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只得汗颜,她虽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过也尊重当地的规矩。
先不说两人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如今和小野非亲非故的。她要真这么不清不楚地搬到王府里住,不出两日,她已经可以猜到别人会怎么在背后编排他们了。
而且这可是在长安城,又是在天子脚下,小野贵为王爷,行事这么胡作非为,断然是不行的。
江言正准备出言拒绝,小野却已经料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先一步抢了话头。
“言言,我早就布置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屋里的摆设就和从前一模一样。”小野兴冲冲地拉着她的手,双目中都是希冀,“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这样不好吗?”
江言只要一和小野对视,心便软了半分,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小野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个办法实在不妥当。
江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见小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心下不忍,只得又提出了折中的法子:“我现如今住在长安外城,你要是顺路的话,过去找我也就是了。正好周婆婆也在,咱们三人刚好也能叙叙旧。”
小野的眼眸幽深,静静地看着江言也不说话,许久后,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好”字。
江言见他答应了,这才长吁一口气,起身向小野辞行。
小野顺势借坡下驴,只道:“正好我许久也没有见过周婆婆了,今日便同你一起过去看望看望她,顺便也能认认路。”
江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两人就此上了马车,往长安外城驶去。
到了家,江言领着小野去见周婆婆。
周婆婆这才终于得知小野的真实身份,自是瞠目结舌。她虽然早已料到小野的家世恐怕非富即贵,但没想到他会是皇室中人。很是惶恐地向楚王行了礼后,依旧反应不过来。
小野这次过来,特意给周婆婆备了礼,都是一些名贵的养身体的宝物。
周婆婆顿觉惊喜,急忙招呼着楚王在家中用晚膳。江言作为主人,当即也出言挽留。
楚王自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婆婆兴高采烈地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做菜。好半天后,她才发现当今的楚王殿下,当年还帮她在厨房里烧火打杂呢。
吃饭时,依旧是三人上桌,周婆婆特意上了些清酒,每人都喝了一点小酒助兴。
周婆婆自上了桌后,这嘴巴就没停过。
时隔多年三人再次坐在一起,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着当年的趣事。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尽兴,大多数的酒都是小野喝的。等散座时,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来。
周婆婆喝了点酒,头有些晕乎乎的,随口问了一句:“如今天色已晚,殿下可要留宿?”
小野从一开始打得便是这个主意,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至于江言心中的那些担忧,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反而巴不得自己和江言纠缠不清呢。
江言的反应也有些迟钝,尚来不及阻止,小野便已经接了话头:“好呀,正好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和言言说呢。”
江言看向倚靠在椅背上的小野,此时,他的面具早就摘了下来,随意地扔在桌上。脸上就像是一个烧红了的苹果,正痴痴地望着她。
江言皱着眉头,小野这明显是喝醉了的模样,只得无奈地冲周婆婆说道:“周婆婆,你命人赶紧去收拾一下房间吧。”
周婆婆答应了一声,还没出去,小野又发起了酒疯,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住得和言言近一些!”
江言看小野现在的状况,脸上的疤又不能让外人瞧见,也只能让她来照顾这个醉鬼了。
周婆婆出去命人收拾房间,江言把那个面具拿在手上,凑到小野的跟前,轻声道:“等会我们便要出去了,这个面具你先戴上。”话毕,便过去帮他戴面具。
小野定定地仰头看她,极为配合的样子。
等周婆婆过来时,两人一起扶小野回房间。
周婆婆也有些不胜酒力,江言便早早地打发她回房休息了。
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江言取下小野的面具放在一边,帮他擦脸擦手,安顿他睡觉。
小野已经舒适地闭上了双眼,江言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忽地想起了这药还没抹呢。
可唯一的一瓶药膏已经送到王府,空间里倒是还剩下了一点点。江言艺高人胆大,闭上双眼,直接让自己的精神力回到空间里拿东西。
在她闭眼的瞬间,床榻上装睡的小野敏锐地感觉到此时的江言有些许不同。
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便发现此时的江言正一脸平静地闭上了双眼。他想发出一点动静引起对方的注意,就瞄见江言的眼睫毛颤了颤,整个人的气质立马鲜活了起来,他当即继续装睡。
几秒后,他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脸上出现了有些微凉的手指,正在轻柔地帮他抹药。
脸上熟悉的刺痛告诉他,江言抹的就是上午的药膏,可刚刚,江言的手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
撞破了江言的大秘密的小野表情依旧不变,就连呼吸都一直维持得极其平稳,仿若是真的睡着了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小野便打着每日要涂药的由头,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江言更是没想到,如今的楚王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野,他要是想厚着脸皮住在这里的话,又有谁敢赶他走呢。
楚王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
宫中的御书房里,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大刀阔斧地端坐在书案前。他的体貌魁梧,剑眉虎目,双瞳犀利冷峻,周身有王者之威风。
林公公低眉顺目地站在旁边,交代起楚王最近的行踪:“陛下,近日楚王每天夜宿在江姑娘的府里,白天倒是照常前往兵营。”
皇帝面色不变,片刻后,发问道:“瑾儿这几日可犯癔症了?”
