
“咱们又不会卖,说出去不是徒然让曾小哥担心吗?他要去考试,会影响心情。”丈夫信誓旦旦,芳姐一想也有道理,就没再提这回事。
曾湖庭带回了本次分红的二两五钱银子,想了想交了二两给曾丰年,自己留下五钱。正是手里有钱心头不慌。
话不多说,曾济庭的父亲雇佣了两辆马车,这边雇佣了两辆,四辆车就开始上路。
走的是官道,平坦不说,还能时不时看到过往的商队和行人。
曾湖庭自己坐了一辆,马车是最普通的青帘小车,一匹马拉,车里只有一人来长,放了他常看的书本和几套衣物。
马车没有减震系统,整个身体都会随着车辆震动,这种情况下别说看书,没晕车就算好了。
曾湖庭只能往前边挪动,坐在车辕上透透气。
没一会儿,济庭就惨白着脸过来,有气无力的说,“湖庭,你有什么治晕车的办法吗?”
“怎么了?”曾湖庭扶住他,让他靠在马车棚子边休息,同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橘皮香包给他闻闻,橘皮和薄荷清爽的气息嗅进脑中,那种昏然欲呕的情况才减轻,脸上吹着凉风,曾济庭才活过来,“不想浪费时间,我在马车里看书,才看了半个时辰,头晕的不行。我想你肯定早做了准备,才过来的。”果然他猜中了。
“我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平时坐牛车也不晕啊,这要是一路晕下去可怎么办?还有三天的路。”曾济庭恹恹,刚才出门的兴奋荡然无存。一路上他看到许多风景,本来还兴奋着,半时辰后就傻眼了。
“噗,你勤奋也没勤奋对地方。”曾湖庭笑着解说,“每个人脑子里有个掌管平衡的地方,有人天生不晕车,有人一坐车就晕,情况都不一样。但是在车上看书必定会晕,你啊还是好好休息吧,如果半个时辰后能恢复,应该只是看书造成的晕。对你坐马车还是不影响的。”他上辈子就是这个毛病,不晕交通工具,但绝不能做其他行为,因为担心这个毛病还在,他才准备了橘皮香包,以防万一。
结果给济庭用上了。
他们在马车上随意谈论着话题,随着时间推移,济庭的脸色逐渐好转,终于恢复了几分。
看着后排两个少年亲热的凑到一起谈话,曾济庭的父亲曾宣照十分满意。他家中财力在整个族人中不上不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正是需要突破的时候,所以他才咬咬牙送二儿子去读书,如果能考中秀才,也算是改换门厅。
可惜,二儿子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日后能中秀才就是侥幸了,他冷眼瞧着,倒是隔房的湖庭是个读书料子,比自家孩子厉害多了,人也稳重,日后说不得就宏图大展了,这种人才不趁着他微时交好,以后烧热灶还有他的份儿吗?
所以他看着傻儿子跟曾湖庭交好,分外满意,更主动提出送人去府城,就是为了结个善缘。
各人带着各人的心思,马车行驶了一上午,在中午时靠近了一处驿站。
驿站本来是给过路官员食宿的地方,偶尔商人使足了银钱也能去住,可过往的行人何其多,不是人人都住得起驿站,就逐渐形成了小规模的家庭式客栈,每户人家空出那么一两间屋子给客商居住,收的银钱还能补贴家用。
更有人机灵的摆了小摊,除了茶水还兼卖小吃。只见此刻有人热情招呼着,“肉夹馍!最新鲜出炉的肉夹馍!”
