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也望了过来,“看来,文曲星君和沈姑娘,也进入了鬼墟之境。”
“那我们能通过这只纸蜻蜓找到他们两个吗?”
顾清让摇了摇头,“难,文曲星的折纸之术,多半是用来探听消息,上面没有术法维系,全靠机关,用术法追踪断是不行的,另则,这纸蜻蜓若是发觉有人一直跟着它,为了保护操纵之人,它便不会再飞回去。”
这样一来,那确实是难了。
“等封印重塑之后,他们二人便能一同出来,不必太过担心,沈姑娘是战神之女,功法非凡,文曲星虽在武艺上稍逊一筹,但也必定能保护好自己。”
谢迟迟点点头,也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最应该担心的,还是她谢迟迟自己吧。
倒是要劳烦这狐狸仙君了,劳烦他来,保护她。
终于走出了竹林,脚下焦黑的土地已经隐约有泛红的迹象。
一片黑暗之中,谢迟迟的右方隐约有火光。
不是一点一点的火光,似乎是一片火光。
有火,难道那边,还有人在吗?
周遭都是黑的,一时之间也摸不到封印究竟在哪里,两人便朝着有火光的方向走。
路上太黑了,谢迟迟忽然想起之前仙君买的那颗夜明珠,遂摇了摇顾清让的袖子,顾清让不明所以地顿住了步子。
谢迟迟扒拉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那个小盒子,“咔吧”一声清脆的细响,谢迟迟将那个盒子打开,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光,照亮了少女笑意盈盈的脸。
“险些忘了这宝贝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也不知道她在乐呵什么劲,顾清让瞧着谢迟迟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两人继续朝着火光的方向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隐约间,似乎有人在说话,有些嘈杂,不是一个两个人,是很多人在说话,在交流。
旁边有一个缓坡,两人走上了缓坡,站在缓坡的最高点向下去望,才发觉,那火光,竟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黑暗之中发着光。
黄泉路的尽头,这一片黑暗之中,怎么会有这么繁华的一座宫殿呢?
甚至还有手持战戟驻守的士兵,身着异常华贵的人在走,仿佛这里,才是鬼族的中心,才是夜都的中心。
“他们这都是在,做什么呢?”谢迟迟不解,她怎么也想不到,那说来玄乎的黄泉路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番场景。
“他们是在此处,驻守这鬼墟封印。”顾清让淡淡道。
谢迟迟扫视了一圈,果然,西南方向冒着腾腾的黑雾,俨然无法被掩盖住。
看来,那里,便是鬼墟的封印所在了。
“我原以为,封印是时间太久了,所以稍有松动,可如今,鬼族王室这般严阵以待,怕是有人蓄意毁坏封印。”
“毁坏了封印,为什么要毁坏封印呢?”
“吸食妖兽之力。”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有些严重了,先不论别的,他们的敌人,从一个单纯的封印,变成了隐藏在暗处的鬼族王室。
既然他们为了吸食妖兽之力破坏掉了封印,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飘飘地去补好呢?
谢迟迟登时觉得,麻烦大了。
且两人不慎入了这鬼墟之境,依照仙君的意思,这七日之内,是无法使用仙术的。
难道真的要等上七天之后吗?
封印不是自然损耗,而是人为的破坏,这样一来,七日之后,有什么变数在等着他们,都尤未可知。
仔细算起来,他们进入到这境中,约莫有大半日的光景了,严谨的来说,他们还有六天零小半日的时间,不能使用术法。
“我隐隐觉得有妖力,怕是妖族也参与其中,你用望灵之术看看,下面守着的士兵,真身是什么?”
谢迟迟已经逐渐能自由召唤自己的望灵之术,听见顾清让这样问,虽然不知道由头,但还是照做了。
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在感受到眼眶微微一热的时候,睁开了眼。
方才端正站着的驻守的士兵,在谢迟迟眼中却变成了一只只鸟,那战戟也变成了一根根羽毛。
“他们的真身,是乾皋鸟。”
谢迟迟说完,余光扫到身旁白乎乎的一片,她没忍住瞟了两眼,发现自己竟然能瞧见这狐狸仙君白花花的真身了。
怎么回事,除了在众仙宴上她用术法见着过一次,在一十三天又见着一次,被这狐狸仙君撞破知晓之后,她便再也瞧不见他的真身了。
难不成,竟是她这望灵之术,修习得炉火纯青了吗?
