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慧眯眼看林雨桐,林雨桐只摇头,抬脚就要走,走之前还拍了拍欧阳白的肩膀:“都是没有靠山的人,难兄难弟的,需要帮助了就说一声,俞家在平津想只手遮天,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真就这么走了。
听起来,像是说了几句挑拨离间的话,但欧阳白却从里面找到了契机:自己是可以去找她的。
俞敏慧拉着欧阳白也要走,欧阳白却去看‘杨文广’,“我正好要写一篇戏剧评论,有空的话我能跟你聊聊吗?一会儿散场了我来找你……”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帮助这个‘杨文广’的办法了。
说完这个话,他又一脸谨慎小心的看俞敏慧:“可以吗?得多耽搁一点你的时间,麻烦你陪我了。”
在俞敏慧眼里,这也不过是欧阳白同情心发作。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还来管这样的闲事。不过看他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她又觉得别扭,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不该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才对。她不自在的点点头:“一会儿再过来吧。”说完,又警告的看了俞敏杰两眼,这才拉着欧阳白从后台出去了。这一出去,正好看见林雨桐进金家的包间。
现在才走到包间?这才多少路?
俞敏慧站在走廊里,前后看看,从包厢门口到后台的距离,用走这么长时间吗?她是不是刚才干什么去了自己没发现?
于是,她拉了提着水壶,肩膀上搭着毛巾的伙计就问:“看见刚才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了吗?她刚才去哪了?”
穿着红色长的又不错,走到哪都应该有人关注才对。
这伙计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把边上放着的一盘子瓜子往身后挡了挡:“没去哪呀……刚才我把一盘瓜子给撒了,挡住了人家的路,害的人家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哦!
欧阳白却留了心眼,她在这里站过吗?会不会留下什么信息?
他看着俞敏慧四下里看,连边上围栏缝隙里都看了,看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没有。结果,除了掉在角落里几粒瓜子,再没有其他发现。
看着俞敏慧皱眉寻思,欧阳白迅速的瞟了一眼那些掉在地上没被捡起来的瓜子一眼,那些都是留在砖缝里了,不好捡,散落的看似没有规律,可其实是有的,砖缝里分别是两颗、五颗、三颗。
253!
这个253是个信箱,是个死信箱。是自己和组织联络的唯一途径。
对外,这个信箱当然不叫253,253只是自己人给取的代号。俞敏慧知道自己隔三差五的会去这个信箱,但是不知道这个信箱叫253.
所以,这是个在俞敏慧那里挂了号的半暴|露了信箱。
明知道半暴露,还叫自己去……是不是说,她有办法在俞敏慧的眼皮子底下给自己传递消息呢?
想到了这个,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惶恐和愤懑都消失了,有的只有蓬勃的力量和和煦的笑容。
俞敏慧见他笑,就狐疑的问:“笑什么?什么事这么高兴?”
欧阳白表情一僵,脱口就说了一句:“我不是笑你!”
这更像是辩解!俞敏慧反问:“你没笑我,那是笑什么?”
欧阳白不能解释,只带着几分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般笨拙的样子,俞敏慧没搭理,确实没发现异样,她只得带着欧阳白回了包厢。
包厢里,四爷还跟金汝泊说着话,见她进来就问:“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碰上俞家兄妹了,挡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她说的这般的坦然直接,金家人还以为是俞家找人家麻烦,金老子先不乐意了:“混账玩意。”
“您别生气,他们还不能把我怎么着,您放心吧。”她说着,手搭在四爷的背上拍了几下,告诉他事情稍微有变,但已经处理好了。
那边金家大嫂也给老太太指对面:“感情一直盯着咱们呢。您看,林小姐刚回来,她们那边也回来了。那是带着个男人跟林小姐炫耀去的吧。”
两家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后面的戏看的都不是那个滋味了。不等散场,金家人就先撤了,省的一会子散园子了拥挤。
把人送回金家,林雨桐和四爷才回来。在路上林雨桐跟四爷把经过说了,“……想来欧阳白用的好了,是一把利器。俞敏慧此人自负,她将欧阳白留在身边,确实是想钓鱼,但另一方面,也是感情驱使。”女人难过‘情’之一字,所以,她的视线必然是有盲点的,“她相信她看到的,这就足够了。”
可这也很冒险,“你把你自己暴露在了欧阳白的视线里。”
欧阳白若是始终如一不背叛,那暴露在他面前也无所谓。
欧阳白若是叛变,那自己最多也就是嫌疑。他看见自己摆弄瓜子给他报信了吗?没有!他是看到了那个以为是自己给他留的。谁能证明那是自己干的?
