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听得季淑容说要骑射,他便下意识交代,不要让对方受伤,免得自己还要抽空去瞧。
高怀见他允准后,便又道:“淑容娘娘还说……”
“她怎么这么多事?”
傅玉宸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起来。
高怀见状忙住了声,一时不敢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半晌,傅玉宸才再次开口。
“她还说了什么,你一次都说完就是。”
高怀这才敢继续往下说。
“淑容娘娘说,觉着一人无趣,便想着同旁的宫嫔比试一番,博个彩头。”
“后宫中还有宫嫔会骑射?”
“回陛下,除了淑容娘娘,另外还有薛贞媛家中也是武将出身。”
一听还有旁的宫嫔也善骑射,傅玉宸便道:“那你过会叫人去季淑容那儿,就说朕同意了她的请求,只一样,不要拉着不善骑射的宫嫔比试。”
“诺。”高怀听后便躬身应了。
傅玉宸在帐内又坐了会儿,最终还是静不下心来。
“朕去外面走走。”他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高怀见了便赶紧跟上,期间还抽空同帐外候着的内侍交代了句,叫人去季淑容那边去回话。
另一边。
司婉华帐内。
司婉华坐在贵妃榻上,身子靠着身后的凭几。
身为宠妃,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同旁的宫嫔区分开来。
不说别的,便说着帐幕,似她这样的位份,本来应是内设三柱,但因着她得宠,殿中省那边便用的四柱,且身边随行的人也比旁的宫嫔要多。
便是位份在她之上的季淑容,此番带的宫人员额都没有她的多。
不仅如此,便是她身上所穿衣料,都是最好的。
叶弦歌不知道,但不代表原主不知道。
坐在她对面,叶弦歌暗自看了半刻,最终确定她身上的衣裙是缭绫所制。
曾有诗云: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月明前。
缭绫一物比之寻常衣料要珍贵的多,其制作精美、组织细密、质地柔软,表面流光溢彩,花纹变化莫测。因每年产量过少,故而素来都是上贡之用。
在原主记忆中,后宫中便是吴妃都没有这样的料子,可想而知司婉华有多受宠。
“真是对不住了。”司婉华看着叶弦歌道,“怪本宫驭下不严,这才叫叶娘子方才平白受气。”
说着还看了眼一旁的邱蝶:“适才那宫娥怎么处置的?既这样不长眼,便不要留在本宫身边了。”
邱蝶福身道:“回娘娘,奴婢先前也是打算这样处置,只是叶娘子心善,觉着那宫娥罪不至此,替她求了句情。”
“叶娘子果真心善。”司婉华说着一笑。
她生得虽不若季淑容那样美艳,但却别有一番清雅之态,眼下这一笑,更显得叫人感觉如春风拂面,十分舒适。
“娘娘过奖了。”叶弦歌起身一福身,“妾想着那小宫娥也不是有心,若真个将人留在这荒芜的围场,且不平白耽误了她一辈子?”
“叶娘子说的是,小宫娥也确实不易。”
司婉华显然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口舌,因而说了一句便将话题绕开了。
“本宫先前听说,叶娘子在来围场前双膝受了伤?”
“不过小伤罢了。”叶弦歌道,“劳娘娘挂心。”
司婉华先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一旁的邱蝶,对方便会意地从一旁端了秘色瓷高脚盘来。
“叶娘子,这是适才六尚局那边送来的,说是新研制出来的,本宫用了些觉得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叶弦歌听后看了眼跟前的精致糕点。
六尚局显然也是知道谁是得宠的,故而才会一研制出新的糕点,便忙着往司婉华这边送了。
叶弦歌伸手,正要拿起那糕点,便听得司婉华又道:“听得说叶娘子膝上的伤是因着季淑容才伤的?”
她的指尖顿住。
“不过是妾不自己不当心罢了,同淑容娘娘无甚关系。”
司婉华听后又是一笑。
“是不是又有什么所谓?本宫此番叫叶娘子来,是有一事告知。”
她的眼神落在那糕点上。
“这回来围场,季淑容是做好了要在陛下跟前显现一番的准备的,故而她会去向陛下请旨,说自己许久未曾骑射,想要在围场试试。”
“淑容娘娘将门出身,这样的要求实属正常。”
司婉华动了动,调整了下自己坐着的位置。
“只是本宫听说,她届时会提出同叶娘子比试。”
叶弦歌听后一怔。
原来刚才那个主线任务是这个意思吗?
