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小阿远能读书明智,学富五车,文采斐然。”
“倒也不一定。”裴钰安轻笑一声,“我教你读了许多书,仁义礼智说过不少,但我们郦郦还是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云郦一怔,她很快反应过来,笑容不改:“阿远是世子的儿子,定然和世子相似的。”
裴钰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时候,小团子扯了扯她娘的衣襟,指了指外头:“娘,娘。”
小团子的年龄正对外面充满好奇,巴掌大小的后院云郦这几日带他逛好几遍。她知道裴钰安不会准她离开后院,她冲小团子指了指他爹:“娘不能带你出去逛,你去找爹爹,爹爹能带你出去的。”
小团子没和裴钰安亲近过,但这三四日下来,裴钰安在他跟前混了个眼熟,他瞅瞅他,或许是外面世界对他的诱惑太大,小团子松开她娘的衣摆,改为抓着他爹的衣摆。
裴钰安垂眸,小团子冲他露出个愉快微笑。
他奶声奶气道:“走,走。”
但裴钰安半晌没有回应,小团子有些失落地朝她娘看去。
裴钰安从未主动抱过小团子,也没和他说过话,云郦咬唇靠近裴钰安,“世子,你带阿远出去走走吧,他很想出去,今儿……还是他生辰。”
裴钰安看她眼,小团子不是容易放弃的性格,再度拽着他的衣摆道:“走,走。”他看看外面。
裴钰安静默半刻,云郦都以为他会离开了,他忽地伸手抱起小团子,云郦一惊,想他从前从未抱过小孩,意图上前告诉他要领。
哪知裴钰安动作非常熟稔,他一手托在小团子肉乎乎的屁股上,另一只手撑住他后背。
抱好小团子,他抬脚离开。
小团子朝云郦看去:“娘,娘。”
云郦追了两步,见裴钰安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摇摇头:“娘在这儿等你,你和爹爹去玩吧。”
裴钰安脚步顿了顿,他回过头,打量云郦几眼:“你倒有自知之明。”
云郦笑容一凝。
到底是要出去玩的心占据上风,见娘不来,小团子扭过身,往前头指去。裴钰安在卫府住的院子是个两进小院,云郦平日只能在后头,他穿过月洞门,抱着小崽子走到前院。
西洲院子多泥石,院里树木很少,前院更是只有一颗大白杨,裴钰安不欲离开前院,小团子却攥着他的衣襟往外:“走,走。”
裴钰安看他片刻,抱他走出小院,带他去到卫府景色最好的小湖边,翠绿湖水里几尾锦鲤,小团子津津有味看半晌后,指了指它们。
裴钰安没动,小阿远看看它,再指指鱼。
日头渐高,气温升高,裴钰安抱他回走,小团子舍不得鱼,不愿离开,裴钰安下意识道:“倒是和你娘一样,特别会得寸进尺。”
小阿远听不懂这话,他固执地攥紧裴钰安衣裳,伸长脖子往池塘看,裴钰安脚步越有越快,直到不见池塘,小阿远还努力伸长脖颈。
裴钰安没带小团子回后院,径直去前头书房,小团子不死心地往前指:“咕噜咕噜咕噜。”
裴钰安放他在榻上,小团子立马往榻下爬。
裴钰安伸出腿,挡住他去路。
小团子挪过去推推那腿,直至小脸泛红,也没推动。他慢吞吞地换了个方向,锲而不舍往下。
好不容易挪到没有腿的地方,裴钰安笑一声,伸长腿。
小团子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他真有些生气了,拍着裴钰安腿道:“娘,娘!”
