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一个比他小两届的女生,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柯玉苦笑了一下,“衍哥应该是知道的,三金管那个女生叫‘女神’,我见过那个女孩子,是挺漂亮的,但是我说实话,我一眼就能看出她对三金是真是假。我对三金说过不要太当真,他还不高兴,说我嫉妒人家漂亮有女人味。呵!后来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发现……三金可能自己心里都有数。”
“这次的事情和那个女生有关。”柯玉继续说,“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三金的父母,其实,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的,不过我真的担心衍哥会乱想,所以我决定还是告诉你们两个,请你们为三金保密,不要说出去,可以吗?”
周俏:“放心,我和黎衍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柯玉点了点头,说:“那个女生叫小柔,长得漂亮嘛,有很多追求者,她谁都没答应,和所有追求者都保持着暧昧关系。可以吃饭,逛街,唱歌,看电影,收礼物,但是不能牵手,拥抱,更加不能接吻……很奇葩吧?我也觉得挺奇葩的。”
周俏:“……”
柯玉:“小柔今年上大三,有个男生追她追得很厉害,三金算是小柔的追求者里和她走得比较近的一个,小柔收了三金不少礼物,不知怎么的就被那个追求者知道了。那个男的前段时间和小柔通电话,千方百计套了她一些话,录音了,然后把这份录音发给了三金。”
周俏低呼一声:“啊……”
柯玉叹口气:“具体内容……我真的没办法讲,我只能说,不堪入耳。小柔说着可能是无心,那种女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她应该也不会想要故意伤害三金,毕竟三金是她金主之一。但是对三金来说,听到那样的录音,绝对是灭顶之灾!这份录音应该是压垮三金最重的那根稻草,可惜我当时并不知情。三金收到录音当天,就是前天白天,发了疯,冲我发脾气,摔东西,大吼大叫,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后来他就说到绝交。我当时也在气头上,实在待不下去就走了,为了防止他来烦我,我还关了机。”
周俏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录音的?”
柯玉说:“昨天他爸爸让我看看他的手机,找找他有没有写……遗书,因为家里没有找到。他爸五十岁的人了,不敢找,伤心得要命。我就看了三金的手机,发现了这段录音,还有那个男的和三金的聊天记录。”
周俏明白了,光用想的就觉得后背一阵寒意:“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柯玉语气冷冷的,“这两个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最要紧就是三金赶紧好起来。周俏,真的,你回去劝劝衍哥,告诉他这事儿真和他没关系,是三金自己不长眼睛。衍哥千万不要
被这事影响……周俏。”
柯玉倾身靠近周俏一些,压低声音,“这话,我只能对你说,因为你和衍哥在一起。衍哥和三金一样,现在都是残疾人,但他们不是生来就残疾,也不是小的时候出的事,他俩出事时的年纪,对一个男人来说,几乎可算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俩本身都很优秀,不管是外表还是综合能力,都是男生里拔尖的那种。他们遭遇的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见周俏一脸紧张的样子,柯玉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衍哥怎么样,反正三金吧,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他其实非常非常敏感,车祸以后他接受过一整年的心理疏导,可是直到现在,现实里一点点的、我们觉得微不足道的刺激,都会让他大发脾气,平时我陪着他是很注意的。这次他会做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并不算是特别意外。我只是没有预估到他会遭遇那样的刺激,如果不是那种程度的刺激,我也能好好护着他。我和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一定要多关注衍哥的情绪,真的,不能麻痹大意。这次的事儿是三金做得不地道,但我想你们也不会去怪他,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请你回去好好和衍哥解释一下,叫他千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告别柯玉,周俏打车回家。
一路上,她思考着柯玉的话。
其实根本就不用柯玉说,周俏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要不然,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张有鑫很敏感,黎衍又何尝不是?