林公公恭敬道:“没有,一切安好。”
皇帝的手指一顿,开口道:“林公公,你也曾见过这位江姑娘,今日便来和我说说她吧。”
林公公垂下了头,回忆着三年前见到的江姑娘,实话实说道:“老奴只见过江姑娘一面,当时一见她,便觉得她温柔又娴静,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其谈吐大方得体,而且身上也没有惯常女子的小家子气,一眼瞧过去,就觉得她和寻常女子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皇帝听了林公公的话,依旧无法想象出这位江姑娘的样子,思忖片刻后,才道:“择日安排我和这位江姑娘见一面吧。”
林公公面上一惊,连忙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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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江言自到了长安城后,每天也没什么正事可做,离卓妹妹的婚期也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只得拉着周婆婆把长安城逛了个底朝天。
长安城作为大燕最繁荣的城市,这值得游玩的地方可不少,小野偶尔也会陪着一起。
玩了几天后,最令江言意外的是,李夫人突然向她邀约,前往品茗斋一聚。
这位李夫人便是原主的养母,也就是李尚书的正房夫人。
江言回长安城后,倒也没忘原主的这对养父母,再加上当初自己回下关村时,人家好歹也给了她一笔银子,所以交代周婆婆带着礼品去了尚书府一趟。
虽说自己现如今和尚书一家早已没了瓜葛,不过当初临行前,那些银票她确实是收了,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所以这人情还是要还的。
不过硬生生地把银票退回去未免太过生硬,所以江言挑选了不少礼品。给李夫人的自然是闻香阁的护肤品,给李尚书准备的是茶叶,然后又给李尚书的嫡子李烈备了一套贵重的笔墨纸砚,其价值早已远超当年银票的数额。
周婆婆独自带着东西去了尚书府,顺便也能见见她曾经共事过的老友。
她如今重返长安城,勉强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当年她要跟着自家小姐一起走的时候,有不少人在背后看她的好戏,说她好日子不过,偏要去那荒凉之地过苦日子。
但同时,也有不少人过来劝她,她虽然领了她们的情,却依旧一意孤行。周婆婆也不为其他,就是担心自家小姐到了村子里,便要遭人欺负。
如今回想,也就当初从长安城回去时,在路上糟了一些罪。之后到了南平城,这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除了偶尔要为小姐的婚事操心,每天可是逍遥极了。
或许是日子过得顺心,再加上保养得当,周婆婆如今的面色红润,穿着打扮也很是讲究,丝毫不见老态。
周婆婆此去是为了送礼,报了江言的名讳后便见到了李夫人。
这么多年过去,李夫人几乎快忘了当年的那位养女,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旁提醒,她才想起了江言正是那位养女的本名,只是不知她为何又回来了?
等见到周婆婆后,李夫人一看对方的精神面貌,便心知这位养女现如今的日子过得怕是不差。
周婆婆见了李夫人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后,才把准备的礼品送了上去,顺便介绍起那些礼品的效用。
李夫人原本想尽快打发周婆婆走,不过听到周婆婆的介绍后,倒是提了一些兴趣。
周婆婆说完后,悄悄地瞄了一眼李夫人,只见李夫人脸上厚厚的妆粉也依旧遮盖不住她的心力交瘁。
李夫人听完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问道:“江姑娘好歹也做了我十几年的女儿,今日怎的不来?”