“你娘都自身难保,恨不得用你来讨好我,你还指望她救你?”他的语气说不出是喜是怒。
小团子瞪他眼,转换方向,继续往下。
裴钰安盯着他小胳膊小腿,朗身吩咐道:“把池塘里的锦鲤捉一条来。”
“是。”扁余应道。
片刻后,小团子依旧不曾爬出高高软榻,扁余端着木桶入内,他将木
桶放在软榻上,就是小阿远眼前。
终于得到喜欢的东西,小阿远整个人变得兴奋,他手扒着木桶起身,去逗桶里锦鲤。
裴钰安坐在榻前看他,目光复杂。
约摸半个时辰后,小团子终于感到腻味,他抬头望望,突然眼睛一亮,矮榻旁的矮柜上放了把剑,剑柄对着他,铁青色的流苏穗子从铜钱大的翠玉垂下,随风轻轻摇晃。
小团子直起身,伸出好奇小手,去够有些老旧的流苏穗子,只人小身体软,脚下没站稳,刹那间,猛地一下脑袋往前磕去。
裴钰安见状不妙,立马伸手够他,但刚碰到他衣裳,小团子的头已撞上矮柜,发出发出哐的声响。
“嗷,嗷嗷。”小团子捂头大叫。
裴钰安拧眉扒开他手,额头和矮柜距离很近,他的额头依然磕得隐隐泛红。
“去叫大夫。”他盯着小崽子额头道。
小团子被他盯着,瘪了瘪嘴,但没哭出声来,他扭过头咿咿呀呀地指着那个剑穗。
裴钰安看略有破旧的剑穗一眼,没搭理他。
小团子狠狠地拍拍他胳膊。
不过片刻,大夫气喘吁吁地被扁余请来,小阿远额头已经比刚才红肿些,大夫检查,说没什么大事,冷水冷敷即可。
裴钰安给他额头搭了块冷帕子,小团子立马拿掉,裴钰安皱眉看他,再搭,小团子再拿掉。
裴钰安深吸口气,一手将冷帕子捂在他额头,一手抱起他,将他带回后院。
云郦坐在房间里,数着时间,裴钰安已经带小阿远出去一个多个时辰,她倒不担心裴钰安会对小阿远不好,但他没和小团子处过,便有些不放心。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云郦忙走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裴钰安带着小团子走进来,云郦脸色先是一喜,然后眼神落在裴钰安搭在小阿远额头的软帕上。
云郦神色微变,急步过去。
小团子见娘来了,小嘴一瘪,立马冲着云郦伸出手。
云郦赶紧接过小团子,顿时发现小团子他额上红肿。
云郦一急:“世子,阿远这是……”
裴钰安冷声道:“碰着而已,大夫说冰敷即可。”
云郦闻言,抱好小团子进屋,又命令阿如去打冷水来,娘亲亲自搭上冷帕,小阿
远哼哼唧唧两声,没像对他爹那样不留情面,再三拿走帕子。
“阿远,很疼吗?”云郦柔声问。
“娘,娘。”小阿远委委屈屈道。
云郦心里一软,好不容易哄好小团子,她转过身,裴钰安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目光晦暗不明。
云郦正准备说话,裴钰安忽地抬起头来:“怎么,你儿子轻轻磕一下,你就心疼了?”
云郦仔细斟酌,小阿远也是裴钰安的崽,他快满周岁她没给他取大名他都生气,若是他受伤她不关心怕是裴钰安又要生气,她低声道:“阿远人还小。”
裴钰安闻言,温柔地对她招招手。云郦靠近他,裴钰安攥住她手腕,将人拉在自己怀里,他摸上她细白脖颈,轻轻用力:“郦郦,我整整两年彻夜难眠,寝食难安,你都没心疼过我。”
第86章 翻车进行时五
云郦猛地起头,裴钰安眼尾泛红,他嗤笑一声,起身推开她。
云郦抓住他绣银线的袖口:“不是的,我有想过你的。”
裴钰安回过眸,眼神留在云郦干净温婉的面庞上,然后他嗤笑一声,垂下头,一根一根掰开云郦握住他袖口的纤细白指。
云郦力气比他弱许多,不过片刻,她最后一根手指也被他重重掰开,裴钰安冷着脸往前走去。
云郦立在原地,看着他颀长背影即将走出这间屋子,她奔上去,攥住他后背衣裳道:“世子,对不起,我知道我骗了你,不是个好女人。”
裴钰安回过头,心口燥火越浓,他猛地打断她的话:“郦郦怎么会骗我呢,郦郦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心话,比如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我……”云郦张了张唇。
微凉指腹压在云郦唇角,裴钰安微笑地提醒道:“闭嘴。”
云郦只好闭嘴。
裴钰安这才转身离开,目送他背影离开,云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身,看向乖乖躺在床上的小崽子,她缓步过去。
“阿远,娘是真的没想到你爹爹会这么在乎我。”她叹气道。
小崽子没懂她娘的话,笑吟吟地望着他娘。
这时候,翠屏突然出现在门口,她道:“云姑娘,世子刚刚吩咐了,让你挪间屋子。”
“挪屋子?”云郦抬头看向门口,怔了怔。
她这几日待的屋子都是主屋,也就是裴钰安的起居室,而翠屏根据最新指令,云郦不能继续住在这间屋子,翠屏给她新安排的是西厢房最南那间,也就是距离裴钰安卧室最远那间。
毕竟裴钰安的吩咐是,让她远点。
厢房久不住人,空旷简单,但陈设干净利落,云郦麻烦婢女将屋中央碍眼的东西挪到边上,又给结实尖锐的香几矮柜边缘缠上柔软纱布,这才带着小团子入住。
