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情,只不过披了层好看的皮,实际上逃不开一场主仆游戏的规则。
女主乐在其中,而琳琅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她唇角一挑,操纵紫尸,纵跳着逼近蛇妖。
飞沙走石,殿上照明的宫灯盏盏熄灭。
她一袭红衣猎猎作响。
眉眼靡艳似魔,却也冷入骨髓。
铁锈般的血腥味四处游蹿。
“轰!”
一扇镂空石壁碎成齑粉。
那帝王紫尸竟也不是蛇妖的对手,被蛇尾甩得连连后退,从而落入下风。她不再犹豫,掷出香扇,抬手解封长乐宫的禁忌。此时异象突生,她掌控的一具紫尸被对方的血口生生嚼碎,琳琅心头一痛,嘴边溢出丝丝艳血。
她并不慌乱,含着笑,指尖掠过血迹。
封印顷刻解除,宫殿中央大放红光,浮现出一个大型法阵,她以指作笔,以血为墨,飞快勾勒繁复的符文。
符文在空中飘洒金光,眼看着最后一道落笔,熟悉的痛感再度袭上了琳琅的腰身,她猝不及防被甩到半空,东倒西歪,眩晕不已。五脏六腑被重重挤压,灼烧般疼痛,一路猖獗烧遍了全身。
蛇信子嘶嘶不已,令人毛骨悚然,就在琳琅以为它会一口吞掉她时,竟舔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涎水糊得琳琅差点昏厥过去。周围的温度在剧烈升温,是它的身体在发热,薄薄的热气透过蛇鳞传到琳琅的皮肤上,碧绿的蛇瞳也微微迷离。
好像喝醉了酒般,它蛇尾慵懒甩动,脑袋凑近分外娇弱的雌性。
琳琅有些一言难尽。
她的后背被蛇尾尖儿轻轻摩挲着。
这是……雄蛇求偶的讯号。
刚才一人一蛇还斗得惊天动地,恨不得弄死对头,谁想到这蛇没骨气,半路发情,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是蛇性本淫。
她偏了下身体,不让它搔。
琳琅转头去看昏迷的女主,考虑能不能让她醒过来,她的口味毕竟没有这么重。但雄蛇显然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它想的是——这个雌性虽然长得不太符合蛇族的审美,但战斗力强,跟她交配的话,后代的蛇崽一定会很优秀。
一截尾尖儿贼心不死拨弄起琳琅的衣襟来。
琳琅突然伸出手,捧住了蛇的下颚,没有犹豫,吻了下它的脸。
蛇的竖瞳微微闭合,仿佛享受着她的讨好。
琳琅勾了勾唇,红唇贴着漆黑鳞片,看似缠绵的温存,实则嘴里含了一口细微如丝的法力,随着亲吻的姿态慢慢勾写最后一道符文。
“嗤!”
底下法阵突然启动。
空气的五行元素刹那沸腾,跌落滚烫岩浆。
“嘶嘶嘶——”
符文在蛇身上旋转,如同一条条炽热耀眼的火绳,层层捆住了庞大的身躯,动弹不得。它的信子急促吞吐着,眼珠血红,又气又怒瞪着面前的女人,它试图用尾巴绞碎她,但是无济于事。
琳琅的舌尖舔过鳞片,稍微有点腥味。她慢吞吞抬起手,舌尖抵着手背轻吻着,抹除味道。
撩蛇而不自知。
“发情期?嗯?”
她笑得暧昧又阴险。
然后某蛇被她残忍地饿了半个月,喊得嗓子都嘶哑了,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巨大的饥饿感袭来,男人猛然坐了起来,一头墨发凌乱披在光洁雪白的脊背上,他大脑一瞬空白,只怔怔按住了眉心。等缓过神来,他不由得绷紧了身体,现在他所处的地方分明是一座坚硬的囚牢,而且,只关押着他一个人。
他试图站起来,然而与饥饿感同时涌来的,还有一股虚弱,软绵绵的,提不起丝毫力气。他踉跄着跌回了潮湿的石板。
前头传来簌簌的声响,像是衣衫摩擦。
有人来了。
来的还是他最熟悉的人。
“你终于醒了。”对方的口吻尤为惊喜,转而埋怨他,“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是久呢,连妾身的称帝大典都错过了。”
殷侍衣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人。
“夫君可还记得那日你问我,喜不喜欢这里?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我更喜欢任何无主的天地。”
那双丹凤眼潋滟生辉,转而掩唇而笑。
往日他最爱她这副痴缠的媚态。
“夫君为何这般看我?好似妾身阴狠得能吃人似的,妾身可不喜欢吃生肉。魔门三分狡诈七分薄情,向来容不下痴情种,夫君可别告诉妾身,你是爱上了妾身,才觉得这一切过于荒谬,无法接受。不过妾身想,按照夫君你们这些雄性的固有观念,女子就该安分相夫教子,一旦擅权,翻云覆雨,便是大逆不道了。”
“费尽心思,你要做什么?”
