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一脸呆滞。
“这是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她便秘似的嗯了好久,终于想起一个词,“骚气?”
是的,好骚。完全不像以前。
“这个东西可以回复吗?”吃惊过后,她更在意如何告诉唐景明她还活着。
顾云舒抢过玉简,“这个是单方面的通讯法器,只能他告诉我,我不能跟他交流。”
“骗子。”
“那我试试看。”顾云舒说完,一股黑气立即缠上他的手腕那,跟蛇一样一头钻进玉简上头一个黑黑的小洞里。七彩的亮光再次亮起,姜宁连忙跑过去低下脑袋喊:“小明——”
“砰!”
突然,玉简再也承受不住魔气,噼里啪啦地碎成了好几块,飞溅起的碎片兜头打在了小熊的脑袋上。姜宁往后退了几步,两只爪子不停搓着脑袋,跟洗头一样。
顾云舒一把揪过它,帮她把毛理顺,“这会相信了吧,不可反向交流的。”
总觉得他在幸灾乐祸的小熊给了他一记无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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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诺大的宫殿内,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月光透过窗棂,流水般倾泻在正中央的大床。躺在床上的小熊似乎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
一阵若有若无的念咒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熊手撑着床坐起来,呆毛无力地搭在前额。一道透明的鬼魂从它体内飘出来,它失去支撑,摔倒在床上。
姜宁眯着眼睛,跟随召唤她的咒语飘出魔宫,她一直飘啊飘,最终在黑漆漆的长生台前停下。
夜晚下的长生台,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大怪兽,一旦有生物经过,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利爪撕碎它们、吃下它们。
参天巨树被风吹的“哗啦哗啦”作响,姜宁充耳不闻,一头扎进高台。
四面八方缠绕的红线在空中隐隐摇晃,她仿佛看不见,径直来到上次她没敢下去的黑色洞口。
漆黑幽深,往上冒着寒气。
姜宁伸出一只脚,悬空在洞口上,而后重心一偏,整个鬼魂倏地从洞口落下去。
洞穴很深,像是一道竖着的隧道。
等到姜宁双脚再次落地,她猛地惊醒过来,瞪大眼观察周围的一切。
鬼的视力比寻常人要好很多,可在这里,除了一团黑雾,她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脚。为什么她会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
刚刚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她清醒时能干出的事。
她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念咒声又若有若无地响起来,姜宁的鬼魂再一次被迫跟随着它,朝某个方向走过去。
越走气温越低,脚下似乎已经结了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一点幽幽的烛光打破黑暗。
但是那光很奇怪,明明是黄色,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姜宁越走越心悸,脚下一片黏腻,每次抬脚,都会掀起一层什么东西。
她僵硬地跟个傀儡一样,慢慢走到闪着的烛光前,一具被开膛剖肚的尸体映入她眼前。
蜡烛就漂浮在他的胸腔内,尸油既是烛油。
她浑身汗毛竖起来,凝视四周,越来越多的烛光亮起。
到最后,那股吸引她来的咒语声猛地拔高,诺大的空间“唰”地全部亮起。
姜宁被强光刺得泪流满面,但她还是看清了,周围全是尸体。
她刚刚是踩在他们身上过来的。
一阵窒息感猛地攫住她。
她头晕目眩,转身想逃,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她。
姜宁回头,一块黑布顿时罩住她,任凭她如何挣扎,就是逃不出去。
接着她感觉到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走了片刻后,将她扔进了一个东西里。
她沿着滑溜溜的墙壁滚下来,面前一片漆黑,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有。
“是那个人吗?”头顶突然传来凉嗖嗖的男声,震耳欲聋。
姜宁抬头去瞧,勉强认出一只手拎起一个盖子,将她上方的缺口盖起来。
“怎么可能。”拎盖子的人说,声音已小了许多。
接下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姜宁摸摸“墙壁”,猜测自己应该是被拘在一个法坛里,就像费香第一次抓那个白烟恶鬼一样。
可她不是恶鬼啊。
怎么回事?
为什么高台里有那么多尸体?
为什么还有道士?是道士吧?他们藏在这里面干嘛?专门抓鬼的?顾云舒知道吗?
