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阿远到了裴钰安怀里,似乎又有些纠结,他朝云郦伸出小手:“娘,娘。”
这又是叫娘抱的意思了。
云郦看了看裴钰安,裴钰安将人递给她,云郦只好接过胖乎乎的小团子,但小团子被娘抱着,再看看裴钰安,指了指外面。
意思是,他娘抱着她,他带她们出去玩。
云郦估摸裴钰安理解不了阿远的意思,就想帮着解释,但带着她出去倒也不必,他们父子玩的开心就好,这时裴钰安看了他眼却道:“黄昏再带你们出去。”
听到这句话,云郦猛地抬起头。
裴钰安皱了皱眉:“你不想出去?”
云郦剧烈点头:“我想,我想。”许是态度太热烈了,云郦委婉道,“总之,我都听世子的安排。”
裴钰安再看看她,然后就转身出门,云郦看着他的背影,抱着小团子跟上去问:“世子今儿什么时回来?”
裴钰安脚步一滞,没有回答。
云郦补充道:“若是世子还没确定就算了。”
“午后应该会回来。”裴钰安低沉嗓音响起。
云郦愣了愣,然后就见裴钰安抬脚离开小院,目送裴钰安背影彻底消失,云郦低头看着小团子,眼眶忽然有点酸涩。
其实,裴钰安从头到尾,都不真正伤害过她。
裴钰安是申时回来的,日头渐渐偏西,太阳渐渐落山时,裴钰安果然带着她和阿远一起离开了这并不大的小院后院,不过因是在别人家里,裴钰安也没带云郦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这二进小院的前头转了转。
阿远有些不满意,可云郦已经异常心满意足。
当日自然是对裴钰安更好了些,一时之间裴钰安虽没有说原谅她的话,但两人气氛宁静温馨不少。
是夜,裴钰安看着云郦乖乖巧巧地躺在自己怀里,额上还浮一曾薄汗,双颊嫣红,许久后,才搂紧她,合上双眸睡去。
许是前日睡的有些不好,也或许是近日操劳过甚,云郦早晨起来,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裴钰安一边扣玉带,一边抬起头看向她。
云郦解释道:“就是咳了两声,不碍事的。”
裴钰安闻言,出去了一会儿,今然后又回来了,今日他似乎没什么事,就守在屋子里,看着她逗阿远。
云郦有心想问问西洲城主一事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可犹豫几番,终究做了罢。
她若是问了,说不得会让裴钰安想起她故意抛弃他的事。
他现在态度明显软化,西洲城主的事是有转机的。
想着,约摸过了两个多时辰,用过午膳,小阿远睡着,云郦将他放在他房间的小床上,让阿如看着。
她走出小团子的卧室,翠屏直直立在门口,云郦愣了下,然后问道:“翠屏,有事吗?”
翠屏应道:“云姑娘,给你请的大夫来了。”
“我请的大夫?”云郦自认为没有不舒服。
“是世子吩咐奴婢,给你请的大夫。”
裴钰安?
云郦想起今早她咳嗽的两声,旋即不由自主地主屋门口看去。
翠屏跟着说:“云姑娘,这位大夫是我们在西洲附近的镇子上结识的,曾给我们护卫看过病,药到病除,医术颇好,今儿出门寻医,恰好发现他来西洲了,正好世子让我请个厉害大夫,我就把他带来了,你去看看吧。”
没有毛病调养调养身子也好,何况这是裴钰安的一番心意,云郦嗯了声,点头过去。
只到了门口,她就愣住了,她看着裴钰安请来的那位大夫,那位大夫坐在正厅圈椅上,模样三四十岁,样貌圆润,胡须泛白,头戴花巾。
云郦立刻想起来,他姓高,是两年前给她解毒的大夫,还也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怀孕的大夫,更是她提出堕胎要求的大夫,只最后因身体原因,当初未能如愿。
回忆曾经,她看裴钰安一眼,隔着数米距离,裴钰安遥对高大夫
而坐,面色平静,见她看去,他复低下头,仿佛并不关心。
云郦却心口骤然一跳,怔在原地。
“云姑娘,你愣写做什么?进去让大夫给你把脉啊。”翠屏道。
高大夫闻言,扭过头,见云郦气色红润,他好奇问:“她就是我要看的病人?”
