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肝胆俱裂,在最后一刻,迸发求生的本能,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
费香若有所思地弯腰,捡起流魂冰凝。
“小阿香——我感觉——它、”话音未落,姜宁目瞪口呆,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向她飞去的蓝色匕首。
第19章
“笃”一下,匕首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刺中了什么东西。姜宁回头,发现刚刚那只巴掌大的纸人被刺中脖颈,钉在了门上。
它四肢无力下垂,小小的纸脑袋飘在地上。
“一个恶鬼。”费香悠哉地走过去,拔下门上的流魂凝冰,顺脚用鞋底碾了碾纸脑袋。
“你很幸运。”一缕白烟自纸人残缺的身体汇聚在他掌中。还不等姜宁看清白烟中的人长什么样,费香已经把魂魄放在了一个坛子里。
姜宁讪讪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它是恶鬼?可它昨天就出现在你的凶肆里了。”
在他凶光大露的眼神中,她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它看起来很笨,都没有伤害过别人。”
“你在质疑我?”费香声音不大,咬字有些含糊,带着种令鬼臣服的魅力。姜宁挠挠头,突然想到一开始他的脾气就是如此暴躁,动不动就让人滚的类型。
“没有、没有。”她可耻地怂了。
“恶鬼难不成会长着一张恶鬼的脸。有些人死后浑浑噩噩,行为如稚子,可这却不耽误它害人。我刚刚进门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本以为自己闻错了,毕竟我凶肆里的鬼都很听话。可没想到它居然胆大到进入我的视线,还偷听我们讲话。若是趁我们离开,他盗取流魂凝冰去害人怎么办?”
姜宁恍然大悟,点点头,不再说话,反而为多杀了一个恶鬼开心。
“那是不是再抓两个恶鬼就可以啦!对了,上回魔宫那个女的,她算是一个恶鬼吗?”
“孙家的小娘子?只有当她表露强烈的害人欲望并且准备害人时,她才算是恶鬼。”费香望望天,“好了,我要去魔宫看魔尊了,你好好看家。”
“你为什么天天都要去魔宫?你又不是大夫。”姜宁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脸不满:“我也要去,正好看看那个孙姑娘还在不在。”
“随你,别乱跑就行。”
一人一鬼离开,片刻之后,关押恶鬼的坛子口轻微晃动几下,丝丝缕缕的白烟溢出来,左右张望一会儿,顺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跑出凶肆。
*
夜晚,魔宫。
一道柔软丝滑的白练漂浮于空中,其身晶莹剔透,其色洁白无瑕。
白练之下仿佛有大量活水托着,水花四溅,其身摇曳。
顾云舒双眸紧闭,浑身绑满满色纱布,躺在白练的地方隐隐有血迹渗出。
七大魔将围在他身边,数不尽的医修跪在脚下。
“没用的东西!”桀桀桀魔将听完一个医修汇报,大刀一挥,就跟切西瓜一样,那人的半边头颅立即飞出去,剩下半边鲜血四溅。
他大刀重新指向一个医修,那医修惊恐万状,两股战战,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你说,该怎么医治魔尊?”
“这……魔尊伤势过于惨重……”话音未落,头颅已被摘下。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到第六个医修时,霍琦冷脸进来,掌心微动,一股冷气瞬时朝他扑去,打掉他的大刀:“魔将希望魔尊尽快好起来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只是魔域医修本来就少,你这一个一个杀下去,我怕再过不久就没人来治魔尊了。到时候你来治吗?”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魔尊被活活烧死吧!”
“烧死?”缩在角落的姜宁飘到白练上,去观察顾云舒的伤口。
“费香说过,魔尊度雷劫时,天界将神火掺杂在雷电里,导致魔尊现在受神火焚身之苦。若不能及时将神火取出,那再过不久,想必魔尊……”吴冲在众位魔将神色各异的表情中补充道。
这话一下子勾住姜宁的注意力,她看向那个白衣男子,在看到那道贯穿右脸的伤疤时,眉毛微蹙。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她以前见过他?
