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的脸色骤然雪白。
陆必行懒得看男人那副心若死灰的模样,偏过头,毫不客气支使了唯一在场的亲姐姐,“你去一趟国际酒店,把婚礼给撤了,说席家跟沈家的联姻取消了,至于沈家的聘礼,我稍后会双倍奉还的。”
对于弟弟雷厉风行插手小姐妹的婚礼,陆家大姐第一时间没有想太多,脱口而出的是——“少来,你休想动我的嫁妆!”
这小子贼狡猾,常常坑她,陆家大姐已经养成良好的条件反射了。
陆必行狭细的眼睛瞥她,漆黑如夜,“放心,就你那点不够塞牙缝的私房钱,也就只有未来姐夫惦记了,哦,不对,说不定以后你嫁不出去,它就会成为你唯一的养老钱。我陆必行再怎样的混球,也不会跟一个老姑娘过不去的。”
陆家大姐:“……”
她现在特别想发毒誓,希望天上来一道雷,把这个混球的贱嘴巴活活劈成两半。
“伯父伯母,我先送琳琅上去休息了。”
陆必行冲着两老颔首,倒是一改在亲姐前面的嚣张跋扈。
席母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女婿,又看了看邻居小孩搂着琳琅的亲密劲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另一只手夹在琳琅的腋下,跟胸的位置很接近,而本人似乎毫不在意。
陆家小公子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爱玩爱闹,也是出了名的超级直男,跟女孩子完全玩不到一块。人家为了他特意喷的香水,他直接就嫌弃说香气太浓,熏得嗅觉失灵,很是影响本公子吃饭的食欲,要不你出外头通通风再进来?
久而久之,女孩子们都知道陆家小公子是块钢铁硬板,一撞就头破血流。
席母暗忖,不过这块小铁板跟自家的女儿玩得倒是好。
从小学一路同班到大学,陆同学雷打不动占据着琳琅同桌的风水宝座,惹得琳琅的小姐妹们对他怨言最多,天天变着法想要赶走这个上课老睡觉、还不要脸偷吃姐妹零食的臭小子。
可惜臭小子的道行太高,她们弄不过。
“那个,小行啊,你也辛苦了,至于琳琅,让不舟来吧。”
席母想了想,还是决定为女婿求个情。
发生这种情况,谁也不想,就这样草率定下女婿的无情罪名,未免有点太咄咄逼人了。何况女婿本来就是儒雅又慢热的性子,对上盛气凌人的陆公子,难免吃亏了点。
沈先生冲着岳母感激点了点头。
他迫不及待地大步踏过去,伸手要接。
陆必行睇了他一眼,“别人都说我是个神经病,病得不轻,这话没错。不过,我的脑子有时候还是很清醒的,比如说,我现在还不至于愚蠢到将自己的珍宝再次交给一个无能的男人。你连第一次都护不了她,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护得了她一辈子?你真当她是九尾狐,有九条命供你渡劫成一个好丈夫吗?”
他陆必行的青梅,连一根头发丝儿珍贵得很,没点看家本事就不要随便碰。
说罢,陆必行转身施施然上楼,留给众人一个嚣张到无法无天的修长背影。
在场的陆家大姐只好僵笑回应一波对她表示深深同情的目光。
家有恶犬,惹不起惹不起。
沈先生捂住了嘴,低低咳嗽了几声。
席父问,“不要紧吧?”
他摇了摇头,去了趟洗手间,掌心一片血红,刺得眼睛都疼了,也许是看见人回来了,这口闷在心里的淤血就发作了。沈先生觉得有点疼,眼睛也有点涩,可他是全场最没资格让别人担心的人——他弄丢了他的新娘,他的珍宝。
陆家小公子说得没错,他无能,他活该。
他沈舟除了一无是处的深情,还有什么用?
就在外头为席沈两家的联姻取消而议论得满城风雨时,琳琅是被掐醒的,掐的还是脸蛋两旁的肉肉。
“——陆必行你找死呢?”
她语气有点不善。
对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长腿无处安放,只好委委屈屈盘着了。
他懒洋洋挑着浓眉,“你说错了,我不找死只想找抽。”
花了他三分之二积分的药丸果然见效,才过了一天,把她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了,人也不傻了,就是不知道倒干净了没有?是不是还死心塌地惦记着那个谁?
琳琅瞪他。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陆必行又问。
“什么?”她茫然。
“你结婚了你知道吗?”
“结婚?”
