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交代完事情后,便拉着江言徒步往回走,清铃和雨竹依旧跟在两人的身后。
如今两个刺客均已被他反杀,但并不知道等会还会不会面临下一波的暗杀。楚王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心知刀剑无眼,江言跟在他的身边实在危险。
转念间,心里便有了安排,楚王握紧了江言有些冰冷的手,说道:“我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山洞,我们暂且先去那里避一避,等“楚王”回了营地后,我们再回去。”
江言此次贸然前来,就是担心楚王行事莽撞,如今得知他愿意避开战斗的中心,自然点头答应。
楚王和江言两手相握,慢慢地往前面走,气氛闲适,好似是来这深山中郊游似的。
江言不禁回头看了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的丫鬟一眼,经过刚刚这一出,江言已经猜到,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武艺高强,怕是比楚王手下的那些男子还要更胜一筹。
而这个时候的楚王,满脑子都在回忆刚刚那两个死士的暗杀手法。这样的手法,这般缜密的心思,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个人的面容。正是在众人面前贤良淑德的一国之母,皇后,也只有她,才会这么迫切地想除掉自己。
而那些一心赴死的死士,他早已交锋过了,从未得到过任何有用的线索。
楚王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不动声色,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想那做贼心虚的皇后见他不慌不忙,派出去的死士又死不见人活不见尸,难免心慌意乱。届时,只要她一旦出现纰漏,便是自己的大好机会,顺藤摸瓜,不怕抓不住她的马脚。
刚想到这里,楚王便发现身旁之人,突然站定,不动了。
楚王奇怪地看了过来,却发现江言的脸上此时竟一丝血色也无,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江言跟着楚王的脚步,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一会,很快便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她只以为是自己刚刚收到了惊吓,缓一会就好,未曾想,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竟是连腿都迈不开了。
江言迎着楚王怔忪的目光,勉强勾起了嘴角,强颜欢笑道:“我……我大概中毒了。”话音未落,身子一软,直直地往地上倒。
楚王连忙一把搂住了江言,语调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会?我现在就送你回营地!”
江言没想到这毒发作起来这般猛烈,手臂越痛,她的脑中却越是清醒。
此时,她已然发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惨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来不及了,赶紧……带我去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
楚王立马明白江言的意思,双臂用力,将江言打横抱起,足下轻点,往他之前口中的那个山洞奔去。
落在两人身后的丫鬟如今也已经发现了异样,同样快速跟了上来。
楚王脑中的弦紧紧地绷着,转瞬间,便已经进了山洞。他早已猜测到江言身上的不凡之处,此时便大声朝着跟过来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等在洞外。”
清铃和雨竹在山洞门口堪堪止步,互相对看一眼,才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山洞并不大,里面的光线昏暗,楚王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方把怀里抱着的人放下,唤道:“言言,是哪里中了毒?”
江言疼得脸色惨白,开口道:“左手手臂。”
楚王闻言立即把江言衣袖生生撕开,却发现那原本光洁的左手臂上此时一片黑青。凑近了瞧,终于看到江言的手臂上只是被银针微微地刮破了一点点皮,甚至连血都没出。
可这毒来得这般气势汹汹,令人毛骨悚然。
江言疼得指尖发白,此时已经抬不起手臂看伤口了,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楚王连忙附耳过去,便听江言几不可闻地说道:“我……得离开一会,你闭上……眼睛。”
楚王此时早已方寸大乱,连忙把双眼闭上,死死地握着江言的手,只记得点头,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好好,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快一点回来。”顿了顿,哽咽道,“这里太黑了,我会害怕的。”
话音刚落,楚王便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空,瞬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可此时,山洞里再无江言的身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王只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大块,他萎靡不振地弯下了自己总是挺直的脊背,好似一个被抛弃的丧家犬。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寂寥又可怜。
江言心知自己命在旦夕,回营地解毒肯定是来不及了。她自从知道小野的身份后,便知道空间里的水滴能解百毒,不过这解毒的过程也很是痛苦。可此时,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了。
外面的环境过于复杂,随时会有人来找上门,自己要是在空间外服用水滴,极有可能会拖累楚王。所以还是决定回空间,这里于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言喝下自己早就备好的神秘水滴,刚入口,便感觉到抽筋剥骨的痛苦,甚至比毒药给她带来的更甚。