周婆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故作惋惜道:“主子也是怕触景伤情,但还是感念夫人和老爷的养育之恩,所以备了这些薄礼,聊表谢意。”
李夫人闻言很是受用,没想到这个不怎么关注的养女倒是感恩,喃喃道:“有心了……”话毕,又想到了那位已经嫁出去的真小姐,脸色便算不得好看。
周婆婆送完礼后,也不多待,只说想和自己曾经在府里十分要好的一个姓王的厨娘说会话。
李夫人刚刚才收了礼,自然不会拒绝,很是体谅地派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领着周婆婆去见老友了。
等周婆婆走后,李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芙慢慢收拾起那些装在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开口道:“夫人,没想到那位江姑娘现如今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些盒子里装的可都是闻香阁的东西。不仅价格贵,想买还只能到临安城买。”
小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盒子给夫人看,惊讶道:“尤其是这一盒珍珠百花膏,闻香阁断货许久,这没有一点门路可是买不到的!”
李夫人顺手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只觉香味扑鼻,问:“真有这么难买?”
“上次少爷给你带的那一盒梅花膏,可是他特地为了你去临安城买的,也就是为了哄夫人开心罢了。”小芙拉长了音调,忍不住劝道,“夫人……你就算为了少爷,也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了。”
李夫人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想到自己的孝顺儿子,心里倒是宽慰了不少。可高兴了没多久,心里的怨气又出来了。
小芙一见夫人又是如此行径,便道:“夫人,要不等过几日天气好了,出去散散心?”
李夫人哪还有什么心思出去散心,刚想说不用,倒是想起江言来了。犹豫片刻后,才道:“也好,我正想见见这位江姑娘,到时候便请她到茶楼一聚,刚好叙叙旧。”
小芙当即应了一声。
收到李夫人的邀约后,江言和周婆婆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当天便回了帖,只说后天一定会到品茗斋。
写完回帖之后,便去侯府看望卓妹妹。
今日侯爷难得也在,一见江言很是热络。
他原是个武将,如今的爵位都是他年轻时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直到南疆稳定后他才被召回长安城,毫不留恋地上交了兵权后,便安安稳稳地当他的乐安侯。
这些年来,无论是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只除了卓语冰的身子不好以外,在长安城里就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如今江言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自是由衷感谢她。上次只在侯府门口匆匆地问候了几句,今日刚好有时间说话。
侯爷表面看着很是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早就晓得江姑娘已经和楚王缓和了关系,也知道很是狂妄的楚王最怕的便是眼前这位弱女子,此时便忍不住向她说起了楚王的坏话来。
江言这才得知,侯爷现如今倒算得上是小野的半个师傅,主要负责教导小野兵法。
侯爷对楚王的怨念极大,滔滔不绝地说着楚王的坏毛病,比如做事不管不顾、傲气、心狠手辣、残暴等等,倒是和原书中楚王的形象相差不多。
江言听着侯爷的念叨,倒是想起了小野当年在南平书院读书时,教导他的夫子也经常向自己抱怨小野不听话,如今便觉得很是感触。
侯爷今日和江言宣泄了一番后,这心里的气才顺了下来。看着沉默的江姑娘,心里一顿,连忙出言补救:“其实楚王也没有那么差了,做事果决,能够快速对突发状况想出解决的办法。”
江言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早就了解他的脾性了。
正好,卓语冰的嫁衣订做了大半年,今日才送过来。江言便和卓语冰一起去了她的房里,开始试尺寸。
因为顾公子新置办的府邸还未配置齐全,再加上卓妹妹的身份尊贵,所以这桩婚事便定在侯府办。等顾公子那边全部都归置好了,两人才会搬回自己的小家。
进了卧房,卓妹妹换上自己的嫁衣,尺寸倒是刚刚好。
卓语冰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江言由衷地为她高兴,不过卓语冰和顾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别。在南平城的时候,两人又没有见过,江言倒是好奇起他们是因为什么而结缘。
想到这里,江言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卓妹妹,你是怎么认识顾公子的?”
卓语冰的脸皮咻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当初我在山里休养时,观景台上便挂着顾公子留下的一首诗,当时我便对写下这首诗的人十分好奇。”
江言听言一怔,调笑道:“你就因为一首诗,便对顾公子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