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仙机[修真]——口红为命
时间:2020-08-13 09:04:55

  然后,就如同兆花阴那样,消散在天光云影里。
  他的身躯化为轻烟,化为长风,化为无数山川与江河,托起整个山海境。
  陆照旋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惊,直到迷雾再度散去,仍沉浸在方才的画面中。
  若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刚才的情景是说,兆花阴勘破了玄元大秘,寻到了不必斩杀对立道统修士便能飞升的路径?
  兆花阴没有携肉身一道飞升,或许她也无法肉身飞升,只能舍弃身躯,以一点元神踏破虚空,飞升天外。
  而她交给慎苍舟的传承太清剑典……不正是当初在秭殊洞天中,赵咎同告诉她谢无存正在寻找的传承吗?
  她原以为那只是谢无存随口唬弄赵咎同的,未料竟真有所溯?
  谢无存是真的知道太清剑典的来历,还是偶然得知、并不清楚根底?为何他会认为太清剑典在秭殊洞天中?
  太清剑典竟曾存在鬼世夜游图之中,而后者竟是由慎苍舟送往祖洲的。
  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镜怜会认为太素白莲在沧海岛了。
  兆花阴/道器摧折后,慎苍舟为她寻来太素白莲,但兆花阴并未去转世,也就没有用上。
  慎苍舟不需要重塑道器,那么怀疑他留在沧海岛中镇压气运的宝物是太素白莲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的问题是,慎苍舟留在此处的宝物是太清剑典,那么此处究竟有没有太素白莲?若没有,慎苍舟又将太素白莲放在了何处?
  这一切思绪尚未淡去,她便好似本能般地掣出昆吾,惊涛似于剑刃滚滚,朝她身侧当头打去。
  那剑光倏忽而落,似乎能将一切化为虚无,却在一声雷音中悄然化解。
  陆照旋平静地望着裴梓丰,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冷淡。
  慎苍舟从鬼世夜游图中取出的那柄短剑,与第三幅壁画上兆花阴手持的短剑别无二致。
  不必过多犹疑,不必再行揣摩,那就是通往大若岩的线索、太清剑典的下落。
  自迷雾弥漫又散开的这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了一番光景,他们终于摆脱了问元大能十数万年前设下的障碍,清晰地感知整片天地。
  这是一片看似狭窄,实则无穷无尽的天地。它介乎虚空与实世之间,连通两个极端。
  进,则大若岩在望,勘破玄元大秘的太清剑典,甚至于太素白莲都将在手,退,则回到虚妄海水中,花时间买个见识。
  陆照旋元神蕴道,法力四凝,幽幽道,“裴道友好强的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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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神霄宗雷,本是同源
  “陆道友的剑法也是无比高妙。”裴梓丰朗笑一声, 朝陆照旋轻轻颔首,姿态得体得仿佛两人真是在互相夸赞对方手段。
  剑光倏忽过眼,似山水荡开云烟, 在这狭窄的甬道中,竟生出别样的广阔无尽之感。
  陆照旋不再作答, 凝神注目那无限剑光。
  谢镜怜说得没错,她玄元同修,实是犯了大忌,有些关隘对于坚持玄门或元门的修士来说是可以慢慢渡过的, 她却因在这两者间摇摆不定而难以突破,于道法上便好似拦路虎,凶险之极。
  这关隘表现在斗法上, 便是许多手段她难以参透, 转圜不如旁人流畅。对于蜕凡修士来说,这一分一毫的差别,往往都是决胜的关键。
  而正因这缺陷,陆照旋斗起法来反倒更咄咄逼人。
  她本就是气势更胜手段、应变更胜技巧之人,千余载斗法多半是道法修为不如人, 全靠一股气势与应变求一线生机,此时这天然的缺陷并不能让她有所动摇, 反让她更生决然。
  那剑光悠悠,若隐若现,伴着滚滚雷音,一时晦暗如暝夜, 一时璀璨如星辰。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说来也怪,按理说, 以蜕凡的修为,如此磅礴辉煌的剑意几乎能一剑斩落一个小世界,然而在这狭窄的甬道,竟好似毫无威力一般,轻飘飘地涌过四壁,尚未给甬道造成什么破坏,便仿佛溪流汇入江海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陆照旋一边凝神去看剑光,一边留意周围,发现这细节,不由略略感慨起问元手段,寓无限天地于方寸咫尺之间,算是于虚实之上更上一层,远远比蜕凡所谓的虚实一体来得精微得多。