江言躺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样的痛楚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江言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空间里待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疼痛开始慢慢减轻了之后,才有了思考的时间。
她全身上下的筋骨仿若再次重铸了一般,地上都是她吐得一滩滩黑血。
江言一丝力气也无,浑身都是汗水,头发也被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仿若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或许是她长期服用空间里的花,所以身体里的杂质早已随着时间慢慢排了出来。今日解毒,除了一开始吐出来的黑血以外,皮肤里并没有冒出什么黑色的分泌物。
江言整个人极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念头便是,楚王还在外面等她,自己再不回去,他会害怕的。
所以在彻底昏睡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重返外界。
楚王一动不动地在山洞里待了多久,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
山洞外的清铃随着天色渐暗,倒是问了好几次,不过山洞里并没有人回答。
楚王闭着眼睛待在原地,直到发现些许声响,才再次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一入眼便是他最熟悉的人,此时正湿漉漉的躺在自己的跟前。
楚王眼中闪过狂喜,迫不及待地把江言密不可分地抱在怀里,声音干哑:“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可怀里的人一丝反应也无,身子软绵绵的。
楚王一阵后怕,连忙松开了她,朝她左臂看去,发现皮肤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莹白,这是解了毒的特征。
楚王稍稍定了心,见江言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着急忙慌地给她把外衣褪下,再进一步时却又不敢了。只快速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将她整个人遮盖住。
依旧怕她冷,于是解开了自己的里衣,将江言整个人包在自己的里衣里,用自己身上的体温给她取暖。
江言是真的累极了,呼吸平缓,对此一无所觉。
山洞外的清铃终于听见山洞里出现动静,再次出声说道:“楚王殿下,如今天色已经黑了,只怕再过一会,这山里会更冷。”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我们马上出去。”
过了一会,便见楚王身穿单薄的里衣,怀里抱着一个长发凌乱的女子出来。
清铃一怔,连忙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楚王。
楚王接过披风,将江言和自己全部裹在里面,开口道:“现在回营地。”
此时,这山里已经黑漆漆的,可楚王的视线并未受到影响,每一步走得又快又稳。
清铃当即跟了上去,雨竹则是回了山洞,找到那些皱巴巴的衣服。她从怀中掏出瓷瓶,揭开了盖子,在衣服上撒上一些药粉。没过多久,地上的衣服便被腐蚀成了碎末,雨竹这才提步追了上去。
营地里,清铃端着热水进了帐篷,过来帮床榻上的江言擦洗身子。又给江言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后,才端着水盆出来,朝账外站了许久的楚王殿下说道:“里面已经打理好了。”
楚王这才迈步进了帐中,目光落在床榻上睡颜安详的江言身上,轻轻地坐到了床沿边。
他呆呆地望了她许久,扫视着她的每一寸五官,没有人知道他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的后怕。
当他独自待在山洞里的时候,很多负面情绪席卷而来。他担心江言不回来了,又担心她回不来了。
如果江言真的不来了,他恐怕会守在那个幽暗的山洞一辈子,直到他化为尘埃。
楚王的目光缱绻,牢牢地黏在了江言的脸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直到账外的清铃说道:“主子,金先生派人来了。”
楚王听言,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他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把皇后给千刀万剐。
可看到江言后,眼神又无端缓和了下来。
楚王在离开前,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江言的手,然后缓缓俯下了身子。从指间到发梢,一触即分,其中的情意昭然若揭,每一个动作都显露了楚王对那沉睡之人的珍视和疼惜。
他并未发觉,床榻上的那人睫毛微微地颤了那么一下,而另一只盖在被子下的手,此时正死死地攥紧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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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直到清铃再次出言催促,楚王心知自己不能再耽误了。皇后一日不除,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绝不能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依依不舍地在江言的手背上轻啄几下,才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面,仔细掖好被角后,终于起身往账外走去。
床榻上装睡的江言自然听到了这个动静,她浑身僵硬,皮肤上似乎还遗留着来自楚王的温热气息。
甚至,她还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手背上沾染上了一丝水渍。察觉到这点后,那水渍瞬时转变成了一把火,转瞬间,火势便蔓延到她的全身上下,直烧得她脑袋发晕,心乱如麻。
她羞于睁开自己的眼睛,只用力卷住被子翻了一个身,逃避地把自己的头给蒙住,将自己彻底埋入松软的棉被之中。
她虽然早在长安城时,就已经知道了小野对她的心思,可从未直面过来自对方的爱意。
所以面临刚刚那一幕时,虽然脸上强装镇定,但心里的震荡不为人知。
就算楚王离开了这么久后,她的心跳依旧如擂鼓一般,久久不能平复。
清铃进来时,便发现江言整个人都不见了,只被子里面鼓起一个小山包。
清铃的目光探究,江姑娘的睡相一向很好,睡觉也是安安分分地平躺或侧睡,这幅模样,难道是醒了?
