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便笑了笑,道:“此物是什么不重要,只要你们能放我儿一条性命,炎帝遗物之事,你们让我开口便开口,让我闭嘴我便闭嘴。”
蚩尤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
羲和松了口气:“多谢成全。”
这时烛龙却不依不饶起来,欲要挣扎复起,瑶姬怕他挣脱,用捆仙绳再给他加了一道。待收拾了烛龙,便对羲和道:“现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羲和在瑶姬的注视下缓缓道:“炎帝死于大劫,他的遗物除了明面上那几样,剩下的,便都藏在了九嶷山。”
第16章
九嶷山是上古时的说法,现在那处叫苍梧山。苍梧山在南境,恰是当年炎帝治下。炎帝若有重要的东西,藏在苍梧山中,瑶姬仔细一想,觉得也并不是不可能。
然而眼下,瑶姬心中最疑惑之处,便是她爹生前到底造出了一个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宝物,要藏在九嶷山。会不会腾蛇令便和那宝物藏于一处?
说起来腾蛇令之事本与她无甚关系,她如此身涉险境,还不是为蚩尤所挟。想到此处,她便看了蚩尤一眼。
蚩尤在那不算友好的一眼中却笑了出来。
他道:“我既已承诺娘娘不杀烛龙,烛龙却也不能再杀神将,否则,此事我也无法交代过去。”
羲和便发誓烛龙绝不再杀神将,否则她神魂俱灭,永不超生。蚩尤便看向烛龙,烛龙眼中有泪,嘴里发出呜呜哀鸣,点了点头。
蚩尤这才满意。
如今既然话已说尽,羲和和烛龙也立了誓,蚩尤便也松开赶日鞭对她的束缚。
羲和道:“此事我一力承当,我自行了断。你们把我的赶日鞭拿去赴命,天庭应也不会为难你们。”
蚩尤不说话,等着她自行了断。
瑶姬想说些什么,却见烛龙挣扎尤甚,瑶姬忙祭出水灵之相来稳住对他的控制。羲和见了她的水灵法相,道:“先前我多有得罪,实因你怀璧其罪。”
瑶姬心头一跳,羲和之前捆了她,是看上她的水灵之相了?
然而羲和说完这些,便再也不看旁人,直走向甘渊。她入甘渊的一瞬间,整个甘渊水沸,不多时,甘渊便红光一片,甘渊之水化为岩浆,而羲和,便融于整个甘渊之中。
而后,甘渊凝固成了一整片的熔岩,整个甘渊,都成了羲和封印自己的容器。
瑶姬见此,便知自己再是召唤倾盆大雨,估摸着也不能把甘渊恢复成碧波万顷的样子。羲和把自己所有神力都散进甘渊,永远的改变了甘渊的地貌。
蚩尤放过了烛龙,瑶姬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将军,我父皇在世时,是造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你能否为我解答一二。”瑶姬问。
“你知道你父皇炼药那个鼎吗?”蚩尤问。
这个瑶姬自然知道。神农尝百草,炼各种灵药,用的那个鼎,瑶姬熟得很。
“你父亲那个药鼎,因占了不少灵药仙气,据说能令神仙超脱劫数,永生不死。”
瑶姬嗤之以鼻:“若真如此,我父亲又何以应劫而死?”
蚩尤便道:“正是如此,不过是各族求长生之心不死罢了。”
瑶姬不语。
蚩尤却又继续道:“公主真是艺高人胆大,既发现了我故意放走烛龙,便不肯罢休,竟是以身涉险也要自己查出个结果来。”
虞渊是瑶姬自己看出不妥顺水推舟掉下来的,此番被蚩尤说破,便也不恼,只道:“说来我此番以身涉险,也是不耐旁人在我面前故布疑阵,我最是厌烦被人蒙在鼓里轻易摆布。”
此话有指桑骂槐之嫌,蚩尤却只作不知,一本正经道:“以公主的才智和本事,自然无人敢轻易摆布。”
瑶姬见他滴水不漏,便也止了话头,不再同他说话。
两人拿了赶日鞭回天庭赴命。一回天庭,才知天庭开清平宴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蓬元帅在宴上饮酒过度,酒醉后调戏了嫦娥。
天蓬元帅乃紫微大帝手下第一战将,居然犯下此等大错,令紫微大帝也无力保他。嫦娥虽然只是仙子,看起来无所倚仗无依无靠的样子,但此番为她出头的,乃是宓妃。
宓妃其人,乃是瑶姬好友,伏羲之女,洛水之神。她虽然不喜欢嫦娥,但是发生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时间帮她出头。
“当时嫦娥献艺完毕要下场,经过天蓬身边的时候天蓬居然敢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嫦娥也是吓傻了,我既见了,少不得要多管闲事。”宓妃说。
瑶姬听了直皱眉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天蓬平日里看着老实,喝了酒居然会做这样的事。”瑶姬叹。
宓妃看了她一眼道:“我知你在想些什么,我查过他喝的那酒,没有问题。”
瑶姬眉目舒朗,道:“姐姐做事,我自然放心。我只是觉得,天蓬不像是没定力的神仙。”
天蓬在紫微大帝座下,掌的是酆都罗山的阴兵,不是勇烈果敢定力非凡之辈,是镇不了阴兵的。
宓妃愣了愣,道:“难道是别有隐情?”