  在浩渺剑光中,似有五色雷光一瞬而生,霹雳而下,与那剑光一触即分。
  剑光一闪,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转瞬黯淡了下去,转瞬又从那深沉如海之中生出更炽烈、更耀眼的光华。
  而那五色雷光却好似随剑光一道黯淡下去,没有剑光新生光华的手段,为新生的剑光所淹没。
  “陆道友这手虚实相生的手段,实在精妙。”裴梓丰为那剑光压制,却好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一般,仍风轻云淡,竟有几分事不关己的点评之意,“不愧是苍君传人。”
  他刻意提及慎苍舟,无非是想抛出点话头引她分散心神,来个措手不及,陆照旋哂笑,本不待搭理,然而心念一动,竟也温声道,“岂敢,裴道友得明前辈照拂,果非俗类。”
  她口中阴阳怪气,手下却比口头更不容情,剑光翻覆如江海,翻涌外更有磅礴与炽烈,细看取,又好似光影明灭,明亮如日月星辰,暗沉如虚空深渊,互辅相成。
  就在那明灭剑光似要将裴梓丰全然淹没时,自剑光之中生出一道五色之虹,转瞬散落整片剑光之中,将那明灭光华一刹扭转,反向陆照旋倒逼而去。
  陆照旋只觉心神一刹恍惚,好似多年道法一瞬被人颠覆,天地变了一副模样,陌生得令人茫然震恐。
  这恍惚不过一刹,她转瞬收摄心神,知道这是裴梓丰于道法之中的领悟在她之上的表现。
  到了蜕凡境界,斗法便不再是法力相抗,而是道法心神之争。她刚刚突破,而裴梓丰虽转世重修,却已是期年蜕凡,于道法之上比她更胜一筹再正常不过。
  陆照旋最擅扬长避短,道法造诣暂且不如,她便尽量避免此道之争,然而令她惊诧的却是另一件事。
  “神霄宗雷?”
  裴梓丰透过无边光影望见她自面具后无比诧异的目光,听见她惊疑不定的问话,忽地笑道,“陆道友原是流洲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兆祖师的传承,最终还是落到兆祖师的传人手里。”裴梓丰一边驱使那雷光涌动,一边似闲聊般道,“不过,在我们祖洲,这门道术唤作阴阳大五行神雷。”
  陆照旋出言半是惊诧之极,半是试探他反应,未料不仅从裴梓丰反应中得出她想要的答案,更从他口中得知她未作试探的信息。
  裴梓丰用的道术十分具有特色,第一层境界时,取五行相生相克而化为雷法,威力无匹;第二层境界则更进一步,升为阴阳,进而化雷,威力无穷;若再进一步,便是两仪与五行更生变化。
  前两层境界若说是人力,最后一层便是天地。那幻化而出的雷法既是怒雷,亦是五行、两仪,更是天地众生的每一相。
  只看方才裴梓丰的一手,陆照旋便知其道法来历、究竟修至何等境界,而这正是令她无比惊诧的根源。
  这门道法,她早有耳闻!
  这与她自流洲听说的绝世道术神霄宗雷完全相同。
  神霄宗雷在流洲失传已久,但多半与流洲现行道法同根同源,现在却被裴梓丰一个祖洲人使出来……
  这是否说明流洲从前也是兆花阴的传承之地?
  陆照旋思及她曾问流洲是否是明叙涯的传承之地,谢镜怜含糊不清的“算是吧”,分明与她如今的猜测正好对上。
  明叙涯既然是兆花阴的弟子,那么说流洲是他的传承之地,也勉强能作数。
  那雷光涌动至她眼前,陆照旋忽地反手而挥,一幅卷轴便自她手中展开,浓郁的死气刹那间弥漫甬道之中,涌入那五色雷光,好似沸水下油锅,激起一片如爆裂般的轰鸣。
  那雷光似与那一切皆休的死气互相翻涌。
  裴梓丰一定是个精于生灭相成的大行家,鬼世夜游图中死气何等浓烈纯粹,他却泰处之泰然,那雷光反复相生,时而转入虚无,时而又归于真渺,反有将死气化为无尽生机之意。
  陆照旋却好似不怕招式用老、给裴梓丰窥出机会来,只是一力催动鬼世夜游图,任那死气更加沉郁。
  裴梓丰长叹一声,幽幽道,“琼枝曷无情也。”
  “老爷说笑了。”有人冥冥而笑,自无穷死气中显出窈窕身影来,似有形,又好似与那死气一般无形无质,正是器灵薛琼枝,她朝裴梓丰遥遥福身,“如今琼枝侍奉陆娘子,为主尽忠自是本分应当。”
  裴梓丰本也只是调侃,见了薛琼枝,长笑道,“果是因缘大妙,阖该我与陆道友有缘。我还道何人竟知山海境有太素白莲消息,原来是我自家招来的对手。”
  雷光与剑光中,光华明灭,仿若跳出尘世,而他便是世外神祇。他虽朗声而笑,不知怎得,却在这光华中更衬出十分冷酷无情。
  闻弦歌而知雅意,陆照旋自他言语中立时明白因果。谢镜怜之所以知道山海境可能有太素白莲,正是裴梓丰透露的。
  这般说来,她能窥见机缘,倒要谢裴梓丰送了一根橄榄枝。
  然而因缘自生,她既得了机缘,自然不惜一切代价把握,管他什么谢不谢的,是她的就是她的。
  陆照旋回以柔声,“那便多谢裴道友指点了。”
  言语间数个呼吸,那死气似在雷光下落了下风,陆照旋却全无再行变化之意,似在负隅顽抗。
  然而,那甬道两壁上,第三幅壁画似隐约光华闪动,与那浓郁死气遥相呼应,似乎将为之而动。
  是壁画上隐藏的通往太清剑典的媒介在应和鬼世夜游图的气息!
