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时间:2020-09-18 09:12:25

  顾浮此前叫人传了口信,所以傅砚和秘阁的人都以为她今晚不会来,此刻突然蹿上屋檐,武卫们险些对她动手。
  顾浮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跟他们一块蹲在屋檐外面,偷偷往里瞧,只见傅砚专心处理奏报,顺带吩咐一叶传信卫州和护州。
  一叶拿着傅砚的亲笔小纸条离开,之后也没上来,大概是怕顾浮不在,自己留在七楼会碍了傅砚的眼。
  顾浮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就跃了进去,不由分说把傅砚压到地上,还制住了傅砚的双手。
  傅砚猝不及防的模样让顾浮想起了去年除夕,她喝了点酒跑来祁天塔,那会外头还没这么多武卫,她就是这样把傅砚压到墙角,还说——
  “你身上好香啊。”顾浮低头,在傅砚颈侧乱嗅。
  傅砚先是轻唤:“阿浮”
  然后才想起去年除夕,顾浮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他与顾浮还不熟,因不满顾浮的无礼,直接道破了顾浮的身份。
  然而顾浮并不承认,还和他装傻,特别轻佻地问他:“什么‘顾侯’?是你相好吗?平日都是他来找你?要不要换我试试?”
  当时怎么听怎么令人恼怒的话,如今想起来,竟生出了另一番滋味。
  顾浮也是这么觉得的,还学着当时的话,问傅砚:“什么‘阿浮’,是你相好吗?”
  傅砚有些想笑,忍住了:“嗯。”
  顾浮松开傅砚一只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平日都是她来找你?”
  傅砚渐渐被顾浮带入戏,淡淡道:“是。”
  顾浮离得傅砚很近,像极了正在勾引有夫之妇的登徒子,在他耳边极尽暧昧地问:“那今晚,要不要换我试试?”
  傅砚停顿了一下,像是禁不住诱惑,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红杏出墙。
  回想白天在马车上的浅尝辄止,傅砚将被松开的那只手,搭到了顾浮肩上,并给出了回答:“好。”
 
 
第六十二章 
  窗门微启, 清凉的风将满室的旖旎气味吹散。
  顾浮和傅砚坐在榻上,两人穿着宽松雪白的寝衣,寝衣边角还点缀了几支桃花的图样。
  顾浮刚洗完澡,随便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就另拿了条干净的棉巾, 细细擦拭起了傅砚的白发。
  两人相对而坐, 傅砚为了方便顾浮给自己擦头发, 乖巧地把头低了下去。
  少顷,敲门声响起, 顾浮声音懒散地回了句:“进。”
  没精打采的一叶推门而入, 怀里还抱着个木盆, 进屋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矮榻对面的床边,将弄脏的被褥团成团扔进木盆, 然后又打开边上的衣柜, 从里边拿出新的被褥,往床上铺好, 这才抱着木盆离开房间。
  顾浮看了有些想笑,结果下一秒就被傅砚抱起, 带去了床上。
  “明早再回去。”傅砚一边说,一边拉过被子, 给两人盖上。
  顾浮支着脑袋:“不行, 我还得把信和玉佩送回去给青瑶。”
  傅砚听完,竟扬声吩咐一叶, 叫他把楼上的信和玉佩送去顾家。
  顾浮笑出声:“行行行,在你这睡一晚。”
  然而顾浮身体困倦,神志却因先前的刺激还没过去, 显得格外清醒,所以她便引着傅砚多说了几句话,好多听听傅砚的声音,放松放松精神。
  “之前听你叫人传信卫州和护州,可是在为冬月做准备?”
  卫州和护州离京城最近,调用这两州的府兵护卫京城,最适合不过。
  傅砚双手抓着顾浮的一只手,揉捏把玩:“嗯,冬月围猎会带走大半的禁军和赤尧军,往年也曾向这两州调遣过兵将来护卫京城,陛下不会起疑。”
  顾浮反手握住傅砚的手:“事后陛下定会发现你对他的隐瞒,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
  傅砚看向顾浮:“实话实说,大不了被陛下撤掉职务,反正我攒了不少钱,到时候就住到忠顺侯府去。”
  顾浮笑出声:“这么豁得出去,你和英王到底什么仇?”