不仅敏感,他还易怒,多疑,有时脆弱抑郁,有时固执暴躁,受到外界刺激时,他的情绪容易失控,要么大发脾气,要么丧到自闭。这事儿宋晋阳知道,沈春燕知道,周俏更是比谁都了解,只是两人在一起后黎衍已经把情绪控制得很好。
三月去深圳开年会,他出现过情绪问题,被周俏劝好了。到了九月去南京开年中会时,因为坐高铁时间比较短,全程没出岔子,一趟回来人高高兴兴的,还说给周俏买了雨花石。
周俏这次回来只待三天,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时间帮黎衍调节。对于这件事,她的砝码只有坚定不移的爱和两年来与黎衍
相处积下的经验,其实一点儿也不专业,可能还比不上柯玉。周俏轻轻叹气,想着先回家再说吧。
到家后开门进屋,客厅里没人,周俏打开主卧门,发现大白天的窗帘紧闭,不禁愣了一下。
出门的时候,她明明把窗帘拉开了,还打开阳台窗子说通通风透透气,而且那时候黎衍已经起床,洗脸刷牙,吃过午饭,坐着轮椅在客厅说找本电影看看,等周俏回来。
可是现在,他居然又躲到了被窝里,被子蒙着头,整个人蜷成一团。
周俏走到床边,感觉这场景没几个小时前刚发生过,她伸手轻抚黎衍的后背,叫他:“阿衍,阿衍你怎么了?”
黎衍动了一下,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周俏,眼睛是红的,他撑着床面坐起身,张开双臂就把周俏抱进怀里。
“俏俏,我没疯。”他在她耳边说。
周俏懵了:“你当然没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疯……”黎衍还在说,“我没疯……”
周俏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能不停地拍他的背:“阿衍,我在呢,你别胡思乱想,柯玉告诉了我一件事,我刚要告诉你呢,三金的事儿和你……”
“俏俏。”黎衍打断她的话,松开怀抱,闭了闭眼睛,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我想去看心理医生,你能陪我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唉……两个小可怜,妈妈对不住你们。
黎衍:……
三金:……
第79章
“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谢若恒在电话里问。
“是的, 他主动提出来的。”周俏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他这几天碰到一些事,情绪不太好, 所以我就想问问谢总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我们要是自己去找, 时间太仓促, 怕找得不合适。”
谢若恒说:“真有一个, 是我以前的心理医生,B大心理学硕士,留美博士, 现在除了接诊,还在A大心理学任职教授,挺专业的, 就是咨询费会比普通的心理医生要贵一些。”
周俏问:“大概要多少钱啊?”
谢若恒估计了一下, 说:“他现在对外接诊一次四十分钟到一小时,收费大概在一千多吧。如果我去打个招呼, 能给个友情价。”
周俏几乎没有犹豫:“一千多就一千多!只要对阿衍好, 这钱花得就值, 谢总麻烦你帮我们介绍一下吧。”
谢若恒应下来:“行,那一会儿我把他电话给你, 我自己也提前和他打个招呼,打完了和你说, 价格也给你, 你觉得合适就直接联系他。”
周俏很感激:“太谢谢你了!谢总。”
“不客气。”谢若恒笑着说, “周俏你不要太担心,我和黎衍也聊过天,唔……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 但最近几年对这方面挺感兴趣。我觉得黎衍的心理状态还是可以的,他以前接受过心理辅导吗?”
周俏说:“没有。”
“一次都没有?受伤后都没有?”谢若恒挺惊讶。
“没有,一次都没有。”周俏恹恹的,“他很固执,那时候他妈妈也拗不过他,让他去他怎么都不同意。”
谢若恒说:“那他靠自己调节成这样,算是很不错了,上班也有一年半了吧?都没有影响过工作是吗?还有你离开的这一年,他独立生活是不是也没有大问题?”
周俏想了想,回答:“我是觉得,对他来说,如果生活一直在他的计划里,比如每天上班去公司,下班回到家,那的确问题不大。但是如果他碰到一点计划外的事,我打个比方,假设某天他上班路上电动车坏了,停半路了,或者他在哪儿往轮椅转移的时候,不小心摔跤了,甚至是有人讲话刺激到他了,那他心情就会变很差,会
发脾气,或者会自己躲起来想东想西。我在的时候还好,哄哄就没事了,我要是不在,就电话里和他讲讲,他自己需要花几天时间才能想通。而这几天他碰到的事,非常严重,对他打击特别大,我觉得他都有点儿崩溃了。”
谢若恒说:“那黎衍的确是需要去接受心理辅导的。而且像他这种情况,别人逼着去一点用都没有,必须是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有情绪问题,需要寻求专业人士帮助,那么去咨询,效果才会好。”
他停顿了一下,说,“周俏,别担心,心理咨询不会轻易地给黎衍敲章定论,说他哪里哪里有问题。在最开始,心理医生就是像朋友一样和黎衍聊一聊。我冒昧地问一句,黎衍平时有自残自杀倾向吗?”
