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真的是冤枉他了。”殷绣锦笑盈盈眯着眼睛,“岳谅是自杀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们赶到的时候看见了,她应该就是这样……”结合岳谅倒下的姿势和还握着枪的手,殷绣锦以手势作枪放置太阳穴边上,“啪,死了。”
除了其他三位同样目睹了最后一幕的玩家外,其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麻杆猛地站了起来,“你撒谎!”
“我有没有撒谎里面那位比你们都清楚。”殷绣锦唇畔扬起笑意,她提了提裙摆,直起纤细的腰走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当归哥哥,你来告诉他们吧,证明人家才没有骗人。”
没有回应。
她嘟起嘴唇,又敲了敲门,“当归哥哥!”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有人狐疑:“不在?”
“应该在的。”袁方苦笑,“我们第一时间就下来了,下来时没看到任何人走动……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最难受的那个人,给他一点时间吧。”
吉幸勾起嘴角,露出一边的酒窝,“他是最难受的那个人?真好笑。”
“没什么好笑的。”符春淡淡道:“他又不是死人,一天天和岳谅朝夕相处,岳谅又是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不产生感情。”
“不过这组合,真的让人挺意外的。”黑皮肤男人笑着说了一句,说完后,率先离开了沙滩,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属于他的那个囚牢。
沈当归不出来,守在外面想问个究竟的人慢慢地散了,就是黄爱丽,也被袁方劝走了。
邬名把越走越边沿差一脚就能踩空从哪里上来滚回哪里去的邢阳拉回来,皱眉看着念念有词的人,“嘀咕什么呢?”
邢阳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顾自己低头喃喃:“自杀,不应该啊,怎么会是自杀呢……”
日光渐渐隐没,清冷的月辉披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气温一降再降。
残月如钩,夜凉如水。
1098的门前投着一道长长的影子,那道影子走出两步,最后变短变粗,整个落在了发白的沙子上。
看不清眉眼的男人坐在沙滩上,食指与中指指腹间夹着一片银光,随着主人的驱使不断转动着。
——我从未想过放弃生命,谢谢你没放弃我。
——也很荣幸你能够喜欢我。
——但复活卡还是给我用吧。
这三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旋转回放,一句比一句深刻,并且无法叫停。
没有想过放弃生命,谢谢,很荣幸,要复活。
潮水轻轻漫延至脚边,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不多时候,又打了上来,又收回去。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只有黑暗中坐着的人如同一尊铜铸的雕像,一动不动。
天边渐渐泛白,一缕金红相间的光线从海平面的尽头亮起,将不断褪色的深蓝色幕布拉开拉远。
随着天色一点点亮起的沙滩上响起了一声嗤笑。
幽幽的银光停下,被一把捏碎。
投入安全岛的第一束阳光落在微微上挑的眼尾,沈当归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躺在了沙滩上。
你最好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出息。
嘀——
屏幕上分散的光点纷纷凝聚,有序地挤向同一个出口。
“等到了,1098还是使用了复活卡,AP78介质生效了,初步锚定0005,开始重启试验。”
“老师,AP78介质我们只有一份,0005数据量过于庞大……”
“你懂什么,正因为0005有这么庞大的数据量,她的大脑开发度是最高的,才更容易被重启!这样的大脑是绝佳的素材,最好的实验体,成功率绝对超过那些普通的东西!只要我们手上有了成功的案例,我们就是真正的先驱,将被载入史册的伟人!“
“可是老师,我们没有时间了,处理0005的数据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是普通大脑的数倍乃至数十倍……军区的人就快要到了,我们躲不过全面清查的!”