瑶姬道:“无论如何,此事大庭广众做下了,总要有个说法,天蓬他自己怎么说?”
宓妃笑了笑,道:“他承认他思慕嫦娥。他既然认下这桩事,旁人怎么想就不重要了。”
瑶姬叹道:“看不出来他倒是个情种。”
宓妃不再说话,倒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了一句:“再是情种,也没有这般犯痴的。”
玉帝设的欢迎王母的盛宴上趁着酒意纠缠人家小小一个仙子,确实很不体面。瑶姬便又问道:“嫦娥如何了?”
宓妃拨了拨发上垂下来的璎珞,道:“她受了些惊吓,现在在紫光夫人处。”
瑶姬有些惊讶:“怎么是紫光夫人?”
嫦娥飞升月宫之后,一直住在广寒宫,算是月神的人。月神常仪是帝俊之妃,生下月亮之后便一直是主位月宫,嫦娥飞升成仙,投的算是她的门下,嫦娥原名姮娥,还为此改了名,唤作常娥,天庭诸仙叫的多了,又叫做嫦娥了。
照理说,嫦娥受了惊,应是常仪娘娘抚慰她才对。
宓妃看了眼瑶姬,笑:“你莫不是忘了,紫光夫人乃是紫微大帝之母。”
瑶姬便恍然大悟,道:“还真忘了。”
宓妃笑了笑,道:“我看你平日里有十二分的伶俐,此番去了趟隅谷,却神思不属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瑶姬便捡了能说的同宓妃说了几句,只说打了几架神力不济,精神有些不大好。
“架都是你在打,战神是个摆设吗?”宓妃反问道。
“实在是瑶姬殿下神勇,蚩尤便只能是个摆设了。”她二人在庭中说着话,蚩尤便来了,来便来了,还非得接这么一句。
瑶姬便道:“战神过谦了,瑶姬打架不中用,终还是累战神亲自出手。”
宓妃望了望他二人一本正经的互相吹捧,便只笑笑,再不说话。
蚩尤道明来意,道玉帝陛下着人让瑶姬同自己一同去玉清宫。
本来一回天庭便应该去回玉帝的,但因遇上嫦娥被天蓬调戏一事,此事玉帝正焦头烂额的调停,一时顾不上见蚩尤瑶姬他们。故而推到如今才宣。
既如此,瑶姬便起身随着蚩尤一起去了玉清宫。
玉帝关怀了瑶姬祭父之事,瑶姬便也认认真真答了,顺说昆仑八骏掉入虞渊,被虞渊中的水怪吞了,幸而战神英勇,杀了水怪,但八骏终是回不来。
玉帝便宽慰她,只人无事便好。
瑶姬便继续道她因心急八骏被水怪所吞,亦掉进虞渊,幸而她御水御的好,只不小心来到了甘渊,见了羲和娘娘,羲和娘娘却绑了她,要取她的神魂,幸而战神及时赶来救了她云云。
蚩尤便接过瑶姬的话头继续编,说羲和娘娘几十万年来对九日俱灭之事耿耿于怀,方才夺神仙的神魂妄想复活九日,幸而被他制服。羲和自觉无言见天庭故旧,便自封神魂于甘渊。
这一番说辞来之前他二人已串好,故而此番说下来很是流利通顺,半真半假,只摘去了烛龙。
蚩尤又拿出赶日鞭,张百忍哪里认识这个,只先收了起来,等着再找资历老的神仙辨别真假。他推敲了瑶姬和蚩尤的说辞,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对他二人抚慰的抚慰,嘉奖的嘉奖,此事到他二人这里,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羲和毕竟昔日天后,她此番行为,玉帝也不好昭告三界,只日神那里,少不得要告知一二。这个告知一二的重任,便交给了蚩尤。
蚩尤要去见日神,瑶姬便表示不奉陪了。
“我同嫦娥也有过几面之缘,如今便要去尽一尽这几面之缘的道义。”瑶姬正义凛然,她每次做事找理由,都能说出一番开天辟地一般的大道理。
瑶姬便去看望嫦娥,而蚩尤便奉旨去了日神殿。
日神殿里,白衣的神君在教青衣的女神每日哪一刻,哪片区域给多少光亮,哪片区域给多少温度这等细枝末节之事。
女妭一抬头,便见蚩尤两袖鼓着清风轻袍缓带踏入日神殿。
“我现在来,可是来的不是时候?”蚩尤问。
日神便起身道:“没有没有,正是时候。”
女妭侧身不语,蚩尤便开门见山道:“玄晖神君,此番我来,却有一事告知。”
日神便愣了愣,等着他再开口。蚩尤看了一眼女妭,日神尚还未反应过来,女妭却明白此事自己不方便听。
她很知机地告了退。她想着方才那一眼,蚩尤看她,便同看天庭的任何一个不熟的仙子没什么区别。
当年鹿吴山初遇,她被一头成年的蛊雕追杀,幸而被蚩尤所救。那时蚩尤还不是战神,她也还只是个毛丫头片子,两人合力打跑了蛊雕,他还夸她小小年纪勇气可嘉。
