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穿越)——经年未醒
时间:2020-09-03 08:54:15

  黄氏简直要晕倒,这蠢东西,不认错还火上浇油,她这是想被老太太罚去跪佛堂抄《女诫》不成?
  “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林福缓缓走近林嘉芩,在对方退后一步避开时,又拽着衣襟把人拖过来,“怎么,在你眼里,农民是下等人,比不上你这个五品谏议大夫之女高贵?”
  林嘉芩一仰下巴,硬声道:“我就是比你高贵。”
  林福呵了一声,又道:“章和二十二年,先帝苑中种麦,率还是皇太子的当今圣上已下,躬自收获。谓太子等曰:‘此将荐宗庙,是以躬亲,亦欲令汝等知稼穑之难也。’,每年孟春之月,耕耤礼,陛下亲自载着耒耜下耤田耕种以劝农。怎么,你觉得你比当今圣上还要高贵?”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受惊不小,林嘉芩吓得瞳孔都放大了。
  她哭着说:“你、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福娘,此等大不敬之语可不能乱说。”黄氏慌忙帮女儿解释:“你二姐姐岂有不敬圣人之意,她也不是瞧不起农人。”
  林福嗤道:“她又什么资格瞧不起农人?就她这样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给个锄头让她去锄地都能把自己脚锄了的废材样儿,农人瞧不起她才是真的。”
  “哇……”林嘉芩爆哭。
  黄氏憋着气,敢怒不敢言。
  她算是知道了,这林福就是个混不吝的,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但她敢说别人不敢接呀!
  林福松开了林嘉芩的衣襟,拽起她的衣袖擦了擦滴在手上的眼泪,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帝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旨在为天下人做个榜样,劝国民以农桑为本。为什么?盖因农事,乃人们的衣食之源、生存之本,是一切生产的首要条件。”
  “没有农人耕种粮食,没有牧者饲养牲畜,没有渔民摇船捕鱼,没有桑女采桑养蚕,你碗里的饭食,你身上的衣裳,从哪里来?”
  “没有这些最基本的生存资料,如何有军队护我边疆佑我天.朝?如何有匠人制造出各种工具以便生活?如何有商贩将南北货物转运贩售?”
  “又,如何有你这样一个蠢货在此大放厥词?!”
  林福这一席话振聋发聩,期远堂里众人皆震撼呆愣当场,林嘉芩都忘了哭了。
  少女身量还未拔高、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神却是不符合年龄的睿智通透。
  来给祖母请安的林昕,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纤细娇小的嫡妹,听到这一番慷慨陈词,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起了微微的涟漪。
  女郎尚且心怀天下,自己身为儿郎,难道就甘心平庸无为的过完此生?
  林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期远堂,去前头找到侯府大管事林忠,让他安排些人去守着期远堂,不许旁人靠近。
  他去的时候就很奇怪了,期远堂平日里都有守门的婆子,今个儿居然没有,让他径直就进去了,看到了……
  打住打住,不要再想,想想五妹妹吧,她才是女中豪杰。
  林昕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一直到父亲下值回府了才出来。
  女中豪杰林博士,骂人骂爽骂痛快了,坐回罗汉床上,接过秋夕递来的蜜水一口喝干,滋润滋润干渴的嗓子。
  林福骂了上半场,下半场就该老夫人登场了。
  “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成日里咋咋呼呼,今儿个比个首饰,明儿个抢个衣裳,女子的贞静贤淑是半点儿没有。再过得几年,你们就都改出门子了,若还是这幅样子,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省得嫁去婆家行事不当尽给娘家惹祸。”
  老太太说话半点儿不慷慨激昂,淡淡的,冷冷的,一席话却让屋里的大小主子齐声痛哭。
  聂氏、黄氏齐齐跪在老太太跟前痛哭认错,直言自己没教好女儿、没当好家、没好好孝顺您老人家,让您老人家烦心都是儿媳都错,诸如此类。
  二、三、四、六、七、八也跪成了两排,痛哭流涕地认错,其中尤以林嘉芩哭得最惨。
  事关婚事,林嘉芩再不敢任性了,老老实实认错。
  家中已经在与武陵公府上来往商量她与公府嫡长孙的婚事,双方都有意,但不算东平侯府,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谏议大夫,与二品郡公府结亲,她算是高攀了,最后肯定是要请老夫人出面定下此事。
  否则,就算婚事成了,武陵公府看她恐怕就会像他们看大伯娘一样,她在公府里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林嘉芩怕了,林嘉蕙更怕。
  她今后的前程全都系于此,过惯了富贵日子,谁能忍受得了吃糠咽菜。若不是指望着嫁一个如意郎君,她何必委曲求全四处讨好,连府中仆役的脸色都要看。
  林嘉芸也是有苦说不出,就怕自己被带累了,哭的情真意切。
  六、七、八三个年级小一些的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又不太知道为什么要哭得这么凄惨,反正三个大的在哭,她们跟着哭就对了。
  林福听着这震天的哭声十分无语。
  她陈述了那么一大段真知灼见的大道理,都能直接拿到世界粮食会议上发表演讲了,这些人无动于衷,毫无悔过之心。
  老太太一说起婚事来,她们就紧张得连连道歉了。
  格局就不能大一点儿?
