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谅:“但凡你脑子里再多点想法,都不会这么无聊。看四周,看路,警戒。”
说话声会干扰人的注意力,全神贯注一出手就抓住那只老鼠,是最好的。
新人“切”了一声,不再自讨没趣。
李哥盯着地图上红点移动的方向,判断己方和它之间的距离。
“小心点,应该要到了。”
手持双拍位于中间的尉迟欣跃跃欲试,也许老鼠朝她过来的时候,她可以试试用两个拍子把它夹住……如果拍子不会也烧起来的话。
又走了一段,白色的老鼠身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巴掌大的小东西蹲在角落里,企图往缝隙里钻。
众人屏住呼吸,沈当归缓缓靠近,让它能够进入到捕鼠器的捕捉范围内。
距离,角度都没问题,沈当归毫不迟疑,一杆挥下。
眼看就要得手,白老鼠敏锐地察觉到危机,贴着边缝成功躲过一劫。它扭过头来,黑溜溜的小眼睛十分有灵性,望向这些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麻烦的生物。
沈当归可不管它从这儿溜到那儿有多机智聪明,手臂一舒,伸缩杆往后一回,又带着顶上的水勺罩过去。
有那么好些人前车之鉴,大家这次都不太敢冲锋陷阵了,谁知道那只老鼠会不会转身攻击自己,然后把自己也烧成一团灰呢。
老鼠被沈当归逼得四处逃窜,李哥和袁方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企图往后方冲的老鼠往回赶,兜了两个圈子后,精准扣下。
沈当归压着伸缩杆,水勺里的老鼠冲撞“铜墙铁壁”,突围失败。
众人捏了一把汗,纷纷露出笑容。
“我还担心它会把金属也熔掉。”
“顺利到不可思议。”
“这就抓住了?”
袁方上前帮沈当归压住伸缩杆顶端的一小节,沈当归得以解放双手,回头找自制的那只丑到极点的开口笼子。
这只笼子在捕鼠计划开战前也改良过了,结合实际,他们在不碰到老鼠的情况下,要把它塞进笼子里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众人展开专题讨论,最终决定把笼子的其中一面拆掉,先以筐的形式去把老鼠带水勺一起套进去,再加盖。
沈当归拿了笼子后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通道内安安静静,都盯着持续捂着勺子的袁方。
五分钟后,袁方失望地摇头:“没有反应。”
“看来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行不通。”李哥吐出一口气,还算豁达,“怎么才算持有,再试试吧。”
原想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用勺子盖着,每个人挨个儿压上五分钟就完事,果然是痴心梦想。
“来。”沈当归半蹲下来,一手把筐子贴在地面上,一手把还在咚咚响的金属水勺往框子里推去。袁方不敢松手,万一有点脱走的苗头,他得赶紧按回去,以防从头再来。
勺与筐交到时,由于金属况编造铁丝本身具有厚度,必须要把勺子微微抬起一部分,才能脱离地面整个套进去。
这一步骤最为关键,沈当归眉头一挑,右手手掌贴着水勺侧面,抬起,推入,一气呵成!
极擅长逮时机的老鼠才见缝插针探个头,立刻又被打回原形,困在小小的勺子里面。
袁方解开水勺与伸缩杆连接的地方,一个新人递上一直拿在手里的筐盖和三段二十公分左右,徒手反复掰折断的一小截铁丝。
一段铁丝戳进金属筐的缝隙,抵住水勺不让老鼠有机会顶开,沈当归接过筐盖和另外两段铁丝,着手封口。
铁丝把盖子两段紧紧缠绕在金属筐上,拨了拨盖子检查过牢固程度,沈当归点点头:“松手吧。”
戳着铁丝的袁方抽手,躁动的老鼠立即顶开了没有压力的水勺,在笼子里拼命扑腾。
出不来了。
袁方把手上的那段钢丝尾部折弯,做成一个钩子的形状,轻巧地勾住金属筐上的钢丝,将笼子拎起来。
同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持有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袁方眼睛一亮:“在计时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了。
尉迟欣看看手中没有派上用场的拍子,深感浪费。好好的一张卡片,就在遇到巨无霸老鼠的时候临时用了一下,后来就没怎么派上用场,也太可惜了。
走出通道,提笼子的人已经换了两轮了。
现在是李哥拿着,白老鼠已经安静下来,不再徒劳地往外挤,拎在手上省力不少。
尉迟欣去检查了被遗忘在这里的那位昏迷的同伴,发现他脉搏稳定,似乎有好转迹象,也许能挨到返回安全岛的那一刻!