翠屏点头说是。
大夫闻言,打量云郦几眼,指指方桌对面的圈椅:“姑娘,过来坐,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毛病。”
他对她的表情很陌生,云郦突然松了口气,高大夫是个大夫,她每天看过的病人不知凡几,且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说不准早就忘了她了。
她略带忐忑地在他指的位置坐好,伸出手腕。
高大夫两指搭在脉搏上,而后眉心微竖,他看向翠屏:“就是身子骨有些弱,这么小的问题,你请我来,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翠屏瞅了瞅裴钰安,只好冲大夫笑,是她家世子吩咐务必得寻个好点的大夫。
裴钰安倒脸色如常。
高大夫收回手:“身子骨是弱了些,但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平日里休息好,多走动走动,注意膳食,没什么大问题。”
云郦连忙道谢。
这个病人治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高大夫叮嘱完就要离开,云郦见他要走,冒出冷汗的左手掌心缓缓松开。
她对阿远很好,已经努力去做一个好母亲,不管如何,阿远也是裴钰安的儿子,云郦不知道裴钰安态度软化中阿远有几分作用。
但她可以知道的是,若是裴钰安知道她一开始是想打掉阿远,云郦觉得那后果一定是她不想知道的。
想到这,她难得没有控制好自己情绪,打了个摆子。
裴钰安察觉到,他皱皱眉,从对面圈椅起身,走向她问道:“冷了吗?”
云郦连忙回神:“今天的冰似乎放的有些多。”
裴钰安对门外吩咐道:“挪个冰盆出去。”
云郦抬起头看他,裴钰安神色淡淡,可云郦清楚,他已经开始原谅她了。为什么会原谅她,云郦想有阿远的作用。但最重要的是,是因为他在乎她,比她想的还要在乎,所以才能在她那样欺骗他后,还能再给她机会。但若是让他知道她当初怀了他的孩子后,她是想打掉他,若不是
身体不允许,阿远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云郦身体忽然一软。
她绝得会比以前更难收场,因为以前她对裴钰安是心虚,怕他生气,愧疚,此时现在云郦看他眼,裴钰安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云郦知道,她还有些怕他伤心,怕他……难过。
不过现在高大夫已经走了,而且已经忘了她了,云郦心稍定。
想着,就听见蹭蹭的脚步声响起,云郦抬眸,却是高大夫回来了。
“刚刚就说你怎么有些面熟?”高大夫拍了拍额头,看着云郦道:“对了,你孩子生下来了吗?”
说着,他补充一句:“姑娘,你还记得老夫吗?两年前在水月镇给你看病的大夫?”
他竟然又想起来了,云郦呼吸一滞,赶紧说道:“我生下来了,他已经一岁多了,很健康。”
话落,云郦笑了笑:“高大夫,我身体都是些小毛病,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让翠屏送你出去吧。”
她不想高大夫继续留着,实在是太危险。
高大夫他刚想起来这件事跑回来问,是因为云郦身子骨有些弱,但就是女子常见的虚弱,若是生了孩子这样倒也正常,若是她堕胎,大伤身体还能如此,他就有些好奇给她看身体的大夫。
现在看来,没什么需要好奇的,高大夫就准备走。
这时裴钰安突然问:“高大夫,你们认识?”
高大夫本就是个话多性子,他笑呵呵看看云郦道:“当然了,这位姑娘两年前被匕首刺伤中毒,若不是老夫救了她,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中毒?裴钰安目色微凛,他沉眉看向云郦。
云郦希望裴钰安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她笑了笑:“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裴钰安再度看向高大夫:“她当时中毒情况严重吗?”
云郦心一惊,抢先道:“不严重,不严重。”
高大夫赞同附和道:“中毒不严重,只这位姑娘当初怀了孕,她体质虚弱不堪想堕胎,这对老夫来说是个挑战。”
第90章 金脚链
堕胎两个字撞入云郦耳膜中,她浑身一激灵,这时候,裴钰安的声音猛地响起:“堕胎?什么堕胎?”
高大夫解释道:“两年前老夫诊断出这位姑娘怀孕了。只这位姑娘当时不想要孩子,就想着堕胎,但当时她身体太过虚弱,老夫没给她开堕胎药。”
高大夫不是个对人情绪敏感的人,可他越说着,就发现眼前温润男子眉色渐渐阴冷,摊开五指渐渐握紧,手背青筋一鼓一鼓。
他再迟钝也发觉出不对了。
想着,就见裴钰安笑了下,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他对他道:“高大夫,今日多谢你。”
高大夫看云郦一眼,只见云郦面色有些泛白。
他看看两人,抓了抓额上包发花巾道:“裴公子,你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
裴钰安微笑应诺。
“那我走了。”高大夫道。
高大夫一走,云郦就觉身上一凉。她深吸口气抬起头,裴钰安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轻轻地笑了下,神色忽地变得很平静,就像刚才的愤怒难过都不存在似的。
他冷静地问:“他说的是真的?”