谢迟迟很快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约莫是这仙君知晓自己会望灵之术之后,便给自己身上下了什么瞧不见真身的保护罩,如今在这鬼墟之境,任何术法都无法维系,所以这瞧不见真身的保护罩自然应声而解,也就便宜了她,能再见到那条令人惊艳的大尾巴。
知晓了这仙君族中的规矩之后,谢迟迟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非要说起来,比看更严重的摸,她都摸过了,她自然不会逃避责任,如果仙君哪日心血来潮非要她负责的话,她谢迟迟就算是砸锅卖铁,去集市口卖叉烧包,也一定会养他的。
这般想着,谢迟迟觉得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又忍不住偷偷瞧了两眼那蓬松洁白的大尾巴。
顾清让一门心思都在她说的乾皋鸟身上,并未察觉谢迟迟的小九九。
“乾皋鸟在夜间目力不好,我们或许能潜入。”
第28章
顾清让一门心思都在她说的乾皋鸟身上, 并未察觉谢迟迟的小九九。
“乾皋鸟在夜间目力不好,我们或许能潜入。”
夜间目力不好?这倒确实是个能破的点。
“我们怎么潜入?”谢迟迟眨了眨眼睛。
“乾皋鸟目力虽不好,但耳力很好, 我们不能发出声音。”
谢迟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仙君,我屏息坚持不了多久的。”
顾清让瞧了她一眼,“我给你那帕子,可以掩盖气息,戴上便好。”
哎, 仙君的帕子, 竟然还有这功能。
谢迟迟忙翻出帕子敷面,顾清让亦拿出一条帕子戴好。
谢迟迟忽而想起怀中的圆二滚, 又低声问道,“仙君,你还有帕子吗?”
顾清让不解, “作甚?”
“圆二滚还没有帕子戴。”
怀中的小狐狸适时冒了出来,望着这仙君的眼神, 颇带挑衅。
顾清让冷哼一声,一拂袖子, “没了,你当本君是卖帕子的吗?”
谢迟迟听得直想挠头, 她真的以为这仙君的帕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只是随着他拂袖子的动作, 一张帕子自他的袖中掉了下来, 轻轻地飘到了地上。
气氛登时诡异的宁静了一瞬。
“咳……咳咳,你我本就是要去办这凶险之事,何必要带上这只小拖油瓶一同?”顾清让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说辞。
这话听得谢迟迟一愣一愣的, 虽说十分有道理,可她怎么觉得仙君今夜的说话方式,啊不是,是只要扯上圆二滚的说话方式,颇有些夹枪带棒呢?
是……同类相斥的缘故吗?
“那圆二滚,我们就不能带着它一同进去了。”谢迟迟颇有些难过和惋惜。
谁知顾清让微微颔首,“甚好。”
“可若是将它丢在外面的话,它偷偷跑掉了,可怎么办?”谢迟迟十分真诚地抛出了一个疑问。
顾清让环视了一下周遭,伸手一指,圆二滚只觉得身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不是它能挑衅的,果然,紧接着——
“便将它捆到那棵树上,如此,就不会再跑掉了。”
圆二滚呜咽一声,它只觉得面前这个皮囊好看的男人,心肠却如同恶魔一样狠毒,当即伸出爪爪,扒拉着要爬上谢迟迟的肩头。
谢迟迟偷偷瞄了这仙君一眼,颇有些怀疑,他真的是在认真地给她出主意吗?
为什么这主意听起来,有点馊呢?
谢迟迟摸了两把圆二滚的毛,叹息一声,“罢了,师父曾说过,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它若是跑了,也就说明,我们的缘分,还不到时候吧。”
谢迟迟说着,走到树下,将圆二滚从怀中放了下去,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小狐狸,我们要去拯救苍生了,你自己去玩吧。”
顾清让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两套深色的披风,递了一件给谢迟迟,谢迟迟接过,心中想着,约莫是文曲星曾说过的,仙君他随身有储物空间的缘故。
谢迟迟披好披风之后,抬眼瞧见了顾清让,微微失了神,自她在仙界见着他之后,他的衣裳都是以清浅的颜色为主,从没见他再穿过深色。
如今换了一副颜色,更衬得他面冠如玉,尊贵无华。
“怎么了?”见谢迟迟一直盯着他,顾清让开口问道,“有何不妥?”
“没,没什么,就是猛然瞧见仙君你换了深色的衣裳,叫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凡世的时候……”
她说的是周愿,顾清让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中忽然腾升了一股莫名的,陌生的情绪,慢慢地缠绕住了他,他忽然很想开口问问,究竟是周愿更重要,还是他顾清让更……
这是一惯端方稳重的年轻仙君,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他素来对什么都是淡然的,波澜不惊的,如今这竟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痴念吗?