这之后,直到傍晚裴钰安都没有回来,小团子额上红肿冰敷了两个时辰,颜色淡了不少,云郦想了想,抱着他出去等裴钰安。
云郦其实对现在的处境有些焦急,但不是为了她,而是赵渔,裴钰安若真的是帮薛琅登上西洲城主之位,陈家很危险。除此之
外,云郦对于自己的处境倒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是她骗了裴钰安,不被人发现就算了,既被他发现了,他对她如何她也没有怨言。
毕竟是她先玩弄他的感情。
何况,人要为自己每一个选择负责,不管那个选择是好是坏,她都得负责。
她站在院里的白杨柳下,边教小团子叫阿爹边等着他,可等了半个时辰,小团子腹中空空,裴钰安还没回来的影子。云郦带着小团子进门,喂了他一些食物,天色渐晚,小团子打个呵欠,不多时睡着,云郦让阿如和林妈妈带他去睡觉,自己则去厨房就地取材,用西瓜,银耳,莲子熬了份冰雪冷元子。
熬好冷饮,云郦再度出门,在院里等着裴钰安。
裴钰安是约莫两刻钟后回来的,云郦满脸微笑地迎上去,裴钰安阔步往卧室而走,根本不给云郦靠近机会。
云郦见状,折身将冰雪冷元子从厨房取出,她走到门口,等禀事的扁余从屋内出来,云郦才笑吟吟地入内。
裴钰安坐在圈椅上,眼眸轻阖,不知在思索什么。
云郦轻手轻脚将冷元子放在他手边。
裴钰安忽地睁开眼。
云郦柔声道:“世子,这是冰雪冷元子,夏日饮用最是的清凉不过。”
裴钰安没看一眼散发清凉和甜意的冷元子,他冷冷道:“出去。”
“世子。”
“出去!”裴钰安再道。
云郦揉了揉额头,只好转身离开,走出门口她往房间望了眼,裴钰安哐当一声将冰雪冷元子推在地上,见她看来,他对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
云郦略有沉默,她往前走去,刚走到院中央,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微沉男音:“云姑娘。”
她转过身,叫住她的是扁余。
扁余态度依然很恭敬,他看着云郦道:“云姑娘,你若是真的离开,怕是世子会更加生气。”
云郦闻言弯了弯唇,她指了指小厨房:“多谢扁余公子提醒,但我没想离开,我只是想去打水。”
扁余定定地看她几眼:“如此甚好。”
云郦抬脚去了小耳房,打了盆温水回到房间,裴钰安此时没在外间,槅扇门口倒能看到内间晃动人影,云郦将木质脸盆放在紫檀梨木绘鱼纹架上,柔声道:“世子,天
色不早,该洗漱了。”
听到声音,裴钰安从内间走出,云郦笑盈盈地看着他,暖暖烛光下,她面容似乎带上温度,异常柔和。
裴钰安唇角牵动:“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他语气很是温和,但同等柔和烛光下,莫名有股行走在深秋寒夜,背后凉风幽幽,树梢乱颤的恐怖之感。
云郦脸色不变,温柔如常:“世子的话我自然是听得懂的。”她略顿,眼里装满裴钰安的身影:“只不管世子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世子不能赶我走。”
乍听此句,裴钰安忽然笑了下,他走向云郦,盯着她问:“真的什么都愿意?”
云郦绞了干净帕子递给他:“嗯,愿意的。”
看她温柔面庞半晌,裴钰安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笑着对她道:“你进去。”
云郦听话的走进内室,裴钰安看她背影两眼,对门外的翠屏吩咐几句,翠屏听到裴钰安要的东西后,身体一颤,本着侍卫的职业素养,她利落地去前头的小院将东西取来。
一刻多钟后,云郦就见裴钰安带着翠屏入内,翠屏手里抱着个木质箱子,她将箱子放在靠美人榻的长桌上后,复杂地看了她眼。
云郦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下一瞬,翠屏离开,裴钰安打开木柜,云郦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卷泛着冷光的银针,还有毫笔。
没等她想好裴钰安要做什么,裴钰安温和地叫道:“郦郦,过来。”
云郦硬着头皮起身走过去,裴钰安示意她面向墙壁坐在美人榻上,云郦乖乖坐好,然后就觉得背后一凉,裴钰安将她肩头衣裳扯了下来。
“世子……”
“别动。”裴钰安指腹略过她温热雪肤,捻起一根银针,“我给郦郦做个记号可好?”
他说着,轻轻刻下第一针,刺疼之意骤然从背后传来,云郦不由得嘶了一声。
“疼吗?”裴钰安温声问。
“有点疼。”云郦咬着牙,微吸口气:“不过想到这是世子的印记,我就不疼了。”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任凭他为所欲为。裴钰安轻笑一声,动作却没停,半个时辰后,看着雪白皮肤上鲜红的字,裴钰安心满意足地欣赏片刻,而后取了湿帕子搭在她纤细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