“怎么取!那神火流于全身,每到一处便把皮肉筋骨烧得只剩灰渣,谁又能取!”桀桀桀没好气地叫道。
“别急嘛,桀桀桀。”一个女魔将开口,“霍琦好像有主意,咱们听听看。”
众人的目光“唰”地移到霍琦身上,尤以桀桀桀最为急切。
凝视魔尊的霍琦回身,点点头:“我查过上古记录。一位飞升成仙的大能曾携带神火入世,将其赠给他之前仙府的首席弟子。后来,那位首席弟子因为神火使用不当,被灼烧九九八十一天身死。后来其掌门剖开他的尸身,内里五脏六腑俱被烧光,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胸腔。不过在他原本的心脏位置,孕育出一颗橙色神火珠。”
“那神火珠一开始是被当做神火传承下去的,不过在一次天劫中,神火再次降落。那名渡劫者利用神火珠将体内神火引了出来。”
此话一出,轩然大波。一名魔将立即兴冲冲地发问:“那神火珠现在在哪儿?我们去把它抢过来!”
这次霍琦没有讲话,底下的吴冲低低笑了声,有意无意地看向桀桀桀:“明心仙派七大峰峰主之一:永贞道君。”
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大家都神色不明地盯着桀桀桀。桀桀桀被盯得一脸通红,取出大刀一下子“轰”地插.进地面,激起一层灰尘。
“看什么看!”
“桀桀桀,你不是和他打过招呼吗?也跟他决斗过很多次,由你去取,一定十分顺利。”
“你个贱杂种,你怎么不去!”他怒气腾腾地起身,恶狠狠盯着大家:“永贞不贞,我是输给他没错,但那是我一时不察!他就是个贱骨头!”
“那就拜托桀桀桀魔将把贱骨头敲碎!”人群中有人起哄。
“你!”桀桀桀气得当即拔刀,“哐当”砸在地上。
“好!”他神情陡变,似是想到什么,“去就去!霍琦,这次我就去拿!不拿回来,誓不为魔!”
“我跟你一起去,在离开的这段时间由吴冲全权负责魔尊的安危,魔域所有人员,听其调度。”霍琦冲吴冲点点头,疲惫地挥挥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魔尊听我们讲了这么久,想必累了。”
他还醒着?姜宁瞧了半天,觉得霍琦应该是在哐他们,尤其是桀桀桀,听完这话脸色都变了。
众人退散,穿白衣服的那名男子去到霍琦身边,看起来像是要讲悄悄话。
姜宁屁颠屁颠地飘过去,听到那男子问:“霍前辈,你知道永贞道君的名字吗?”
霍琦摇头,奇怪地反问:“怎么了?这点很重要?”
男子其貌不扬的脸上划过一丝算计,“他的名字是——唐景明。”
*
所有人都走了,姜宁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想到还能从魔修嘴里听到故人的名字,而且看样子他还混得不错,这种感觉很微妙。
当初的四人,唐景明成为魔修都忌惮的永贞道君,顾云舒登上了魔尊的位子,那——剩下的温妙松会不会也混成了一个大人物?
是不是就她变成一只小可怜阿飘呢?
对啦,温妙松那么喜欢唐景明,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吧。
她愁眉不展,长吁短叹。真是太丢人啦!明明当初就她最豪情万丈,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叉腰说她以后要成为修真界最了不起的人物,怎么死得这么早呢!
越想越气,一道细微的呻.吟唤回她的理智。她飘到顾云舒身边,脑袋搁在白练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你的手下去帮你拿那什么珠子啦!别担心,小明要是知道是你要用,肯定会给你的。你可千万别死,死了他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且做鬼一点也不好玩……”她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突然感觉有些累。这张白练做的床看起来就很像席梦思,又大又软,她想了想,慢吞吞爬上去,双手放在肚子上、腿伸的笔直,准备躺一会儿。
自从做了鬼,羞耻心这玩意儿都丢了。
反正她和顾云舒之间隔得这么远,没事没事,就当睡大通铺。
劝慰好自己,她闭眼躺平。
还没睡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自耳边传来,她吸口气,睁眼,发现刚刚还昏迷的男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他两只黝黑眼瞳明亮,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心里“咯噔”一下,姜宁双手撑着床坐起来。
重伤的男人每动一下,洁白的纱布都会染上一层鲜红。他浑然不觉,转动眼眸,视线从纯白的大理石移到巨大的水晶球、移到桌腿、移到——身下的白练上。
“宁宁?”他的语气很奇怪,沙哑低沉、咬字含糊,却又暗含暧昧。
姜宁自从死后就不再跳动的心,“砰砰”地动了起来。
她稳住不停颤抖的手臂,微咬嘴唇,小心地把腿放下床,准备离开。
顾云舒微微侧脸,似乎是在分辨哪里有动静。
当姜宁坐在床边,手一撑就要下去时,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背后旋即贴上一个堪称灼热的胸膛,顾云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的预收文:《神不爱世人只爱她》
大灾难时代降临。
暴雨侵蚀大地,黑夜成为永恒,深渊诡异伫立。
信徒们背叛信仰,神的宫殿纷纷倒塌。
通往旧址的阶梯,青苔遍布。扭曲的影子趴在脚下,痛苦地等待死亡。
泪眼朦胧的女孩避开它们,来到满目疮痍的神宫前。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古老陈旧的大门,把自己的小手放在藤蔓环绕的神像手中。
“神,请帮帮我,我想离开这里。”
“我幼小的信徒,你将付出什么代价?”神在她耳边叹息。
女孩翻遍口袋,掏出一块已经挤压变形的糯米饭团。
“神,够吗?”