想到这里,清铃便径直走到了江言的床边,轻声喊了一句:“江姑娘,你醒了吗?”
江言原是在胡思乱想,所以并未听到清铃靠近的声音,如今听到清铃喊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直到清铃再次唤她时,江言才从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清铃站在床榻边,问:“如今已经很晚了,姑娘可要吃点什么?”
经过清铃这么一问,江言顿时便真的觉出自己的肚中十分饥饿。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江言终于不再继续装鸵鸟,从被子里冒了一个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清铃说道:“那就……随便来一点吧。”
此时的江言脸上一片潮红,热度还未消退,眸光氤氲,竟生出几分千娇百媚的勾人意味来。
清铃看得心中一跳,连忙低下头来,只觉江姑娘如今竟是越来越美了,就连眼睛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江言见清铃默不作声,呐呐地问道:“可是吃食不好弄?”
清铃慌忙摇头:“楚王早就吩咐了,灶上一直温着细粥,奴婢现在就派人去端。”
江言听到清铃提起楚王,心中一顿,不算自然地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雨竹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了帐篷。
江言并未下床,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厚衣,没什么规矩地直接坐在床榻上开吃。
喝完粥后,江言再次躺下。她的体力还未彻底恢复过来,再加上她刻意不去想那些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事情,所以没多久,便再次睡着了。
而在相隔营地两里之外的密林中,一个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向前面的人传达起从长安城带过来的消息。
“主子,金先生已经找到那位农妇了,但她并不是皇后多年前的贴身丫鬟绿萝。”
楚王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越加凝重,问道:“那为何长相和绿萝这么相似?”
“据那农妇所言,她曾经有一个双生的妹妹,不过因为后来闹饥荒,那个妹妹和家里人走散了。”
楚王面色难看,无法接受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通通白费了,问道:“已经确定农妇不是当年的绿萝了?”
黑衣男子肯定道:“金先生也怕中间出现差池,特意乔装打扮,在那大石村住了几日。在村子里四处探访,那农妇所言确实属实,并未有所隐瞒。”
金先生做事谨慎,这个时候既然派人过来传消息,那么这事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如今告诉他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他又怎么能甘心!
想到江言今日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他如今是一日都等不下去了,皇后做事滴水不漏,自己毕竟得尽快把她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楚王周身的气质突变,笼罩着上位者的威严,已然起了杀心,语调森然:“谁说那农妇不是绿萝了,我说她是,她就必须是!”
黑衣人被气势所逼,下意识地单膝跪下:“可是……”
楚王并未瞧跪在雪地中的黑衣人一眼,只把手中的包袱抛给了他,说道:“把我刚刚说的话,还有这个包袱一起带给金先生,他会明白我的意思。”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走了。
“属下遵命!”黑衣人并未起身,尊声应道。
楚王回了营地,便看见江言帐篷里的灯早已经熄灭了,几经犹豫,还是决定进去瞧她一眼。
心随意动,示意门口值守的小兵保持沉默,他自己悄声进了江言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