季淑容想要和她比骑射?
难怪先前她问003有没有发布错任务时,对方让她不要质疑游戏的准确性。
叶弦歌是真搞不明白,季淑容是多闲,有那功夫不想想怎么多吸引陛下的注意,老是针对她做什么?
司婉华见她滞住不说话,便以为对方是吓住了,因而道:“叶娘子莫要担心,本宫已经替你想好退路了,若是季淑容那边提出同你比试,你便说同本宫有约,无暇比试便是。”
叶弦歌回过神来。
“妾谢娘娘替妾思虑周全。”
“叶娘子不必客气。”司婉华道,“叶娘子先前在永绥殿的境遇本宫倒也听说了些,季淑容仗着自己位份高,总是压制着娘子,想必娘子日子也不好过。本宫同娘子接触虽不多,但觉着同娘子十分有缘,若是日后有机会,本宫便同陛下提一下,让你到本宫的舒阳殿来随居,叶娘子意下如何?”
叶弦歌笑了笑,接着拿起那高脚碟中的糕点。
轻咬了口后她开口道:“果真不愧是六尚局所制,味道确实好。只是妾不太喜欢过甜的糕点,同娘娘口味不同。”
她这一句话说完,司婉华面色霎时沉了下来。
“叶娘子口味果真独特!”
第19章 小调
司婉华也不是听不懂话的人,听得叶弦歌这样说,心中一下便明白了。
对方这是不愿接受她递过去的枝,选择明哲保身呢。
她的面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冷然。
“叶娘子果真不喜这糕点?”
叶弦歌静默半刻,并未开口。
司婉华冷笑一声。
“既如此,倒是本宫同叶娘子不一样了。”
说着看了眼一旁的邱蝶。
“这刚来围场,一路颠簸,也未曾休息好,眼下本宫觉得乏了,无甚精力陪着叶娘子聊了,邱蝶,替本宫送叶娘子出去。”
这便是明晃晃地逐客了。
邱蝶听后便走到叶弦歌面前。
“叶娘子,请吧。”
叶弦歌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对着司婉华一福身。
“妾告退。”
司婉华并未回她,而是径直转过了身子,唯余一个后背。
显然是厌烦了叶弦歌。
身后的落冬见状微微皱眉,却不好开口。
而叶弦歌自己却不怎么在意。
“走吧。”她转过身子对落冬轻声说了句,接着便退到了帐外。
“叶娘子慢走。”到了帐外,邱蝶看着叶弦歌道,“奴婢尚有事在身,便不远送娘子了。”
邱蝶说着话的时候,面上仍旧带着笑意,但显然没了先前出来迎叶弦歌的热络了。
“邱蝶姑娘事多,且回去吧。”叶弦歌也不在乎对方态度的转变,简单说了句后,便自己离开了此处。
邱蝶站在帐外,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带上了些嘲弄,一直到瞧不见了,方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帐内。
这边叶弦歌离了司婉华的帐幕,便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一旁的落冬想到方才的情况,有些担忧。
“娘子您适才拒绝了司婉华,她之后会不会……”
“会不会针对我?”见落冬顿住,叶弦歌接过她的话。
落冬略点点头。
原先她以为司婉华得宠却不张扬,应是个好相与的,未料到今日去了才发现,比起季淑容,对方似乎更难缠一些。
“放心吧,她不至于自降身份来对付我一个小小选侍。”叶弦歌道,“在她的心中,只怕我都排不上位置,吴妃和季淑容那等高位宫嫔才是她真正的对手。”
“那司婉华为何今日要向您示好?”
平日也没有什么交集,这刚到围场便派了人叫叶弦歌过去,而后说的那些话,不是示好又是什么?
叶弦歌笑了笑。
“她示好不过是想拉拢我,是因为她来围场的路上听说了我先前被季淑容罚跪的事。对她来说,季淑容这些人是阻碍她登上后位的绊脚石,能除掉一个是一个,我这样的小宫嫔,她能拉拢便拉拢,拉拢不了便算了。且她本身也瞧不上我,若不然为何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落冬听后思索半刻,接着恍然。
“娘子您是说,那刁难你的小宫娥是司婉华故意安排的?”