众人脸上差不多都是兴奋欢喜,唯有一人阴云密布。
“鞠平,你怎么还拧着眉头?”李哥笑道,“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鞠平,也就是从小学武的那位预备引领者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高兴的,我的贡献度,还差一半。”
这提醒了所有引领者,岳谅拿出自己的身份卡瞄了一眼,很快又塞了回去。
沈当归也是波澜不惊。
袁方和李哥看完之后,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鞠平瞬间醒悟,“你们全部都,达标了?”
无人回应。
鞠平觉得自己感受了其他所有人,包括新人在内同情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我的贡献度都没达标……”鞠平看向岳谅,不能接受地说道,“作为初级引领者你的贡献度要求应该比我更高吧,你为什么已经达标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吧?!”
岳谅冷眼相待:“如果你怀疑我就能为你自己的贡献度提升起到作用,那么请你继续。”
鞠平绝望地垂下手,的确,她没有说谎的必要,他们都没有说话的必要。
“现在老鼠抓到了,对手也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已经完了。”
“我没戏了。”
李哥看着他惨白的脸,出口安慰的话有些干巴:“到游戏结束还有一多半的时间,一定会有办法的,先别着急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鞠平眼红,语气越发难听,“真是讽刺啊,明明我一直关注着贡献度,结果我自己没达成,你们这些闭着眼睛的人,一个个都做到了,这算什么?”
尉迟欣小声嘀咕:“你自己没达到关我们什么事。”
鞠平扭曲了脸:“你说什么?!”
尉迟欣被他吓得躲到岳谅身后,感觉自己安全了,又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
连一个新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鞠平怒极反笑:“好啊,既然你们一个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就别怪我……”说话间他劈手朝身边李哥手上夺去,只要放出这只老鼠再抓一次,他多出些力,贡献度问题一定可以解决!
眨眼后笼子还好端端提在因意外满脸惊愕的李哥手上,而意图放走老鼠的人,已经被踩在沈当归的脚下。
沈当归一边施力一边笑:“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这可不行。”
鞠平一阵窒息,眼白上翻。
沈当归的脚踩的不是脸也不是仅痛一痛的别处,而是他的咽喉。
挣扎一下,就有可能直接断气的部位。
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死狗一样瘫下来,七尺男儿眼眶湿润。
好不容易己方要获胜了,好不容易自己也活下来了,为什么唯独自己,明明什么努力都做了,却连对岸只通了个信连吊桥都不敢过的两个人都不如。
气氛将至冰点,有些悲哀。
岳谅开口:“有一件事做了或许还会有贡献度。”
所有人的视线立即集中到她身上。
“还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五条岔路口吗?尽管通往这里的,是唯一一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通道,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四条路就都是死路。”
鞠平茫然:“什……么?”
岳谅继续道:“0000设置的游戏副本是为了挖掘人各个方面的潜能,既然是这样,那么只有通过吊桥才能抵达对岸这种单薄的设定,应该比较少见。所以我怀疑剩余四条通道里,还有其他通往目的地的路。”
“当然这纯属我个人的怀疑与揣测,未必正确。”
“要不要去查探,在你自己。”
沈当归松了脚。
鞠平捂着咽喉条件反射咳起来,涕泗横流,模样凄惨。
“去咳咳……去查探,难道就会有贡献度了吗……”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你阻止了白方人员利用这些大路反扑,就会有。”
鞠平眼中升起一丝希望。
“我去,反正……时间还够!”