  就不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气啊!
  老夫人听满意了她们的道歉,才淡淡道:“行了,哭得我头疼。”
  众人瞬间收声,不敢再哭出声来,一抽一抽的。
  “这件事,是二姑娘毁了阿福的院子,”老夫人将此事定了性,“怎么赔怎么罚就看阿福的决定吧。”
  林嘉芩不敢反对,怯生生看向林福,小声说:“五妹妹,这次是姐姐做得不对,希望你能原谅姐姐这次,姐姐认罚。”
  “认罚?随便我怎么罚都行?”林福问。
  林嘉芩想说“当然不行”,但对上老太太的眼神,她不敢说,只能哭着道:“你怎么罚都行。”
  林福点点头,又对其他几人说:“那你们呢?”
  三到八五脸懵逼,不知此间还有自己什么事。
  林嘉蕙作为代表,问:“我们怎么了?”
  林福:“你的侍女给林嘉芩的侍女提供的消息,所以,你是她的从犯,从罪当罚。”
  林嘉蕙:“我……”
  林福:“有意见憋着,没让你说话!”
  林嘉蕙委屈地看向聂氏。
  聂氏心疼,要为爱女出头,老夫人淡淡道:“有意见憋着,听阿福说。”
  聂氏:“……”
  林福接着点了其他四个:“你们也当罚。”
  八姑娘不服道:“我们又没有拔你的花草,也没有通风报信,你凭什么罚我们?”
  林福霸道地说:“就凭你们看了热闹,你们是林嘉芩的姐妹。怎么,你们这姐妹之情是纸糊的?草纸姐妹花?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八姑娘鼓着脸不敢说话。
  所有的反对之声都没了,林福满意了,说道:“今天呢,我就教你们什么叫做‘一损俱损’,从明天开始,你们几个,全都去云苍阁小花园里耕地种麦,直到这一茬麦子收获为止。”
  六位姑娘齐齐惊呼:“让我们耕地种麦?不可能!”
  林福:“为什么不可能。当今圣上尚春耕时节亲自下地耕作,皇太子亲自扶犁,文武百官皆劳作。你们一介白身,安敢挑三拣四。”
  八姑娘哭唧唧说:“可是、可是我们不会耕作呀……”
  林福:“不会就学。瞧瞧你们,连种个田都不会,还敢大放厥词,脸呢?”
  六位姑娘齐声痛哭,这次哭得最真情实感。
  林福转头笑眯眯对老太太说:“阿婆,我这样的处罚怎么样?既罚了她们,又能让她们学会一门技能,还能教会她们各种人生道理,比如:同气连枝、心怀感恩、民生多艰。一举数得,寓教于乐。”
  老夫人:“……”
  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想把小花园拿来种麦吧!
  罢了,种就种,连当今圣上都搬出来了,再不让她种,谁知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第27章 
  老夫人一声令下,全府上下都动了起来。
  林尊得知后惊呆了, 找到母亲问:“咱们真在自个儿府上种麦子?”说出去真不会成为全京城笑柄?
  老太太无奈叹道:“种吧种吧, 不给她种,她是不会死心的。”
  林尊:“……”
  那……那好吧, 就种吧。
  花匠们听五姑娘指挥,把云苍阁小花园里的花木移出来, 大部分移去了景明院栽种。其他的,小的栽种在盆中送去各个院子观赏,大的就府中其他地方挤一挤种下。
  各处庄子上人将留的麦种送来一小包, 采买的人也四处去给我五姑娘踅摸不同地方产的麦种。
  府里进来了几个擅于耕种的农妇, 都是从各地庄子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
  各院姑娘那儿……也备好了便于劳作的粗布短打。
  林嘉芩拿到祖母让人送来的短打,当即就哭了一场。
  “阿娘, 我不想种地。”林嘉芩哭唧唧。
  黄氏木着脸:“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
  她跟聂氏大打出手, 林敬下值回来就跟她大吵一架, 甚至连休妻之言都放了出来。
  她是真的怕, 也是真的恨。
  林嘉芩嚎啕大哭:“我今后都没脸见人了!”