周俏吓了一跳,忙说:“没有!至少现在,最近两年,都没有。”
“那就让他先和医生聊聊吧,看看有没有吃药的必要,如果症状轻微,就可以不吃药。我当年是需要吃药的,吃了一年多才被允许停药,后来没复发,就再也没吃过。”谢若恒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记住,如果医生给你们开了药,就必须要按时按量服用,这个一定要遵医嘱,明白吗?”
周俏应下:“明白,谢谢你,谢总。”
她从阳台经过卧室回到客厅,黎衍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周俏出来,问:“谢总怎么说?”
周俏看着手机,说:“谢总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刚把电话发给我,说他先去联系一下,让我晚点儿给对方打电话。”
黎衍沉默了一会儿,问:“俏俏,你说我真的有病吗?”
周俏想说“没有”,但她对心理疾病真的不懂,谢若恒这么牛,都看过心理医生还吃了一年多的药,张有鑫也接受过一年多的心理疏导,这好像不是有病没病可以简单概括的。
她说:“阿衍你别担心,刚才谢总和我说,你需要接受专业人士的帮助,他们不会给你敲章定论说你怎样怎样,要先和你聊过的。而且谢总说,他和你聊过天,觉得你状态挺好的。”
黎衍低下头:“我其实……自己有感觉,我是有点问题的。”
周俏走去他身边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抱住他的腰说:“如果让我说
心里话,我是觉得你一点儿毛病没有。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总是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的,你又不是神仙。”
黎衍笑起来:“你不懂。”
“我是不懂,医生懂。”周俏说,“反正先去和医生聊聊吧,没事儿,有我在呢,就算医生说你是个大傻子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黎衍被她逗笑了,拍拍她的脑门:“你希望我是个大傻子吗?”
“谁要你老说我是小傻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微信上就给我改名了!”周俏气呼呼地说,“我不管,我也要给你改成大傻子!”
黎衍笑道:“改吧,傻子……总比疯子好一点。”
周俏噘起嘴:“别瞎说,你才不是疯子呢。”
黎衍没再说话,偏过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谢若恒介绍的心理医生叫陈司尧,男性,四十出头,除了在某三甲医院开专家门诊和在A大定时授课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心理诊所工作,需要预约,非常忙碌。
因为谢若恒的关系,陈司尧真的给了黎衍一个非常低的友情价,一次咨询一个小时,收费六百。黎衍觉得挺贵的,周俏说:“一点都不贵!外头普通医生都要五百到一千,这个陈医生可是教授!博士!他才收咱们六百,赚大发了!”
黎衍只愿意让周俏陪同去见陈司尧,而周俏只在钱塘待三天,没办法再预约太往后的时间,所以,陈司尧特地抽出午休空挡,在第二天中午12点约黎衍见面。
见面地点就是陈司尧的心理诊所,位于一栋写字楼里。黎衍和周俏开着小黄蜂过去,出电梯后发现那真的不像是一间医院,装修风格温馨舒适,浅绿色的墙,咖啡色布艺沙发,落地窗处洒满温暖的阳光,宽敞的空间里点缀着鲜花绿植和色彩斑斓的油画。
接待小姐也没有穿护士服,而是一身休闲装,带着黎衍和周俏去到陈司尧的咨询室。
陈司尧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身穿米色宽松毛衣和卡其色休闲裤,面容很温和,不太看得出已经年过四十,看面相像是一个好脾气的大哥。
他的办公室就是咨询室,有一把舒适的椅子,还有一张可以半躺的沙发,光线不像进门大厅那么明亮,但也不暗
,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陈司尧和黎衍、周俏相互认识后,对黎衍说:“你可以叫我陈哥,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Liam,当然,叫我陈老师、陈医生都行,我就叫你黎衍,可以吗?”
黎衍说:“可以,我还是喊您……陈老师吧。”
陈司尧笑道:“不用说‘您’,说‘你’就可以了,我不想显得自己太老,陈老师永远二十八岁。”
黎衍和周俏都想到了谢若恒,一同笑了起来。
经过沟通,周俏选择回避,让黎衍和陈司尧一对一咨询。她离开的时候,黎衍抬起头看她,周俏也不管陈司尧在场,直接俯下/身抱了抱黎衍,安抚他:“我就在外面沙发上等你,顺便看会儿书,你和陈老师好好聊,放轻松,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