殷侍衣捏紧指节,冷冷看她。
女帝轻笑。
“答案不是很明显么?”
有朝一日——
本座要帝冠红服,只手通天。
豢养三千美娇男。
第434章 魔帝前女友(13)
偏僻的竹林里响着哒哒的马蹄声。
“吁——”
骏马嘶叫, 停在了一处茶寮。
“小二哥,给爷来两壶好酒!”
午后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拄着手臂打瞌睡的小二哥猛然惊醒, 差点摔到柜台底下。顾不得鼻青脸肿, 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正想笑脸相迎呢,冷不防被唬了一跳, 下意识就想钻进柜台底继续躲着。
平常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的小店突然就被人头塞满了,看上去拥挤可怜得很。
他左看看,是一个面无表情活像索命女鬼的中年女人。
他再右看看, 是一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人。
小二当机立断, 冲着中间的少年挤出自己从业以来最和善的笑容, “这位小爷, 你们想要吃喝点什么?”
“他们要饭,我要酒。”
少年懒洋洋咬着唇边的柳枝儿, 很干脆无视了女长老铁青的脸色,不怕死地补充道,“要最烈的那种。”
得, 硬茬子原来在这。
一句要饭就轻轻松松地群嘲全场。
小二哥非常想给这位大爷表演一个眼角抽搐, 但, 他迅速瞄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厚重刀鞘, 咽了咽口水,露出亲切又不失得体的职业假笑,“很遗憾, 由于掌柜的脑子有坑,经营不善,目前小店只供应茶水以及一些肉食小菜。”
少年眉梢一挑,痞笑,“你背后这么说你掌柜的,就不怕挨揍?”
小二哥嘟囔,“事实嘛。”
“事实?”
旁边传来一句凉飕飕的话。
小二哥登时开溜,“客官您这边请!”
一股脂粉的香气扑来,少年斜了斜脑袋,余光瞥见一个胸大腰细的女郎挽着茶叶篮子走来,朴素的麻布衣裳也掩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风情,两团绵软顺着她扭腰摆臀的姿态微微颤着,队伍里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看得双眼发直,禁不住口干舌燥起来。
他们本想搭讪来着,往前一瞧,玄衣少年英姿勃发,跟美艳成熟的老板娘站到一起,不但登对,还多了几分隐秘的刺激感。
大家伙儿瞬间萎了,爱情的小火苗说灭就灭。
他们太清楚郭武这厮的个性了,表面是人畜无害的俊俏小郎君,实际上是坑蒙拐骗样样精通,说起甜言蜜语来,那真是骗死人都不偿命的,偏偏那些小姑娘就吃他这一套,天天追在他屁股头跑。
他们叹了一口气,打算点壶热茶压压惊,顺便围观这个小子的花式撩妹日常。
柜台前站了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老板娘眼睛一亮,风骚扭着腰走过去,她可是好久都没见过这种上佳的货色了。
吃瓜群众继续感叹,啧,这小子的艳福一直都不浅啊,不用撩都有送上门的。
然而……
少年扯了一块衣袖,嫌弃捂住鼻子,“掌柜的你擦了什么粉,怎么骚得跟狐狸精似的?”
吃瓜群众的瓜纷纷掉了一地。
老板娘身子僵了一瞬,少年却是不理会,麻溜挤进了吃瓜人群,并顺走了一碟瓜仁。
师兄抓了个空,也不生气,笑眯眯凑近人,“师弟,有花不摘,这可不符合你往日的良好作风呀!”
郭武斜睨他,意思传递得很明确——像你这种天天流连于不同床榻的花丛选手,跟小爷品味能一样吗?
师兄又道,“不过嘛,师兄也理解你,任谁见过了那位,这人间的女子便是再绝色,这肉体凡胎,也入不了眼啊。”他颇为遗憾地长吁短叹。
“师兄,你抬得太高了,她不过一般。我反而觉得人间的女孩儿更温暖、善良。”
也更值得人喜欢。
少年冷淡垂下眼皮。
师兄坏笑,“师弟,我还没说谁呢!看样子你心底有人嘛。”
郭武瞟他。
浑然不觉危险的师兄贱兮兮追问,“怎么,迫不及待就想定人家的罪,是她的小嘴儿不肯给你亲么?所以你欲求不满,这才恼了人家?”