陆少爷高挑眉尾,煞有其事地说,“你别跟我装傻,我们已经结婚十年了,连孩子都九岁了,你好歹是个千金大小姐,家教这么好,不会吃干抹净了就想赖账吧?”他一拍旁边撅起的小屁股,“肥仔乖,快叫麻麻。”
陪床的小胖墩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就照着念,然后倒下去继续呼呼大睡。
琳琅气笑了,扔了狗胆包天的某人一个枕头。
“陆必行,你这是诈骗罪你知道吗?”
长手长脚的诈骗犯轻松接住了枕头,捏了捏软绵绵的边角,慢吞吞说,“你确定不想跟我这个诈骗犯结婚吗?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某个人在做噩梦的时候,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呢。啧,还是什么小必必呢,真肉麻,把小哥哥的长腿都给喊软了。”
“啪——”
又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陆必行抬手夹住了,把两个方形枕头叠在腿上,像一团蓬松的白云,他下巴懒懒抵着,柔软的黑色头发垂落在上头,黑白分明,颇有几分纯净的少年气息,偏偏这人骚话连篇,白白浪费了一副俊美逼人的好皮囊。
“怎么,你不信我的腿软啦,要不你再喊一遍小哥哥给你摸摸看啦?放心,咱俩都这么熟,我给你打个九点九折,肯定让你摸到爽啦。”
陆家大姐刚要进去探望小姐妹,没想到在门口就听见自家弟弟无耻的话。
她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
哇,原来这个小邪魔——
在小姐妹面前是这么骚的吗? .
第421章 万人迷前女友(番外2)
陆家大姐赶紧冲了进去, 阻止了弟弟丧心病狂的辣手摧花,顺带替另一个人传了话,让她好好休养, 其余的事情不用多想, 他自会处理。
琳琅怔了怔。
“他……还好吗?”
陆家大姐低咳了声,“你放心,他没事, 就是以后有点不舒服,吃点药就好了。”
陆必行的眉眼慵懒又倦怠,懒懒吐字, “哟, 好一出苦肉戏呢。”
大姐眼角抽了抽, 还是忍不住拧了他手臂一把。
“你多管闲事干嘛呢!”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弟弟清醒清醒, 虽然他跟琳琅玩得好,可没有血缘, 终究是个外人,能比得上别人的未婚夫吗?
陆必行斜斜睨了他姐。
“你觉得我像是多管闲事的人么?”
陆家大姐上上下下瞅了他,结合弟弟以往的行事作风, 还真不像。陆必行是个万事不挂心的人, 说得好听点, 他不爱计较, 没有强烈的功利心,但往难听里讲,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分子, 对世事淡薄,冷眼旁观,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估计连眉头都不会挪一下吧。
就这种游离于外的态度,有时候陆家大姐觉得他挺渗人的,很像孤魂野鬼。
“反正,这件事你就别搅和了。”陆家大姐说,“琳琅她有自己的想法,让她自己做主吧。”
好好的一场婚礼,新娘当天被劫,凶手离奇失踪,大家不敢想象那漫长的四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去追问陷入沉睡、神思恍惚的当事人,就怕让她回想起不好的记忆。
陆必行撇了一下嘴角。
“都这种情况了,你还让她自己的选?”他说得非常直白,“一个花心,一个懦弱,一个没用,一个神经病,挑的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就这种眼光,你还放心让人自己选?”
陆家大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傻乎乎顺着他的意思问,“那怎么办?”
弟弟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灿然生辉的白牙。
“还能怎么办呢?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如意郎君咯。”
既然命运不愿意如她意,那他,就如她的意好了。
陆家大姐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么不要脸,顶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直气壮,倒把自己给推销上了。
也许是执法的后遗症,督军的行动非常果断,把人生大事安排到了分分秒秒,第一天送花,第二天表白,第三天强吻,第四天恐吓,第五天温柔,第六天求婚,第七天结婚。
一周就抱得美人归,真是贼他妈的贱,哦不对,是六啊。
女主角有点忧愁,“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是吗,还好吧。”
按照执法的速度,他还觉得慢了呢。
男主角随意坐在沙发上,敞着大腿让人坐上来,顺带掐了把柔嫩如柳的小腰。
“那……”她有点儿底气不足,“沈老师那边怎么办啊?”