神:……
后来,神小心翼翼地把数十个饭团放在她面前,哄着她:“只有把这些全吃掉,才是听话的乖宝宝。”
第20章
姜宁:!!!
他为什么可以碰到她?为什么知道她坐在哪里?为什么……
难不成被雷劈过后, 他变异了?
“宁宁?”顾云舒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向自己,“说话。”
说, 说什么?
姜宁内心此刻可是波涛骇浪, 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费香和道士可以见到她。她早就放弃和别人“认亲”的念头了。
怎么办、现在该说些什么好?她左手按住不停颤抖的大腿, 感觉后背也流了一层的汗。
顾云舒盯着空气,换成左手握她的手握,右手空出来, 顺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摸上去。
姜宁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 在他的手即将摸到自己发顶时,猛地挣脱他的手臂, “唰”一下飞出五米远。
面色苍白的男人似是没猜想她会这么做,被她一拉,本就脆弱的身躯直直地朝地面砸去。
姜宁看得心急,他这身板,这一摔估计要直接驾鹤西去了!
有没有东西能垫一下啊!
怎么办, 怎么办?
眼看他的双腿已经“扑通”砸在毛毯上,鲜血淋漓的上半身也即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姜宁咬牙闭眼,一个助跑, 冲到他面前“扑通”跪下, 伸出两只手死死地撑着他的胸膛。
顾云舒整个人就像一个失去提线的傀儡, 软绵绵地倒在她的怀里。
姜宁苦不堪言,真烫啊!
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那股焚烧一切的灼热感依旧让她心惊。
她想把顾云舒扶起来,但是他能触碰自己的buff突然失灵, 身子穿过她的魂体,砸在了地上。
扶了好几下都没用,她急得直擦汗,“我去帮你叫人!”
飘到门边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原来顾云舒没有昏迷,他兀自强撑着站起来,面上迷茫不解。
“宁宁?”他手捂着肚子,白着一张脸走向书桌。
“你还在吗?跟我聊聊天好不好?”或许体力已经不支,他额头冒了一层虚汗,说话时像含着一口瘀血,每吐一个字都无比费劲。
“宁宁?”他伸手,手指沿着桌缘一寸寸摸过去。
他表情冷淡自持,可眼瞳里就像是一场龙卷风,翻滚着隐忍的不耐、急切与害怕。
“宁宁?”他摸了桌子一圈,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于是靠着桌子艰难转身,面向整个宫殿。
“我跟你讲讲温妙松和小明好不好?”
他问,静寂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回音。
姜宁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他。
顾云舒垂眸,语速很慢,将记忆中那些杂七杂八、有意无意听来的消息编织成一张网:“你绝对想不到,十几年前,温妙松和归元宗的掌门结为道侣,两人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据说前年已经诞下麟儿……”
“不过怀孕生子对于修真人士来说,本就是一道生死大关。她因为怀孕,修为倒退几个境界,生子时难产,是那掌门向镇压昆仑山脉的小仙求得一颗保命丹,才勉强活下来。”
姜宁张大嘴,呆呆地听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温妙松不是最喜欢小明的嘛?虽说她已经不太记得当年和她吵架的内容,但主要就是围着小明。现在她死了,温妙松那家伙居然就不喜欢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