暗室之中,两具年轻的肉体缠绵不休……原本该遗忘的画面再度翻回,他禁不住捏了捏指节。
那人起身时,他扯住了衣裳,雪白又柔薄的背脊,弧度美得惊人。
“哎呀,你心胸什么时候这么狭窄了,追女孩子一定要有耐心……”师兄还在喋喋不休传递追女秘笈,少年却显得漫不经心,压根没有听进去。
一阵修整,众人重新上马,离开茶寮。
女掌柜很殷切送了郭武一份路上的吃食,他破天荒没要,惹得师兄们啧啧称奇。
这小子难道还真改行吃斋了?
夜晚降临,众人来到了一座雾岭,听山脚的村民说上头有精怪出没,长老们考虑到手下初出茅庐的小子们,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原地扎营过夜。篝火升起,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窃窃私语,有的在说路上的见闻,有的在议论各家大佬八卦,气氛很是热闹。
郭武并未加入任何一方,他在烤自己拿手的兔子。
他坐姿随意,盘着长腿,一只手懒懒散散撑着下巴,一副大爷很无聊的样子,别人叫他也不应。
换成其他人,像郭武这样的欠揍性格,早就拖出去打上好几顿了。
师兄摸着下巴仔细地想,这小子平常拈鸡惹狗的,为什么还能人见人爱呢?
难道是因为那张脸么?
火光旁,少年玄衣墨发,脸庞棱角分明,映照得分外英气俊美,偏偏他是个惫懒的家伙,坐没坐相,吊儿郎当得很。
队伍的几个小师妹心肝儿怦怦直跳,鼓起勇气约他单独去看星星,无一例外被残忍拒绝。其中一个心思有点脆弱敏感,由于家里势大,向来被保护得很好,没被他毒舌怼过,当场湿了眼眶。
几个女伴赶来安慰,于是委屈酝酿成了一场大哭。
女长老一贯看郭武不顺眼,这下见他把女弟子怼哭,压抑已久的脾气立马点爆,“盈盈是你小师妹,胆子又小,你干什么不能多让着她点?你让我怎么跟窦家主交代?”
少年懒懒哦了声,翻烤着手里的野味,还说,“我以为师叔你会庆幸我弄哭人家。”
女长老咬牙,“你弄哭人家还有理了?”
“那不然呢?”他懒散如常,“要不是这样,她今晚就得在我床上哭了。师叔你得好好感谢我今晚的残暴。”
“你、你简直是无耻!”
一柄霜刃掠过,劈开了篝火。
少年额发被吹起了一缕。
“师叔,肉还没烤好呢。”他淡定得很。
女长老冷笑,“别以为你得到了混沌大帝的传承,你就可以目无尊长了。”
“师叔这说的是什么话?”少年诧异扬眉,“我什么时候目无尊长了?您得知道,我这人含蓄,内敛,都是在心里默默尊敬,难道非要把您放到供桌上每日上三炷香,您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么?好吧,既然师叔你执意,那明日小子就削几根枝条——”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女长老忍不住暴怒,“既然你嘴巴这么厉害,有种就不要求饶!”
“好的。”
少年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眸光瞬暗。
“那师叔好好保重呢。”
铿锵一声,长刀雷霆出鞘,浩荡气势倾压全场。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
女长老目露惊骇,她比这个小子多出一个大境界,在他手上竟然走不过十招!
“鉴清长老!”同行的男长老眼皮狠跳,接住了如纸鸢栽倒的人。
对方失魂落魄,嘴里呢喃着什么,紧接着连连咳嗽,又是数口淤血喷出来,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男长老急得嘴里发苦,连失控的场面也忘记维持了,抱着人急急走进帐篷,探查她的伤势。
少年站在原地,周围尽是一片异样的眼光,宛如针扎。
他紧了紧刀柄,吐出一句,“没意思。”
转身就没入黑暗里。
雾岭的深夜是寂静的,少年走出一段路,已看不见后头的篝火,眼前萦绕薄薄的瘴气。
他指尖凝了一缕法力,抹到眼皮上,视线骤然开阔。
一截红绸微微挨上他的鼻尖。
郭武顿了顿脚步。
“滚出来。”
他微掀薄唇,冷得发寒。
对方却是不惧的,甚至轻笑了下,“迁怒人可不是什么好本事。”她眼波流转,“还是说,你就喜欢迁怒本座呢?”
少年漠然地绕过红绸,全当听不到。
琳琅也没有挽留他,随意玩弄着腰间的玉饰。
又过不久,师兄也出来了,他是来找“离家出走”的师弟。
看见挡路的红绸时,他想也不想就绕开了,只是风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香气,鬼使神差的,他回过头,枝叶遮掩的阴影下,红衣与雪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竟抓住了那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