一听她生日,那男人熬红了眼睛,连夜给她做了一条白色的围巾。他出来的急,在寒风中哆嗦着身体,祝贺她生辰快乐。
而在那个时候的前一刻,琳琅还被督军压在车窗上索吻。
这货说他是处男,没经验,妈的,那把钢枪撩得比谁都厉害。
导致琳琅现在看到床,以及床边的他,反射性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尤其是他还笑得一脸无辜。
“沈老师?”他似笑非笑,“那不是过去式了吗?怎么,有了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竹马小哥哥,你还能想到别的男人吗?”陆必行若有所思,“看来我的功课还不够呢。”
琳琅赶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沈老师他,唔——”
“你别亲我脚,别舔啊你,小狗吗?呜,我错了,好痒,好痒啊,别弄,说了你别弄!哎呀,你先听我说嘛,婚、婚礼,沈,我……陆必行你王八蛋!”
她嘴唇被强势堵住了,吮得只剩下模糊、破碎、嘶哑的音节,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只来得及把桌子上最喜欢的天鹅台灯挪远了点,省得像之前那样被打碎,步了它同伴的凄惨后尘。
继卧室之后,沙发又成了琳琅避之不及的噩梦。
第二次婚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筹备起来了。
这回是陆家跟席家正儿八经的婚宴。
相比起上一次声势浩大的世纪婚礼,陆家这回选择了低调,只请了与新人双方有重大关系的宾客,不过该阔气的地方陆督军一点都不含糊,给琳琅准备的都是举世难寻,单是那件流光溢彩的红色婚纱,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婚礼很完美,就是迎客的时候双方家长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因为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诡异。
除了一小部分穿得是正常的西装,更多的还是衣袂飘飘的朝代服饰,骑着一头梅花鹿或是骏马翩翩而来,把婚宴衬成了各路神仙热闹齐聚的瑶池盛会。还有他们的随礼份子,什么连理甘露枝、捆仙十八索、比翼双飞丹、一点灵犀功法……这恐怕是一群蹭吃蹭喝的老道骗子吧!
陆必行倒是很熟稔跟这群稀奇古怪的客人交谈着。
一位白衣公子感叹道,“大人,你真的想清楚了?这督军的位置你一旦下去,再想回来就难了。”
身为执法者,要眼明心正,更不能同世界人物产生过分紧密的交集,哪怕是朋友,都算是一个最微妙的危险距离了,何况是成为世界人物的丈夫?他们这群人都想不明白,陆督军威名赫赫,怎么就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了?难道是太久没有谈恋爱,一旦动心就泛滥成灾,不可收拾?
众人就这个问题好奇纠缠了陆必行许久。
陆督军实在是不耐烦了,扔下一段话就跑路。
“心动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看见她哭,就想抱她了。”
但是要抱她,他就得有个正经的身份,不能违法干坏事,否则会死的很难看——这是陆督军执掌律令多年处理了一对对情侣反目成仇得出的深厚经验。
然后呢,有了正经的身份,他又想去亲她,摸她,甚至是欺负她,抵死缠绵,让她软软喊自己哥哥大人。大概男人这种生物都一样,尝过甜头之后就刹不住脚了,他一向谨慎,还是掉进了密不透风的蜜罐子里,骨头跟神经浸得甜丝丝的。
好在他从来就不是纠结的人,既然要,那就果断出手好了。
上午十点,婚礼准时开场。
新娘也准时出现了,挽着父亲的手,从红毯的一端走到她未来丈夫的面前。
走到一半,她的身体微微顿住了。
殷红的轻薄头纱下新娘的眸光潋滟,流转到离她最近的宾客身上。
是沈先生。
琳琅怔住了。
就像其他客人一样,沈先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的出挑,他甚至没有戴那副考究的、清晰的金丝眼镜。比起新郎时候的意气风发,这个人愈发内敛沉默了,眼睛里的光是沉的,是默的,将情绪克制到了近乎压抑的程度。
他胡子应该是新剃的,剃得异常干净、整洁,只余淡淡的青色阴影。
他还剪了头发。
很短。
正像命中注定的那一天,二十岁的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十岁的女孩,她微微红着眼圈,有点小脾气。新转的学校很严格,不让留长发,于是她心爱的头发就这样躺进了她的水晶盒子里。她家教很好,尽管发生了这种糟糕的事,并没有因此而迁怒新来的家教老师。
她鼻尖微红,过耳的细碎短发软软伏在脸颊旁,站在黑白钢琴与摇曳的花影间,睁着一双如鹿如溪的眼,好奇打量着比她年长十岁、刚刚长出男性棱角的家教哥哥。
他沦陷得毫无征兆。
于是拨动秒针,十六年的钟表开始滴答走动。
沈先生缓缓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陆必行眯起眼睛。
“那……围巾合适吗?”男人轻声地问。
“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