  裴梓丰目光一凝,竟仗着阴阳大五行神雷已全盘压倒死气,忽地伸出手来,朝鬼世夜游图抓去。
  明灭光华中,他的目光竟好似比青霜还冷酷,比剑光还锋锐。
  那无边死气在他手下竟好似毫无阻拦之力,任他探囊取物,几乎要一举遥遥夺走鬼世夜游图。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一刹,杀机四起。
  临刀山何如此刻霜寒,持天威难及这般凶险。
  裴梓丰反手而掣,便见剑光如万千丝雨,寒意毕显,朝他浩浩荡荡而来。
  雷光如瀑,转瞬向那万千剑光迎去,却在那无数剑光下爆裂而开,甚至不及相生转化,就已化为无形。
  那死气趁着这空荡大振,一瞬溢满,引得那壁画上幽光连连,直朝陆照旋笼去。
  裴梓丰轻叹,言语间却并无多少叹惋恨声之意,“炼剑成丝,好剑法。”
  而陆照旋在那壁画的幽光下,身形逐渐淡薄,此时竟好似袖手,安然静立,朝裴梓丰平淡道,“承让。”
  雷光/气势如虹,渐将那万千剑光消去。
  待裴梓丰将那剑光打散,周遭死气已渐渐散去,一切陷入沉寂,而陆照旋的身影已近乎透明,显然不在这片天地间了。
  这又是虚空奥妙,她既在又不在此方天地,留在此处的是她的投影,却又几乎相当于真人亲临。她同时在两个世界之中,任何一个世界的人都无法触及她。
  裴梓丰收手,朝她望去。
  目光相触时,他忽地伸出手,在陆照旋诧异的目光中取下那张素白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无比平静的脸。
  “我们还会见面的。”裴梓丰静静地望着她,他似叹息似欢悦地轻声说道,“这是宿命。”
  无需赘言,陆照旋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她和明叙涯因纯元弥生符而生的牵缠,但她从接下鬼世夜游图的那一刻,他们便有同一个敌人。
  “我以为元门修士不信命。”陆照旋微扬下巴,抬手去取面具,“我就不信。”
  摘去面具后,裴梓丰看见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冷冷的,似乎是讥讽,又似乎……
  是引诱。
  幽光倏忽湮灭,带走残影,带走一切喧嚣。
  一切只余寂静。
 
 
第60章 山棱崩摧,命不由天
  狭窄的甬道从她面前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山石满眼。
  上无草木,俱是棱石,绵延奇峻。
  陆照旋神识扫过, 很快便知太清剑典究竟在何处。
  她伸出手——
  雷声隆隆,丘棱崩摧, 地动山摇。
  那满山奇峻棱石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整个握住,大力摇动,扑棱棱的向下滚落。
  陆照旋分明立在那山石之间,却好似不在此间一般, 丝毫不受那地动山摇影响,顾自稳如泰山,悠然伸手。
  她终于顿住, 一把合拢五指, 向上一抽。
  似游龙升天,气冲牛斗,一道华光自那一川山棱中冲霄而起,划破长空,携无边声势而飞, 投入陆照旋手中。
  在那华光之后,是丘峦崩摧, 碎石如落雨,四下而散,轰然数千里,一息而溃。
  好似这一切皆是寻常一般, 万千碎石、山崩于前,陆照旋神色分毫未变,安然握住那华光。
  再摊手, 华光敛去,掌心是一柄青霜短剑。
  陆照旋握着短剑,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剑身,指尖由剑柄一路滑到剑尖,正拂过剑身上一道裂痕,狰狞似要将短剑中分,却堪堪止住。
  剑柄上刻“照花阴”三字。
  她轻叹了一声,心神投入其中。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谓玄元大秘,同陆照旋所知似乎相差无几。
  玄元之分,在于道之本质不同。
  玄门以实入虚,讲究顺天行道,应命而行,认道之本质为天行之常;元门由虚返实,讲究我命在我,不属天地,认道之本质为人求无常。
  兆花阴是元门修士,自然也奉行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太清剑典中明明白白展露其思路,有着无法摆脱而又为陆照旋十分熟悉的元门痕迹。
  求道飞升、超脱天地的实质便是两面求索,相互印证,大道相反相成,从而让修士超越低维本质,脱离低维世界,去往广阔天地,自由穿越晶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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