嫌疑而已?
自己身上的嫌疑从来也没有洗清过,无所谓了。
她这么说,四爷就带着几分不认同:“太轻率了!”
可到了这一步了,事情还得这么往下办。四爷马上准备了东西,趁着俞敏慧被绊在戏园子的机会,赶紧把东西布置好。
两人速去速回,再回来,电话就响个不停。
林雨桐抓起电话,才‘喂’了一声,那边就来了一句:“长官叫你过来一趟。”话一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电话时许丽打来了,林雨桐朝四爷摊手。
四爷摆手:“你去吧。”
“饭得你自己解决了。”林雨桐一边换出门的衣裳,一边跟四爷道。
“恩,我一会去吴先斋那边。”顺便就把饭混了。
去胡木兰那边的路上,林雨桐买了一堆的零食,还有两只烤鸡两只烤鸭,半只卤出来的猪头肉,都是老字号的东西,一进门就塞给开门的许丽:“知道你来了,没空请你吃饭,买了点吃的,算我请客。”
许丽不客气的接过来,朝里指了指:“赶紧进去吧,正发脾气呢。”
林雨桐一副了然的表情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老师,我来了。”
“进来!”胡木兰在里面喊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文件,等着林雨桐进去。
林雨桐一进去,胡木兰就问:“你倒是大忙人了,给你打电话都能打二十分钟,人却找不见……”
“您也没提前告诉我您有急事找我呀。”林雨桐不怕他,进去就给胡木兰添了热茶:“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胡木兰看她:“还没告诉我你去哪了?”
“您打去家里,自然不知道我去哪了。您打去站里问问不就清楚了,您真是的。我这样的身份,去哪能没个交代吗?”站里都知道金家的老太太非要四爷带自己去看戏的。
胡木兰就看进来的许丽:“打电话去站里,给我问问,咱们这林副站长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许丽看了林雨桐一眼,在林雨桐无所谓的眼神注视下,拿了电话拨出去,那边是楚秘书接的电话,“林站长?林站长不在,今儿应该是去看戏去了。不过您现在打到她家里应该能找到她,这个点戏园子应该是已经散场了。”
许丽挂了电话,回复胡木兰:“林副站长……看戏去了!”
胡木兰轻哼一声:“你就是忙这个,才没及时过来?”
“您刚回来,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不得歇上半天吗?我是打算明早就过来的。”她知道,胡木兰许是真找她有事,但是事情没那么着急。真要是着急,早叫许丽去站里了。如今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不过是告诉自己她的态度,查自己不再话下,那是想查就查的。
她这般随意的态度,就是有恃无恐的不怕查。这是有底气的表现。
林雨桐见她不说话,就主动问许丽:“老师吃饭了吗?我买的都是熟食,切了端上来,我陪老师吃点。”
许丽转身就出去了,胡木兰也没有反对。饭桌上,许丽还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红酒,“少喝点,没事。”
胡木兰吃了八成饱了,端着酒杯子慢慢的品:“这次我回重青,知道为了什么吗?”
“顽石肯定出事了!”林雨桐也放下筷子,没喝酒,而是拿了桌上的水杯子抿了一口,“不幸被中tong那帮人说着了,平津军tong站高层出问题了。您这次来,是带着大使命回来的。站里从上到下,从亲到疏,都在您的审查范围之内。这是要大动干戈呀。”
胡木兰点头:“没错!你都猜着了。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是我,应该怎么查?”