“在你得知,你有了我的孩子……”他停顿了下,方才继续道,“你想打掉他,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未能如愿。”
是的,她是想打掉他,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不想要孩子。而是,她怕孩子没有父亲,她做不好一个娘亲,不能好好陪她长大。
对云郦而言,爱孩子,不仅仅只是给他一条命。
云郦斟酌着措辞:“我是怕孩子将来长大,不想……”
裴钰安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是或者不是?”他垂下头看她,再次固执地问。
云郦呼吸微颤。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凝在云郦如水杏眼上,云郦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她连忙说,“世子,我当时只是想的太多,我想……”
这次裴钰安却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他冷笑一声,忽地松开她,疾步往外,云郦赶紧跟上去,然后就听到裴钰安冷声命令道:“把她带下去。”
云郦还想再跟,翠屏拦住她的去路:“云姑娘,止步。”
云郦
看着裴钰安越来越远的背影,伸手,想推开翠屏,翠屏岿然不动。
翠屏低声道:“云姑娘,你让世子静静吧。”
云郦愣了下,旋即她揉了揉额头,望向裴钰安消失的方向,或许她的确应该让他静一静。等他冷静下来再解释,虽然或许解释也没什么太大的用,但她当初不要孩子,的确是比起和他一刀两断,她更害怕的是她把孩子生下,却不能做好一个母亲。
云郦只好回了房间等着,好不容易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但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锁链声。
云郦皱眉走过去,她拉了拉门,才发现她根本拉不开,“翠屏,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翠屏听见云郦动静,她低声说:“云姑娘,这是世子的吩咐。”
云郦一愣,拧眉走向朝着院里的槛窗处,伸出手欲推开它,槛窗外忽地传来钉木板的声音。
“翠屏?”
翠屏叹气道:“云姑娘,这也是世子的吩咐。”
云郦平了口气,这时候,对面也传来钉木板的声音,她看过去,是北窗在钉木板。
“翠屏,阿远呢?”云郦干脆问道。
翠屏道:“云姑娘你放心,小公子也是世子的儿子,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
话是这么说,可云郦根本不能放心。尤其从缝隙里发现外面已经全黑了,她好几个时辰没见过小阿远,且估摸快到小阿远入睡的时辰,若是不见她,他会不会哭?
云郦凝神细听,可院里只有钉木板的声音,听不见小孩子的哭声。
阿远屋子在裴钰安隔壁,距离她这间屋子有些距离,若是哭泣,她定然听不到的。
但唯一值得放心的是,裴钰安倒不会折腾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裴钰安盯着哭泣不止的小阿远,皱眉道:“他怎么一直哭?”
裴钰安的声音响起,阿如浑身一颤,她低声道;“小公子是想姑娘了。”
姑娘两个字一出,房间里顿时再冷。阿如哆嗦了下,拿起旁边的奶犬玩偶,递给小阿远,小阿远不接,哭得两眼红肿,还不忘冲着门口道:“娘,娘。”
裴钰安眉头微竖,外头大小灯笼都已经点亮了,漆黑天穹之上也有点微不足齿的淡红,小团子就盯着门外摇曳的灯笼,推开
阿如靠近他的手:“娘,娘。”
裴钰安深吸口气,走到矮榻边。阿远揉揉通红的眼,倒向裴钰安伸出手,裴钰安伸手抱起他,见小团子开始打哭嗝,他低声哄道:“阿远,不哭了。”
阿远泪眼朦胧地看他半晌,忽然望着他道:“爹爹,爹爹。”
裴钰安一怔。
阿远忽地往外指了指:“娘,娘。”他揪住裴钰安的衣裳,往外头扯,见他不动,他哽咽道:“爹爹,娘。”
这是让爹爹带他去找娘的意思。
裴钰安低头看着小阿远白嫩嫩的脸,不可否认,阿远五官像极了他。但其实他也有像他娘的地方,虽具体说不出什么地方相似,但总能联想到他娘的脸。
裴钰安额头蹭了蹭小阿远的额头,低低地道:“阿远,以后就只有你和爹爹了。”
阿远再固执,再想要娘亲,体力也是有限的。半个时辰后,就小声抽噎地睡过去了,裴钰安将他放在床上,让阿如离开,自己守在了小阿远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