  这回傅砚想了想,才说道:“英王一直将我视作陛下的走狗,先帝驾崩后,他和他的母妃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顾浮挑了挑眉,大约是因为“走狗”这两个字被按到了傅砚头上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可爱。
  傅砚却以为顾浮是不高兴别人这么看他,就把顾浮拉下来亲了亲,才接着道:“最开始我只是想要报复,偏他那会也是年轻气盛,失了大位心有不甘,没办法同陛下作对,就只能冲我下手,我不可能次次都忍他,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想我死,我也想他死。
  “不把他彻底解决,玉楼公主的事情还会出现第二次。”
  顾浮明白了,她躺到枕头上,逐渐涌起的困意让她睁不开眼,睡着前,她叮嘱傅砚:“记得提前把林月枝从安王府捞出来。”
  傅砚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好。”
  第二天,顾浮起得比傅砚要早,她顶着凌乱披散的长发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转头叫醒傅砚。
  傅砚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呢喃道:“真想每天早上都能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顾浮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快了。”
  过完年,他们两人就能完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月。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皇帝这次并未责骂他们,只让先前叫去顾府的太医继续留在顾府,还把顾启铮的名字添到了冬月围猎的随行官员名单上,并叫顾浮也跟着她爹一块去。
  顾浮当时就懵了:“陛下容禀,望昔没我睡不着啊。”
  皇帝笑容和蔼地揭穿了傅砚的谎言:“放心,他能睡着的,先前你因玉楼公主一案没法去祁天塔,他不照样能按时入睡,怎么,他没和你说?”
  顾浮愣愣地看向傅砚。
  傅砚:“……”
  两人离宫路上,傅砚没敢说话,顾浮安静了片刻才道:“有些生气,但又怕对你生气,会如了陛下的愿。”
  傅砚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勾住顾浮的手指:“我知道错了,我就是鬼迷心窍,想你再多心疼心疼我。”
  顾浮很是受用:“原谅你了。”
  傅砚知道顾浮不想去犀山,不仅是担心他睡不着,还担心英王谋逆,他一个人留在京城应付不来,于是就把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和顾浮说了,让顾浮别担心。
  另一边,安王府也在同穆家商议后,定下了过定的日子。
  顾浮直到过定当天早上才将穆青瑶送回穆府,过完定又把穆青瑶带回了顾家。
  防穆家就跟防贼一样,生怕那吴小娘又给穆青瑶整出什么事来。
  结果期间还真出了件大不不小的糟心事。
  穆青瑶离家后,整个穆府就落到了吴小娘手里,那些下人的卖身契吴小娘也从穆青瑶院子里搜了出来。
  因此在过定当天,竟有下人听吴小娘的指使,把受邀前来观礼的翼王带进了后院。
  温润如玉的男子停步在穆青瑶的院门前,正要迈步踏上台阶,就听见斜上方传来冷冷的警告声:“再往前一步,我就剁了你的腿。”
  翼王微顿,随即后退,看向了院门旁的白墙,在黛青的墙檐上看到了顾浮。
  翼王扬起一抹略带困惑的笑,问顾浮:“这里面不是穆将军的书房?”
  顾浮:“不是。”
  翼王像是明白了什么,歉然道:“对不住,我恐怕是迷路了。”
  顾浮抬手指了指左边的路:“往哪走,穿过随墙门右拐,顺着连廊笔直走下去,就能看见垂花门,从那里出去后随便叫个人,自会带你去舅舅的书房。”
  翼王对顾浮说了声:“多谢。”
  随即转身离开。
  顾浮看着翼王清瘦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日她们的马车被堵,翼王好像也在?
  顾浮严防死守的做法虽然保护了穆青瑶,但也对穆青瑶造成了影响,至少在外人看来,穆衡与穆青瑶之间父女情分淡薄,导致穆青瑶虽然是西北大将军的女儿,却没人会觉得,娶她能给安王府带来什么实际利益上的好处。
  对此穆青瑶并不在意,也不想听别人说什么出嫁后还是要靠娘家这样的鬼话,她不被自己亲爹和小娘害死就不错了,靠他们,嫌命长吗?