林雨桐伸手摸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握在手里转圈圈:“查……不好查!尤其是查高层,那还是牵一发二动全身的事情。这几个人,除了周一本背后没有靠山,其他人,谁没有靠山?但上面下令,这些靠山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就是不满。可真正应该警惕的,是如此一来,会闹得整个平津站,人心惶惶。而且,干这一行的,下面的人手多是粗人。这些人讲义气,认人不认官。他们是谁的人,整个阵营分的很清楚,相互之间壁垒很严重。这就是所谓的自成势力。要动,就得防着下面动。所以,轻易动不得。”
胡木兰又点头,她是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想的到。“所以我才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呢,对你们站下层那些……毕竟不了解……”
“老师,您跟我们说话,真不由老这么绕圈子。”林雨桐抿了一口酒,眼里还带上了几分伤感:“您是知道我们四个人的,我们在一块,说话很直接,很坦诚。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所以,我们喜欢什么样的交流方式,老师也该是明白的。您作为老师,您想怎么做,就直说。不用这么跟我绕弯子。您问我这么多,不外是想叫我说,拿我开刀吧,要查先查亲近的人。先查我,再查金汝清。把我们都查的底掉了,再去翻别人的旧账,也就能叫人心服口服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胡木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师徒两个沉默了半晌,胡木兰将酒一口喝了,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是!我是这个意思。”
“那您就查呀!”林雨桐不解的看她:“有什么顾虑,怕我多想?”
“不!”胡木兰摇头,带着几分打量:“不是怕你多想。”她郑重的看向林雨桐,“我主要是怕查出你有问题。所以,我现在真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真有问题,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一条命。如今是国工合作时期,你又是最对r立下过卓越功勋的人,上面会考虑这一点,进而会对你酌情处理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话有点突然,也跟胡木兰以前的语气截然不同。
一定是她的手里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所以,说话才这般的笃定的。
这种笃定,有一半是做给自己看的,有一半是因为她手里的东西叫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判定,她更倾向于相信她手里的证据,认为自己是工党。
可她的手里能有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往坏处想,得反过来去想,如果这个证据真能定自己的罪,胡木兰是不会跟自己废这么多话的。只怕一脚进门,qiang就顶在脑门上了。
这会子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见她将酒杯里的酒一口气给干了,说道:“老师是不是从其他途径得到了新的指向性很强的证据了?”
这么直接的给问出来了。
胡木兰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林雨桐的眼睛:“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雨桐放下空杯子,也一脸郑重,“我不是工党!”她这么说,然后看着胡木兰,“我是被您绑到jun统去的。在入jun统之前,我的履历您查的很详细。我若是稍微有些不干净的底子,您也不会要我。所以,别人怀疑我我可以理解,但老师你怀疑我……我是真理解不了!您这么怀疑,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的很多行为,看着像是工党?要真是如此,那这可真是够滑稽的!他们干那些蝇营狗苟,我看不顺眼,反倒我的错处了?”
许丽多看了林雨桐几眼,将头扭到一边没敢看。她也不信林雨桐是工党,虽然她有些作为确实像是工党。当然了,跟金汝清保持男女关系这一点除外。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声:“许副官,去把办公桌上那个档案袋拿过来。”是长官发话了。
许丽赶紧应了一声,档案袋就在办公桌上放着,她转身拿了,不敢耽搁的三两步走到外间,将东西递过去。
胡木兰摆摆手,指了林雨桐:“你直接给她。”
林雨桐接过来,看着胡木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几张纸,她迅速的扫了一遍,然后便明白了:“原来老师也在中tong放了钉子,这次为了我,老师启用了这颗钉子。当真是费心了!”
胡木兰像是没听懂林雨桐话里的嘲讽:“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什么解释?”林雨桐将几页纸又装回去,然后退给胡木兰,不再言语。
胡木兰拿着档案袋,蹭的起身指着林雨桐:“中tong 对你的怀疑,是因为他们跟踪工党接头,恰好被你通风报信给搅和了,那时候,他们就怀疑,jun统平津站里,是有工党潜伏人员的……”
“也就是说,除了我这个不确定的工党以外,另外四个人中,必有一个是工党,对吗?”林雨桐这么问了一句。
胡木兰点头:“是这样!那么,先甄别你是不是工党,就尤为重要。”
这话林雨桐明白了,顺着她的话道:“若能确定我是工党,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跟我关系亲密的金汝清肯定也是工党。他就是中tong 要查的那个人。若我不是工党,那同理,金汝清便直接可以被排除掉工党的可能。因为一个真正的工党,是不可能跟一个军tong女特工长期保持这种男女关系的。对吗?”
基本就是这样。
所以,甄别一人,能排除掉两个人的七八成嫌疑。重点便不用放在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