正在下车的曾湖庭听到声音好悬扭着,他循着声音望去,粗布招牌上画的饼状图案跟他画的商标高仿了七八分,价格也一样。
“是肉夹馍啊爹!没想到都卖到这里来,爹,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如何?”济庭扭头看父亲,兴奋决定中午的饭食。
他父亲并没有反对,于是四人便围拢在一张桌子上,看着招牌上的菜单。除了常见的包子馒头肉丝面素面,就是肉夹馍,于是他们分别点了四碗肉丝面和肉夹馍,还有一个豆腐汤。
曾湖庭入口细细品尝,已经模仿到七八成的水平,他早说过,肉夹馍并不是很机密的方子,被老厨子仿出来很正常。
让人没法模仿的,永远是不断的推陈出新,这样,创新的人在前面吃肉,模仿的在后头喝汤。
正想着,铺子前头又停下一辆驴车,赶车人吁喊住驴车,从车上下来,又扶住一个年老妇人,老妇人头发花白,衣裳虽然陈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跟赶车人五官上有五六分像,应该是母子关系。
赶车青年大概二十岁,面孔还稚嫩,搀扶着老妇人到了铺子前,“老板,你们的面怎么卖?素面和肉丝面素面价格?要是加肉加面呢?”
“素面三文。肉丝六文,加肉两文,加面一文。加汤不要钱。”
“那肉夹馍?”
“三文一个!四文的话送汤一碗。”
“好,那给我一碗肉丝面!加汤!”
老板响亮的吆喝一声,“一碗肉丝面!加汤!”后厨听到也迎合一声。
青年看了看铺子的桌子,重新拿了一个空碗,“用碗不用钱吧?”
老板疑惑的说,“不用。”用空碗干什么?
青年微微一笑对伙计说,“汤放在这个空碗里。”伙计答应了,从后厨端了大半碗的面汤出来,还冒着白白的热气。
肉丝面也很快端了出来,满满一海碗碗,铺了好几块肉和青菜,分量十足。那青年又说,“给我加一文的面。”
“好嘞!这边加面!”伙计用竹漏勺捞了煮好的白面过来,放在肉丝面上。他还很好奇这个客人要做什么,就看到客人把加的面放到原本加汤的碗里,把那几块肉也挟到汤碗里,推到老妇人面前,“吃面,娘。”
“你吃吧,娘不饿,少吃点不要紧,你还要赶车正要多吃。”老妇人又把肉丝挟到青年碗里,两人推来让去,最后平分了那几块肉。
曾丰年看了个清楚,不由得抚掌大笑,“有趣有趣!”这青年太会钻空子,他很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有趣什么啊?”曾济庭一愣一愣的,推了推旁边的湖庭。两桌人坐的不远,曾湖庭正压低声音对他说,“一碗素面加肉丝面多少钱?”
“九文啊。”济庭也听到老板报价。
“肉丝面,加面多少钱?”
“七文。”
“但是他们吃的食物变少了吗?”
“没有!”曾济庭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他省了两文!”
难怪丰叔说他有趣哩!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来自一个坐车看书必晕的作者,自闭了
第23章
老板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七文铜钱,没转到这弯来,而那位青年已经上了驴车,赶着慢吞吞的老驴离开了。
“这也太小气了!”曾济庭吃完饭坐上马车时,还在想这件事,一路吐槽着。
“都是穷闹的。”曾湖庭放下车帘,“我看赶驴车那位,车子都掉了漆,驴老的走不动,他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这样做。”
有钱的情况下,谁都想保持尊严。
曾济庭回忆起细节,默默闭嘴,他的确很难想象有人为了两文钱斤斤计较。
在马车上的时间是很无趣的,只能跟同伴聊天打发时间,有心做点别的,也只能忍住。摇摇晃晃,又摇晃,终于熬过了三天,太阳已经落山时,他们看到连绵不断的城墙,铁画银钩的呈州两字挂在正中央。
“快点,要关城门了!”城门卫远远看到驶来的马车,赶紧招呼,同时抱怨道:“你们倒是赶巧,门都关上一半了。”再耽误一会儿,保准城门就关了。
“多谢,多谢!”曾宣照一边赶车,一边顺手塞铜板,“耽误各位时间,请你们喝茶。”
城门卫掂量着手里的铜板,很满意,他再做个顺水人情,“城门口两里外就有客栈,干净舒服,挂着红灯笼的那家就是。”
“多谢多谢!”这都入夜了,不好找住处,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是最好的。
红灯笼在夜里分外显眼,他们赶着四辆马车,一行八人,掌柜给安排了一个大房间住车夫,两个中等房间,能够住两人。