“仙君,你怎么了?”谢迟迟开口唤道,他蹙眉瞧着自己,只叫她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顾清让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我无事,走吧。”
他有他的承担,有他的责任,这些话,不是他能问出口的。
-
无边的夜色之中,周遭一片宁静,若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这静寂的夜色之中,有两个慢慢挪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
正是顾清让和谢迟迟,两人自乾皋鸟卫兵的目力盲点切入,找到了一条绝妙的路线,遁着冒黑雾的鬼墟封印方向走去。
两人无法交流,只能靠默契,顾清让在前走,谢迟迟跟在他身后慢慢地挪动,这样艰难的前行,不知持续了多久。
顾清让顿住了脚步,走在他后头的谢迟迟一心看路,“咚”得一声,脑袋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谢迟迟晕晕乎乎地揉了揉脑袋,扒拉着他的胳膊探出头来,心中揣测难不成是到封印之中了吗?
面前不远处,簇着一批人,依次席地而坐,围着一团篝火,那篝火已经熄灭,只留着隐隐火星和不断腾升而上的黑烟。
谢迟迟,“???”
所以他们俩方才,望见的那团不断冒出来的黑雾,不是封印泄露的浊气,而是这烧烤的烟?
白忙活了……谢迟迟只觉得难受,非常难受。
烤串的香气慢慢地飘了过来,静寂之中,细小地声音响了起来,微弱又卑微,“咕噜咕噜……咕噜……”
谢迟迟揉了揉肚子,她,饿了。
“谁在那?!”一声喝猛地传来。
乾皋鸟卫兵齐刷刷地朝谢迟迟和顾清让藏身地方向望了过来。
谢迟迟,“……”
有没有搞错啊,这鸟人的耳力,也太灵敏了吧。
谢迟迟紧张地攥紧了顾清让的衣袖,“仙君,咱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顾清让回头安抚谢迟迟,“别怕。”
他的眼神轻柔而坚定,谢迟迟一直慌乱的心,忽然就那样安定了下来。
他随手不知掷出了个什么东西。
“在那边!”引得乾皋鸟卫兵调转了方向。
谢迟迟暗自为两人的境遇松了口气,见她似乎有话要说,顾清让拿出一道灵符,“贴上这个说话,只有你我二人能听见。”
谢迟迟忙接了过来贴到了脑门上,竟有这等宝贝,方才怎么都不拿出来,她在路上忍得好生辛苦。
贴好一抬头,不小心瞄到顾清让将灵符贴到了手腕上。
谢迟迟十分难过,这是欺负她单纯吗?符纸不都是贴到脑门上,才管用的吗?
顾清让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微微勾起了唇角,他伸手将灵符从谢迟迟的脑门上轻轻揭了下来,“手。”
谢迟迟默默地将腕子露了出来,他将灵符贴了上去,解释的嗓音也染了微微的笑意,“贴到额头上的符纸,是给僵尸的。”
谢迟迟,“哦。”
两人继续朝篝火那边望去,除了边上守着的一些乾皋鸟卫兵,席地而坐的人,也是身着华服,似乎是鬼族王室中人。
尤其是这一群人中簇拥着的中间二人,头戴金翎,似乎是王室之中的掌权人。
“鬼族王室聚集于此,他们来这鬼墟之境,只有一个目的,便是那鬼墟的封印,我们跟着他们,定能寻到封印。”
谢迟迟继续去瞅那一群人,似乎是要散了,那中间为首的二人拜别之后,便各自岔开了走。
谢迟迟看得直皱眉头,岔开走了,“仙君,这跟哪个?”
“右边那个。”
好,仙君指哪,她谢迟迟就走哪。
两人悄悄地跟了上去,队伍本来很长,可越往前走,有不少的乾皋鸟卫兵便被指派去驻守别的地方,渐渐地,为首的那名男子,身旁只跟了三四名随侍。
恍惚中,谢迟迟总觉得,为首的那名男子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周遭人越来越少了,谢迟迟和顾清让依旧静悄悄地跟着,为首的那男子忽而停住了步子,谢迟迟也忙止住了步子,她和仙君一路上都在找掩体,应当不会被人发现才是。
可谁知,那男子忽而开口,音色低沉,却很笃定:“出来吧,迟迟姑娘?”
谢迟迟和顾清让对视了一眼,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谢迟迟按住顾清让的动作,“仙君,他喊的是我的名字,你就先躲着,别出来。”
谢迟迟还有些不放心,“你别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