“啊!”突然前方一阵鬼哭狼嚎,女人痛苦嘶吼的声音响彻坛子。
姜宁似乎还听到了身体,啊不,应该是鬼魂被撕开的声音。
噗嗤噗嗤的,令人头皮发麻。
她往墙壁上缩了缩,瑟瑟发抖。
这里面还不止她一个鬼?
所以那两个男人真的是道士,在抓鬼?
神经啊,她气得想骂娘。她什么都没做,干嘛抓她!
她的裙摆被风吹起,那被吃的女鬼正在往她这里跑。
姜宁想飘起来,但是这坛子里有法术加持,根本无法上去。她只能默默向右跑,避免被误伤。
“咕噜咕噜”,恶鬼在吃女鬼,喉间一阵呼哧呼哧声。
等吃完了,姜宁感觉他在往自己这里飘。
是的,飘。
看样子这只恶鬼很厉害,在法坛里还能不受拘束。姜宁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
“嘻嘻。”恶鬼不知何时已经飞到她面前,有什么怪怪的东西在碰她。
肌肤上的汗毛一寸寸立起,姜宁欲哭无泪,“大哥!你刚吃完不撑吗!留着我下顿吃多好!”
许久,男人的轻笑声在坛子里回响,“你睁开眼看看。”
姜宁缩在角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看就吃了你哦。”
姜宁“唰”地睁眼,眼里雾蒙蒙,稍微适应了些黑暗。
一缕白烟站在她面前,慢慢凝成一个五官模糊的男人身形。
是上次那个白烟恶鬼,把凶肆搅得天翻地覆的恶鬼,也是费香立誓要抓住的恶鬼。
姜宁“啊”了一声,如果可以昏过去那她一定会昏,这么个恶鬼,她根本打不过啊!
“你别过来啊,如果你把我吃了,费香一定会抓住你,让你生不如死的!”
“小妹妹,”白烟男子凑近她,摸摸她的后脑勺,“告诉哥哥,你跟费香什么关系?”
姜宁贴着瓷片一溜,躲开他的手,抖着声儿说:“我是他娘!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最好别杀我!”
“哈哈哈。”白烟恶鬼听了仰头大笑,笑够了抹抹眼角,“哎呦喂,你真可爱。”
姜宁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不过心里也有点奇怪。为什么那天他不讲话,见鬼就攻击,可今天他却脾气很好的样子,还问她跟费香的关系?
难道……真的是吃饱了?
“小妹妹,告诉哥哥你的真实身份,哥哥就不吃你,还可以把你放出去。”白烟男子朝她眨眨眼。
她有什么真实身份啊!
“大哥,我只是一只平平无奇想投胎的鬼啊!”
“你跟费香认识多久了呢?是不是他的走狗?”
“走狗?”姜宁一愣,“我不是啊!我今年才认识他!只是想让他帮我投胎!”
白烟男子狡黠地笑笑,大手一挥。
她感觉自己被裹在白烟里,等到终于挣脱桎梏,已来到一片山林间。
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树、一片一片被风吹低的灌木丛与野草、汩汩流动的小溪……
空中若有若无的香味与腥气交织,呕得她想吐。
“这里是哪里?”
“小妹妹,哥哥我是看你可爱,才给你指明一条道路。想投胎,呆在这里就可以了。”
“啊?”姜宁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行了,我要走了。对了,”走到一半的白烟男风风火火地折回来,不好意思道:“上回可真对不住,我以为你是费香走狗来着,但是咬了你的手臂之后才发现你是一只心地善良的鬼,这就是我赔礼道歉的礼物。”
“你——”
“我?我做好事不留名,但你非要知道的话,”他手指向枯叶,一溜儿的叶子在空中徘徊飞舞,落在地上时歪七扭八地组成两个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我走了拜拜。”
字太大,姜宁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排排的树叶。她放轻身子,越飘越高,踩在轻轻摇晃的那片绿叶上,低头去看大地上的字。
棕色的枯叶和绿色大地互相映衬,纵使排列有些杂乱,那两个字却是十分分明:费香。
第28章
姜宁默然注视着那两个字。
与费香的第一面、他的凶肆以及他的纸人在脑海中齐齐闪过, 她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所以恶鬼是在跟她玩攻心计?他分明可以说出这两个字,却用枯叶代替,是为了什么?害怕自己不相信缠着他问?但是她本身就只是一只废柴鬼, 跟她玩攻心计有什么用?