  黄氏也想哭,他今后怕是与丈夫彻底离心了。
  不管林家六朵花多么不情愿, 种地这事是改变不了的了。
  林福得偿所愿, 还多了六个免费劳动力,高兴的让秋夕给裁上一条红布,让林昉大兄弟挥毫泼墨,写上——
  学技术当能手 做贡献祝东平侯府忆苦思甜实践活动圆满成功
  林昉大兄弟非常无语:“你这都哪儿学来的?”
  “标语很重要。”林福认真道:“它有宣传思想和精神的作用,增加人的社会意义, 激励性的标语能对人的思维产生一定的感性作用。”
  林昉思忖:“这是怎么个说法?”
  林福:“举个例子:你种地,日复一日劳作,累得要死,也就是种地。但有一天,我不停地在你耳边说,你种地是在为国家为百姓做贡献,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陛下知道了都会亲口夸奖你,你是不是就很有动力,恨不得把天下之地都耕种了?”
  林昉:“……”
  无语归无语,但林福这番话引起了林昉的深思,他把林福要的横幅刷刷写完,就把妹妹赶出书房,琢磨着给圣人上疏。
  林福拿到横幅,让人挂在云苍阁的墙上,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人不识字没关系,就让识字的人口耳相传,不多时,整个东平侯府的仆役就都知道了,五姑娘要带着其他的姑娘们耕地种麦,体会稼穑之难,体恤农人之苦,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大事。
  ——“咱们侯府的姑娘真是了不得,亲身体会农人艰难,这满京城哪家小娘子能跟咱们府里的姑娘比。”
  ——“是极是极,五姑娘不愧是侯爷血脉,这忧国忧民、忠君爱国,和侯爷是一模一样。”
  林福听了仆役讨论的话,点头。
  厉害了我的爹,这夹带私货的能力杠杠滴。
  东平侯府这事本来就有挺大张旗鼓了,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很快各府邸都听到了这事。
  “哈哈哈,林伯朗的妹妹可真是有意思,竟然亲自下地种麦,还种在自家府里,不一般,不一般。”信国公世子徐劭拍案大笑。
  “我倒是觉得林家女郎不同于普通女子,徐世子不该用如此轻慢的语气说她。”新科进士校书郎高拱说道。
  徐劭叫屈:“我哪有轻慢,你可别乱说,林伯朗知道了肯定找我麻烦。”
  “我倒是挺想瞧瞧林家女郎,这样的奇女子,别说在京城,就是普天之下怕也少见。”金吾卫大将军之子曾伋如此说道。
  其余人纷纷表示也对林家女郎很好奇。
  被抱错十余年,竟找了回来;
  跟皇子哭穷,父亲竟升了官;
  在府中种麦这么奇怪的行为,竟还说成是忠君爱国了。
  果真是奇女子,果真是世间少有。
  既然大家都很想去瞧瞧,徐劭一拍板,说:“我去跟林伯朗说,等休沐了,咱们去他家见识见识如何种麦的。”
  众人纷纷称好,就拜托徐世子去说项了。
  当天,林昉下值后就被徐劭叫去吃酒。
  两人到了平康坊郑举举娘子家,郑都知亲自出来陪席,还有她家艳名在外的几个娘子。
  乐音袅袅,美人环侍,推杯换盏,酒酣耳热间,徐劭将此次请吃酒的目的说了出来,得到林昉无情的拒绝。
  徐劭:“为什么不行?从你家老太太娘家那算,你那嫡亲妹子也是我表妹,我去瞧瞧表妹怎么啦!”
  林昉:“你怕不是去瞧表妹的,是去看热闹的。”
  徐劭:“……那你家确实热闹么。”
  林昉:“而且你肯定还会带不少人一起去看热闹。”
  徐劭:“……”
  林昉:“想都别想!”
  徐劭:“别呀,伯朗,大家都是仰慕表妹这样的奇女子,没有恶意的。”
  林昉:“你们的仰慕,就是最大的恶意。”
  徐劭垂头丧气。
  林昉冷哼:“你下次再这么不着调,可就别怪我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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