“……这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沈宏义那老家伙真跟其他人不一样,舍得把独苗直接扔进库里和普通实验体混在一起,一句特殊交代都没有!这老不死怎么不干脆点一直别管,中途才想起来查儿子是怎么回事?害得原本年终才会有的大清查提前,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所以老师,我们换个素材吧,只要我们做的细致一些,成功率也不会太低的。如果您是担心0005不能复活会对1098造成影响,我们可以暂时再生一个给他,等以后他们发现更合适的新物质,0005重启的成功率更高,到时候再重启对他来说反而更好……”
“不行!如果没有大清查,介质浪费了就浪费了,反正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重新积累然后提取植入,但现在不一样,0005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机会去选择百分之十?!你知不知道如果拿不出最关键的案例,大清查之后我们会面对什么?只有我们证明了他们畏手畏脚至今不敢使用的AP78同样适合于人脑重启,我们才有筹码,才能把那些报废的实验体真正定义为牺牲!不,也不算牺牲,只要介质足够,他们都有机会重启!我们没有错,加快进程有什么不对,挺过了这一次,所有都会感谢我们在短时间内为全人类事业跨出的那一大步!“
“可是时间呢?!老师,我也知道这个实验有多重要,但军区的人不会等我们做完实验再给我们戴上镣铐!”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有了!提前开一轮实验,先做集体再生给他们看伪意识轨迹拖延时间,告诉他们实验期不能被打断,引导他们去检查正常实验体。等到他们最后回到这里,我们一定已经完成了!“
“……可行!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老师您专心处理0005的数据就好。”
“嗯,二次锚定准备。”
“开启。”
第219章 梦想国(1)
“叮~”
“编号0000为您服务啦~”
“欢迎各位大人进入开荒年代!”
“本环节任务是将前面这座山上所有的树木伐光, 并且挖除树根,重新翻土,种植, 浇水,伐下的树木及树根需劈成与小木屋旁大小长度相同的样式, 堆叠至木屋旁的空地上。”
“每位大人都有属于各自不同的分包区块, 在规定周期内无法完成任务的大人将被降级返回石器时代, 那就又要重新去过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的日子惹~”
“所以为了更好的生活质量,要加倍努力鸭~”
“本次挑战周期为六天呦~”
“锵锵锵,挑战开始啦——”
矫揉造作的电子音灌入此刻正站在小木屋旁空地上所有玩家耳朵里, 邢阳捂了一下嘴, 两秒后还是没能忍住,面对着前方的大山做了一个夸张的呕吐动作。
这又是什么令人反胃的新把戏?
袁方茫然地看向四周,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十天的安全岛时间还没过吧?怎么又进游戏了?好像还……不是同一个0000?
茫然的不止他一个,所有人都很茫然, 他们好像在时间没到的时候莫名其妙又进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游戏。什么是开荒年代?什么又是石器时代?
齐欢欢拍拍自己的脸, 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同样大惊失色, “你们是都死了吗?”
“岳谅姐姐和美丽姐姐怎么也过来了?”圆滚滚的小胖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惊奇地原地转了一周。
望不到边的地图上, 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也热闹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沈当归转身, 只到他下巴的女孩抬起了惨白的一张脸, 看起来有些回不过神,“我真的复活了……”
黄爱丽远远地看了岳谅一眼,哭倒在黄艾里的怀里, “王八蛋,我以为你真的死了!0000这个狗东西,老娘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殷绣锦被一群男性玩家团团围住,挨个儿安抚了一遍,她站的地方最是热闹。
数百人都在一起,相互靠得很近,每个人都站在阳光里,仿佛那个囚笼般的安全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怎么回事?”卢林拉了一个自家团队死在第二轮游戏里的队友,“你们都没有死?”
那人笑了,摇摇头,“我原本也以为我死了,但其实只是从困难模式被转移到了普通模式里,在新场景里做一些非常安全也非常机械的工作。卢少,怎么连你也死了?”
卢林拧起眉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了,十天的安全岛休息时间都还没过完。”
“会不会是你们把所有的困难关卡都过了啊?”
“不清楚。”卢林看着重新出现在身边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浓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会死?他们豁出一切求生,历经挣扎痛苦害怕担忧等等强烈的负面情绪,结果只是0000故意调高难度本质没有危险的一种模式?真情实感度日如年的这好几个月就是一场不必要的梦?