还有,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有巨树绿草?他又为什么说呆在这里能投胎?他是如何知道的?
一堆问题缠绕心头,姜宁有些烦。
当务之急是回到魔宫, 等费香回来,告诉他一切。
山林间幽冷静谧,广袤无垠,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绿油油的一个样。她点兵点将选中左前方, 踩着树叶往前飞。
只要不被迷惑,一定可以飞出去。
对自己颇有信心的姜宁在飞了一夜还没飞出去后, 抱着一根随风摇晃的树枝玩起了跷跷板。
好累。
怎么回事?
感觉她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圆,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被引导着转圈圈。
“轰隆!”
“轰!”
暖阳初升,和煦的金光撒在大地上,像是为其铺上一层金粉, 美艳异常。然而不过片刻,姜宁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它像是海底巨大的海怪在吞噬着海水,又像是巨人的车轮碾压过石路, 总之声音大得堪称可怖。
姜宁驻足侧耳, 轰隆声像是立体环绕, 从左边转到右边,从下边转到上边,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她听了一会儿趴在地上,耳朵贴着绿草。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地底下传来刚刚听到的那股怪声,由强渐弱,频率十分稳定,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响起一次。
究竟是什么?反正现在也没办法,那就飘下去看看。
姜宁猛吸一口气,双脚开始虚化。
咦?她神情有点古怪,掀起裙摆去看自己的脚,怎么虚化不了了?
不能虚化,那她就不能到地底了。
她尝试其他部位,往常一瞬的事今天怎么弄都弄不好,她不由气得跺脚。
她尝试往天上飘。
失败了。
现在的她跟个正常人一样,在太阳底下,身体充盈。
姜宁感觉不太妙,这样子那她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片山谷?她走到河边,探头一看,河面上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不得了!自己居然还有影子了!
如果刚刚她还算震惊里带着点平静,那现在完全要被吓尿了。
她又不是人,怎么还会有影子?
“在这里你就可以投胎了。”白烟恶鬼的话浮上心头,他的意思不会就是在这里她能像个人一样生活吧?
这不行!荒山野岭的,也没个屋子,她怎么生存!
不会又要被困五百多年吧?
一滴冷汗从她额间滑落,滴到衣襟里。她盯着水面,试探地伸手。水很凉,她的心也凉了。
她撑着草地起身,望向身后一望无垠的小草树木,忍不住大骂:“我特么艹——”
“艹”字还在喉咙里颤着音没说完呢,身后的溪水突然像是被一只巨人拧成一股,抓成水龙卷的样子猛地袭向姜宁。姜宁一个躲避不及,被拍得摔倒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浑身湿透。
她躺在草地上抹了把脸,指着小溪继续骂:“你个狗东西,我去你娘的!”
“我日!”
溪水缓缓流淌,没有回应。
姜宁灵机一动,跳起来面目狰狞地大骂:“FUCK!”
溪水的流动停滞一瞬,而后水面轻微波动,往中间的方向汇聚,越升越高。
“FUCK!FUCK!你奶奶个腿!BITCH!”
已经在空中汇聚成一面水墙的河水又是一顿,背后的主人似乎被惹恼,“轰隆轰隆”地怪叫,把整条溪水吸干后,铺天盖地地朝姜宁的方向飞去。
姜宁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前辈!我是你的后人啊!你是日记的主人吗!我来自21世纪啊!”
回答她的是兜头浇过来的几吨重的溪水。
姜宁听到脖子的“咔嚓”声,全身骨头、肉.体被冲散,分成了一块块的尸块。
她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把两只手臂拼起来,又把挂在对面树上的右脚打下来……话说,她不是“正常人”了吗,怎么还没死?
不管了,出去要紧,“前辈,您到底是谁?放我出去好不好?卫雅夫人?还是被关押的某位帅气的小哥哥?”
隐隐的,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绿草起起伏伏,如滚滚海浪。
“噗!”一阵白色气流裹挟无尽能量,从地面冲天而起,升到半空。
地面的草皮被拔地而起,露出下面黑色荒凉的大地。
是大地吧?姜宁好奇地摸摸那些黑色的物质,感觉不像是土。
滑溜溜的,像是黑色的凉粉,还在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