“倒也不算。”叶弦歌道,“那小宫娥瞧上去便是习惯了这样说话,应是邱蝶故意没同她说我要过去。……司婉华一面想要从我这探听季淑容的情况,一面又拉不下身段,故而才这样做。”
“娘子您既这样清楚,为何要拒绝她?”
叶弦歌:“眼下季淑容已经很瞧不得我了,若是让她知道我投靠了司婉华那边,你觉得她会如何?”
落冬眉心一蹙。
叶弦歌继续道:“季淑容若真知道了,定不会饶我,你以为到时司婉华会保我?”
司婉华才不会。
若季淑容真的一直针对叶弦歌,她只会选择明哲保身,口中说的再好听,到时威胁到她了,她只会第一个牺牲叶弦歌保住自己。
“可……”落冬道,“眼下您拒绝了,她季淑容还是一样容不得您。”
“我之于季淑容不过是偶尔心情不好的调剂罢了,季淑容自己都知道,她真正的对手是谁。”她说着顿了顿,半刻后方续道,“再者说,她若真的要对付我,我自有办法。”
两人说着都已经过了自己的小帐,叶弦歌脚下步子却不停,仍旧往前走去。
“娘子。”身边的落冬见状便道,“您不回去休息吗?”
叶弦歌叹了口气。
“不着急,先四处逛逛吧,我先前也没来过这围场,眼下既出来了,倒不如多瞧瞧。”
其实就是她自己懒。
要真回自己小帐了,估计就彻底不想出来了,还不如趁着闲着在外面,到处溜达一下。
好在眼下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唯有太阳的余晖落下,倒也不似先前那样热了。
只是原本不是在宫内,没有通明的灯火,在这逐渐暗下的天色中,离得远点便不怎么瞧得清人了。
走的时间长了,落冬便想劝她回去。
如今天色暗下来,实在不宜在外面逛,虽则四周都有金吾卫守着,但也要防着意外出现。
“娘子,已经走了这么些时候了,我们回去吧。”
叶弦歌看了眼天色,发现确实有点晚了,前面好些路都瞧不见了。
“那回去吧。”
正好她现在觉得饿了。
两人于是往自己小帐位置走去。
因为先前走了太久,故而眼下回去也要一段时间,一路上叶弦歌觉着无聊,便转头看向落冬。
“落冬,我记得你家乡是锦安的?”
落冬听后点头:“是的,苍夏同奴婢是同乡,当初都是从锦安采选进的宫。”
苍夏便是先前落冬提过的,在尚食局的女官。
叶弦歌确认后便道:“我觉得有点无趣,你能给我哼个曲听听吗?”
锦安的出了名的水乡,小调多也好听。
落冬听后一怔。
“娘子怎么突然想听曲?”
她在自家娘子身边这么久,对方也没叫她唱过曲。
叶弦歌“嗐”了一声。
“这不是,无聊嘛。”
听小姐姐唱曲多快乐啊!
落冬听得她这么说,便也没多想,四周看了看,发现也没什么人,便大着胆子轻声哼起来。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下一片昏黄,耳边是悠扬清雅的小调,面前是广袤无垠的草地,让叶弦歌一下子就快乐起来。
两人慢慢走着,落冬唱完一首没听见她说话,便又继续开始哼新的小调。
“好听……”
“什么人在那里?!”
这边叶弦歌正要夸一下落冬的小调好听,便忽地听见前方传来一道厉喝声,不由地步子一顿。
一旁原本哼着小调的落冬也是一怔,接着止了声。
“娘子。”落冬有些慌张。
“怎么了?”叶弦歌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我们……我们走到陛下帐幕了。”
叶弦歌:???
这么巧的吗!
也就是说,刚才出声叱喝她们的人……是陛下身边人。
嘶——
叶弦歌倒吸口凉气。
“快,快走。”她压低声音,对落冬道,“别被发现了。”
好在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所处的地方,前面恰好有个小的帐幕遮着,若是不出声,悄悄往后退,还能溜的掉。
落冬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怂,听了这话后有些愕然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