那可一点都不好笑,没劲透了。
他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敷衍了一句凑上来的张可语,穿过人群去找在不远处仿佛会发光的岳谅。
“岳谅,你还记得上一轮游戏结束后发生了什么吗?”
面对他心急火燎的询问,岳谅摇摇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要杀我不是吗?”
卢林表情一僵,随即笑道:“都是情非得已,就别这么记仇了吧,更何况我们也没能成功杀了你不是?动手的是你自己嘛。”
岳谅没有理他,她看了身边不发一语的沈当归一眼,独自朝小木屋走去,在工具堆前站了一会儿,开始在斧头堆里挑挑拣拣。
卢林看着她的背影,问:“沈当归,你怎么看这件事?”
半晌没人答话,他皱起眉头看过去,却发现人一手插兜,眼睑半垂,似乎正在发呆。
卢林将手搭在沈当归的肩膀上,“你和岳谅之间……好像有点冷淡啊,不是害怕失去她吗?”
“是啊。”沈当归终于搭腔了,声音和他们刚才表现出来的关系一样冷淡,“如果不是那个岳谅的动作比你们都快,谅你现在也不敢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闻言,卢林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沈当归这时才道:“至于我怎么看这件事……我倒想问问你怎么看人数不全这件事。”
“什么人数不全?”卢林下意识皱起眉头,往四周看了一眼,“我那些队员都……”
是不全。
卢林发现了,人数看起来很多,但就这规模,怎么也不至于超过一千人,更何况他的队员也只是聚起来了一多半,还有十多人不见踪影。
“会不会是在0000说的石器时代?”
沈当归反问:“你真这么觉得?”
他当然不这么觉得,如果真有两张地图,那有些早早死亡现在看起来依然惊慌无措孱弱至极的女人和窝囊废们,就不应该出现在上了一个层级的这张地图里,而更应该在石器时代。
“所以这个场景……是假的?”
沈当归又沉默了,目光落在拎着斧头走来的岳谅身上。
他只知道如果全员都没有死亡,那复活卡就没有存在的意义,0000也没有逼迫岳谅死亡的必要,所以这个场景一定有问题。
但这里的一切真的全部都是假的吗?
他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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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墙壁。
雪白的消毒水的气息。
“月月!月月你醒了……医生!医生——”
兵荒马乱地忙了一阵,皮包骨头的手被暖暖的体温裹住,病床上的人视线聚焦,落在了上方那张描摹精致的脸上。
女人似乎是到一定年纪了,尽管皮肤白皙妆容细腻,依然难以掩盖眼角唇边岁月蹉跎的痕迹。
但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柔。
眼泪从这个温柔的女人眼眶中倾倒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被子上,渗进棉絮里。
“我的月月,你吓死妈妈了……”
经过一番检查,上半截病床升了起来,病床上的人也随之半坐着,紧接着被女人喂了一点温水。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女人也慈爱地看着她,语调柔和地问道:“怎么了月月?”
“我……”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吓了她自己一跳,女人赶忙又给她喂了一点水,她才顺利地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我怎么了?”
一听这话,女人的眼圈瞬间红了,转过身擦了擦眼泪,才又勉强勾起笑容,答道:“你出了车祸,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迷不醒大半年了,刚刚醒过来……没事儿了月月,都过去了。”
车祸。
好熟悉。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爸爸和哥哥呢?”
“乖。”女人轻轻摸了一下她干枯的头发,“爸爸和哥哥正从公司赶过来呢,马上就到了,再等等啊……”
马上就到了。
这五个字让她的脑子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焦挤到了喉咙口,可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刚醒来的脆弱大脑承受不住多方面交织而来的信息,眼前一黑就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年长的那位面容很是冷峻,眼珠瞳色很淡,像玻璃。年轻的那位眼睛很大,和女人有几分相像,但眼珠瞳色也很淡,也像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