在亲眼看到邢阳也独自通过吊桥后,这座摇摇摆摆的桥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恐吓力,他的上肢力量足够,爬都能爬过去。
李哥把那支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的手电筒给了他。
除此之外,没有人提出要跟他一起去。
袁方也没有,因为若是有贡献度,万一被他一分导致又不够,那就好心办坏事了。
这种结果也是预料当中。
鞠平把手电筒塞在裤腰上,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不多话地抓住吊绳开始过桥。
岳谅侧目,迎上袁方炙热的目光,他全身上下都写着“你果然还是善良”、“嘴硬心软”、“祖国红花”、“社会主义接班人”等等。
神色过于直白,岳谅:“……”真的不是的。
沈当归抱着胳膊,就很懂:“如果不是算计他去,你打算让谁去?”
岳谅坦然道:“如果他不去,就只能我们自己去。”李哥是和气但没有奉献精神,袁方有奉献精神但不知道怎么把一件事做绝,新人不必指望,能去的就只剩下沈当归了。
沈当归:“……”他就知道。
只是这的确是不能不做的事情,因为如果不把所有缺口堵上,剩下的时间将会受到无穷无尽的骚扰,正面战场都还好说,演变成游击战就很辛苦了。
游戏进程太快也是麻烦。
“不过,我去就我去,何必假惺惺说什么我们呢。”
岳谅看了他一眼,“是我们,保险起见我得跟着你。”
沈当归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买卖亏本啊。
装着老鼠的笼子挨个儿传递过去,五分钟,又五分钟。
近一个小时后,昏迷不醒的那位玩家也在外力帮助下完成持有任务,袁方小心翼翼把笼子取下,这样的话,就剩对岸的两个人没有完成任务了。
正在他打算移送对岸的时候,山体中传出轰隆巨响,即使在对面,众人也觉得脚下一晃,和吊桥一样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动静过大,难免令人惊慌。
还没得出一个靠谱的猜测,鞠平的身影从通道中走出来,随后通讯器中传出他虚弱的声音。
“那些通道果然不是绝路,时间关系我只走了一条路,那条通道尽头是一扇门……”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吃力地换气,几秒后才道:“里面是毒蛾,毒蛾后面绝对有路,我怀疑是和吊桥一样可以通往那三十条通道的,你们最好过来这边。”
他又停了一会儿,这次抽气声很明显,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这边是安全的,我把整条通道炸塌了。”
李哥听完,当机立断:“过桥。”
尉迟欣咬唇看着还没清醒过来的人,“那他怎么办?”
人还没醒,过不了桥的。
“不用管,他现在的状态和死人没有区别,没有人会去针对他。”李哥扶了扶眼镜,“为了避免麻烦,先过去。”
已经有人上桥,袁方把手中的笼子交到了李哥手上,“麻烦你带着先走。”
他自己则又拿了之前的绳子,把尉迟欣和自己绑在一起,只留了一段方便活动的距离。
尉迟欣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她咬咬牙,最后朝昏迷的人看了一眼,跟着踏上吊桥。
岳谅跟在袁方后面,正要上去的时候被沈当归一把拽了回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像个包袱似的,被绑在人背上了。
绳子勒的很紧,岳谅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当归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出来:“像那个死人一样,连个喷嚏都不要打,明白?”
“……明白。”
猛然一晃,得到允诺的沈当归上桥了。
岳谅的脸对着吊桥上方的石壁,黑影幢幢的顶,仿佛随时都能塌下来。
而身体下方坚实的力道,却好像能把塌下来的顶再撑上去。
脑震荡后遗症发挥余热,她又开始恍惚了。
“月月,你长大了,不要爸爸背了吗……”耳边无用的大人声音沮丧,带着无限低落。
“哎呦喂终于学会害臊了,老爸你应该高兴啊!”
“注意你的言辞,我看你是越活越小了。”
“您就宠她吧,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养得这么娇气,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出来玩,这才走几步路就走不动了怎么行?”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好啊,我就知道我是捡来的!”
吵吵嚷嚷,嚷嚷吵吵。
“行行行!您这老胳膊老腿还是闪边儿去吧,来吧小~月~月~唉~哥哥背你!来吧来吧,你脸皮这么厚不要忽然害臊,上来!”
“让你哥背你,我们月月不需要受苦受累的呢。”
彼时哥哥也才二十出头,身形修长,肩背却还不算宽阔,依稀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但很有力量,令人心安。
沈当归缓慢地喘了一口气,解开打在胸前的绳结,把人型“包袱”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