  至于安王府那边,安王妃早在穆衡回京之前就有意替自己儿子求娶穆青瑶,为的仅仅是穆青瑶那一身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然也不会刻意跟顾浮打听怎么和穆夫人相处。
  后来出了事,她和安王一样以为是自家儿子不懂事险些害了人家姑娘,一边心疼儿子罚跪挨鞭子,一边又忍不住可怜穆青瑶,觉得穆家太过糟心,能减少往来反而是好事。
  安王倒是有些遗憾,不过本来他就是个闲散王爷,对名利也没什么追求,只希望家人都好好的,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步入冬月,随御驾一同前往犀山的官员们俱都忙碌起来,毕竟一去小半个月,手头上的公务得临时交接给留守京城的同僚。
  陛下有旨,顾浮得和顾启铮一块去,穆青瑶本想留在京城,但收到了安王府那边的来信,说是安王夫妇也去犀山,安王妃叫她跟着顾浮一块,到了地方也好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
  穆青瑶本就是个无所谓的性子,收到信后就去跟二夫人李氏要了帮大房这边筹备行李的差事,也算是帮了李氏大忙。
  出发那日,羲和门大开,禁军分列在被称作御道的羲和大道两旁。
  御驾通过羲和大道出城,留守京城的官员则在羲和门相送,其中最为现眼的,就要数这次同样留在京城的傅砚了。之所以说他显眼,不仅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一头白发,在阳光下看起来真是无比的耀眼。
  导致之后的旅途上,总有人寻借口来找顾浮,希望能和顾浮打好关系,日后有什么事情要问鬼神,也能走走顾浮的路子。
  顾浮懒得一个个应付,索性换上男装,骑马而行。
  皇后看见,还给她送了一对宝相花纹的护腕。
  司涯曾以半仙的名义传出要献祭未婚女子的话,那之后虽然建立了书院,可还是有许多女子不敢随意出门,后来还是和顾浮一块在宫里读过书的一位姑娘带头,学顾浮穿男装,家里人也没反对,都觉得这样更加安全,导致许多姑娘都有样学样,穿起了男装。
  这次随行的女眷里也有喜欢男装又会骑马的女子,只是碍于场合不敢乱来。
  如今看顾浮换上男装,还得了皇后的赏赐,便大胆起来,跟着换了男装,和自家兄弟一块骑马。
  一次,顾浮从皇后那里骑马回来,看见穆邵卿从自家马车旁离开,整个人都蔫蔫的。
  老太妃大寿那日,穆邵卿在安王府同人喝醉了酒,酒醒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骇到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特地跑去顾家找穆青瑶,想带穆青瑶回家。
  奈何他本身就是个极没主见的人,既无法让吴小娘得到应有的惩罚,也没办法证明吴小娘的无辜,最后铩羽而归,颓丧之下竟贪起了杯中之物。
  看到顾浮,穆邵卿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呢喃出一句:“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顾浮好笑:“老天爷怎么你了?”
  穆邵卿小声且含糊道:“你是女子,却极有天赋,我父亲是西北大将军,可我却是个废物,没办法留在西北,回来却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顾浮笑意微敛:“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穆邵卿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又怕被人看见不好,最终还是骑马走了。
  顾浮回到自家马车旁,翻身上马车,把自己的马交给了边上的侍卫牵着。
  马车里,穆青瑶一脸平静,但顾浮知道她刚刚和穆邵卿说过话,多半还在不高兴。
  顾浮有心逗她开心,就小声和她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穆青瑶:“什么?”
  “我们是表姐妹对吧,可等嫁了人,你丈夫的亲爹是我丈夫的兄弟,差辈了。”
  穆青瑶愣住:“那要顺着安王府的关系,我该叫你……”
  顾浮:“婶婶。”
  穆青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裂了。
 
 
第六十三章 
  犀山距离京城足足五日的路程, 比坐忘山离京城还要远。
  御驾离京的第五天,傅砚同往日一样早起,等他走上七楼,立刻便有人来向他禀报英王府的动静。
  小到昨天夜里叫了几次水, 大到守卫松懈后有多少英王府的侍卫趁机混出府……只要和英王有关, 就没秘阁探子说不出来的细节。
  傅砚听完, 顿时没了胃口, 可想起顾浮离京前的警告,他还是强迫自己喝了半碗粥。
  用完早饭, 和一花替换开始上日班的一叶跑上楼, 说是目前还在英王府的林月枝托秘阁探子送了张小纸条过来。
  傅砚伸手拿过纸条, 抬起手的动作让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系戴的长命缕。
  长命缕用五色丝线编成,配在一身白的傅砚手上有些突兀, 就仿佛一副素雅的白梅画卷, 被人不小心蹭上了五彩的色泽。
  这是今年端午节,顾浮给他系的那条长命缕, 端午那日回来他就把长命缕放进了盒子里,顾浮离京后不知怎的, 又被他拿了出来戴上。
  展开林月枝托人送来的纸条,傅砚看完内容, 眼底浮现出些许错愕。
  ……
  抵达犀山的第一天, 随行的宫人与各家仆役开始布置营帐。
  王公大臣与女眷们各自聚集,或四处走动, 或叫人往地上铺一块大布,坐下休息。
  顾浮穿了一身男装,和姑娘们凑一块显得有些奇怪, 索性骑马四处溜达起来。
  犀山虽然被叫做山,但其实只是一个较高的山丘,山丘上有一座离宫,是过去一位不敢违背祖制,又不想住营帐的皇帝叫人建的,之后那位皇帝因好逸恶劳昏聩无能,使大庸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最后是那位皇帝的侄子夺取皇位,修复了山河。
  此后犀山离宫就成了摆设,哪一任皇帝要是敢在冬月围猎的时候不住营帐住离宫,大臣们必将以死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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