黄帝的女儿不好当,她从来不敢不勇敢。她同蚩尤也算共同经历过几回生死,也曾有些过命的交情,却终究只能是这样了。
第17章
瑶姬要去看望嫦娥,自然不能就这么去。她回了毗沙宫沐浴完毕换了身衣裳,方才去了紫光夫人的洞渊宫。
在洞渊宫是遇着了七仙女姐妹。她同嫦娥交情泛泛,来看嫦娥也不过聊表心意,然而七仙女不知对她有了什么误会,甫一见到她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同她说了天蓬种种不堪,拉了瑶姬同仇敌忾。
瑶姬便也只能安抚她,道陛下一定会给嫦娥一个公道。
嫦娥惨白了小脸,确实是受了惊。瑶姬也说不出旁的话,也拿了安抚七仙女的话来安慰她。嫦娥眼神倒不见惊惶,只是有些悲凉,衬的她那素色的面容,越发楚楚可怜。
月神常仪是个温和的神仙,此番为了嫦娥之事也在玉帝面前姿态十分强硬,表示要严惩天蓬。天蓬是紫微大帝爱将,玉帝便有些左右为难。
天蓬当初跟着紫微大帝收服北阴酆都的六洞鬼兵,从一个雷部小兵做起,一步步积了功勋直至官拜大元帅,不可谓不励志。
瑶姬只叹:“英雄气短。”
赤松子便忍不住问了句:“殿下似乎很为天蓬不值?”
瑶姬便道:“我第一次来天庭的时候,迷了路,是天蓬元帅送我回的毗沙宫。”
赤松子笑:“殿下心慈,此等小事也记得这么清楚。”
瑶姬便道:“当时我孤身一人,因是迷路这等丢脸之事便未表明身份,天蓬好意为我指了路,见我还是不认路最后他亲自送我回毗沙宫。说起来他还是天庭诸神中第一位主动同我说话,替我解围的。虽是微末小事,但瑶姬一直记得。”
赤松子见瑶姬说的认真,便皱了眉问:“殿下是想帮他?”
瑶姬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赤松子叹气:“此事难办。当日事发之时天上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在场,而事后天蓬也承认了对嫦娥仙子久存思慕之心,断难翻案。如今便只看玉帝如何处置他了。”
瑶姬便道:“听闻弱水最近不太平,师父觉得天庭会派谁去镇守弱水?”
赤松子却答非所问:“此事我一个雨师不便置喙,玉帝或可参考战神的意见。”
说起蚩尤,瑶姬不禁头疼起来。她想着蚩尤忽然讹上她,应是有什么内情。
她漫不经心问起赤松子:“此番见到羲和娘娘,她说起父皇后来似炼了个了不起的法宝,不知师父可知道是什么法宝?”
赤松子心中一凛,道:“只你父皇炼出灵药时每每天有异象,因此便有了一些以讹传讹的传说,当不得真。”
瑶姬便又故作无意问起赤松子:“前日祭了我父皇,当夜便梦见父皇他说他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他早前同我订了一门亲事,让我早些嫁人。师父你说此梦何解?”
赤松子便抬了抬眼皮,道:“应是殿下思春了。”
瑶姬噎了噎,复又道:“原是我思春了吗?我还以为父皇当真背着我把我许给别人了。”
赤松子便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殿下若有看中的人,可同为师说一说,若是不错的神仙,便请了娘娘懿旨请娘娘做主。”
瑶姬便觉得哪里似乎不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道:“若我真看上什么人了,不需要问他本人意愿吗?直接找娘娘做主会不会不太合适?”
赤松子便道:“既然是殿下看上的,自然也是心仪殿下的,否则殿下何以看得上?”赤松子说着说着似觉得不对,忙道:“殿下莫不是要以此来帮天蓬?”
瑶姬见他师父脸色都变了,忙解释道:“师父莫急,瑶姬再是混不吝也断不会如此儿戏婚事。”瑶姬再三保证,赤松子这才脸色稍霁。
瑶姬虽乖觉地告辞了去,然而赤松子总觉得天蓬此事不解决,保不齐瑶姬又要作妖,便想了法子在王母面前进言,说弱水正不太平,需要个识水的神将去镇守。
天蓬调戏嫦娥一事,终还是西王母出面,撤去天蓬大元帅之职,发去昆仑山驻守弱水。
此事这样一个结局,有些女仙便很不忿,觉得处罚轻了,后来传出是瑶姬从中斡旋,便道瑶姬对天蓬有好感,故而撺掇着雨师向西王母进言从轻发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