“住店的钱包了早餐和热水,午餐要另外结钱,盛惠三间房一共一百五十文。”掌柜的在算盘上拨弄几下,算出了总价。
“这么贵?”曾济庭立刻惊呼。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掌柜的见谅。不过,这比我们县城里的确高了许多。”曾宣照打断济庭的话,含着笑意问。
“平时当然没这么贵,现在不是要府试嘛,也就是我这里距离城门口远才是这个价位,诺,挨着考棚的客栈,五百文一晚!”掌柜不以为意的回答。
曾宣照默默交了银子和晚饭钱,先回了房间。他们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早就想休息。用热水洗去尘埃,又用了热乎乎的饭菜,各自在客栈休息。
曾丰年也是如此,他这次也带来大部分的银子,盘算着万一有合适的院子就立刻租下,现在想,银子多半不够。客栈住一个月都要三两多银子,租院子更是昂贵了。
曾丰年曾经当过官,但除了日常的冰敬炭敬这种钱,其余他都是不拿的,所以日子过的拮据,大半生才攒下一千五百两银子。这些钱又划掉四百多,还剩一千多两,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日后湖庭考试需要上京城怎么办?这部分钱要提前准备的。
看来搬到府城的计划是没指望,去县城可能更合适。
曾丰年辗转反侧,跟他同屋的曾湖庭自己也睡不着,他突然发问,“父亲在发愁钱财的事情吗?”
黑暗里,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曾丰年本来不欲说,一想那孩子都看出来,不说倒是惹的他更担心,于是点点头,又担心他看不到,出声说是。
“如果是钱不够,我能想象办法。”
“你个小孩子想什么办法?现在最需要专心的就是考试,如果需要你来想办法,不是显的我很无能吗?”曾丰年带着调侃说,“好了快睡,明天一早我会出门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他还不信自己找不到出路。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第二天四人的精神好了很多,雇佣的马车就先回,他们还要在府城停留一个月。
今日是三月初,两位父亲就先出门去寻找更近的客栈。而济庭和湖庭则商量着去提前找到考棚的位置。
考棚通常挨着知府大人的办公府邸,也意味在府城的中心,这种地方繁华热闹,人来人往,对于备考的考生来说并不适合。
但是又有另外一项好处,住的近就来的早,早点检查完毕,就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排队等候。
曾湖庭之前单知道府城很大,他不知道有这么大啊!问明了考棚的方向,他就跟济庭一路走过去,走到一个多时辰才到,走的汗流浃背。几次济庭都不想走了,被他硬生生拖着的。
考棚也称贡院,是一所大大的院子,里头又细细分了几千个小房间,每个房间三面封闭,只留下一面给考生。
考试时,不能做任何多余动作,如遇到笔墨出问题,必须等到巡考过来,才能提出要求。
府试跟县试的规矩大致相同,多了一名结保的廪生。
这些都是湖庭在门口的茶铺子上问出来的,茶铺老板显然看多了考生,对其中的见闻津津道来。
曾湖庭叫了两碗茶,休息还能顺便打听点消息。老板也喜欢有人听他吹嘘。
“老汉我在这里摆了二十年摊子,有什么不知道?考棚里出的事可多啦!”老板神秘的靠近,“其中有一桩,我记了十多年!”
“是什么啊?有这么厉害吗?”曾湖庭很捧场的追问。
“舞弊啊!”老板压低声音,“还是被现场捉住的!”
济庭咂舌,“谁胆子这么大啊?考不中还能再考,要是舞弊被捉住可是要终身取消科举资格的!”况且这是童生试,风险和利益不匹配啊。
“谁知道呢?反正我当时看着考生被拉出来的,好像是一个考生抄小抄,被学政大人逮个正着,
他就到处攀咬,说是跟他结保的另外五个考生给他的,提前放在恭桶旁边的砖缝,他去拿就行了。”老板啧啧有声感叹。
“后来呢?”济庭回复了精力,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很好奇事情的后续。
“哪还有后来?结保的考生自然不承认!但是舞弊连坐,六个人都失去考试资格,被拉出来了。”老板摊手,显然故事已经完结。
“真是倒霉啊我说,那其他五个人。”济庭感叹,“明明没有作弊,却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