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苏媚一怔,事关萧易,不便和妹妹明言,掂掇了会儿安慰说:“项良不见得是坏人,但他的话也不能全信,凡事多留个心眼,觉得不对劲就马上和我说。”
  苏姝先是点头,稍停片刻,又像是急着分辩似地说:“他没和我说别的,更没有打探王府或咱家一个字,他的话很少,基本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十句能回应我一句就算不错了!”
  苏媚心底暗叹一声,拍拍妹妹的肩膀,叮嘱道:“最近外头不安稳,接下来也许会有一场大风波,这段时日少出门,姐姐不是危言耸听!”
  苏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似懂非懂应下了。
  日影渐西,苏媚心事重重离开娘家。
  她特意绕到东大街,想看看顺天府门前是何种情况,结果整条街都闹哄哄的挤满了人,她堵在街口根本没进去!
  人们嘈杂地议论着砍头的事,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往顺天府方向看——虽然前面只是一片乌泱泱的后脑勺!
  别看已是近黄昏,此时不但是地上,连附近的树上都爬满了人!高处的人手搭凉棚极力远望,不时和下头站着的人描述前方所见。
  “嗬,又有好多衙役冲出来了诶,这次拿的是刀不是鞭子!”
  “吵起来了吵起来啦,还有敢跟官府动手的……开始抓人喽。”
  只听远处响起几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树上远观的人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哎呦喂,有人撞石狮子!脑袋都开花了,好大一片血……前面打起来了!”
  紧接着人群一阵骚动,不知谁大叫道:“官府杀人啦!大伙儿快逃哇!”
  随即喊叫声此起彼落,都叫着快逃快逃,人们顿时乱了套,前头的人往后跑,后头的人不明所以还往前挤,整个街面吱啦哇啦一阵惨叫,乱得一锅粥似的,只有“官府杀人”四字无比清晰。
  林虎见势头不对,提早护着苏媚的车驾避到旁边的巷子,只等混乱过去后绕行回府。
  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一个老熟人。
  墙角的大槐树后头,王兰儿抱着胳膊蹲在树影下,警惕地看着她。
  苏媚向来乐于痛打落水狗,笑眯眯道:“你不去奉承皇后,不去巴结徐家,跑这里看什么热闹?难道你也有亲戚被抓到顺天府了?”
  “我父亲因你入狱,你又来欺负我!”王兰儿咬着嘴唇,眼睫毛一抖,泪水簌簌而落,“算了,反正你仗着晋王的势,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你三分,何况无依无靠的我……”
  “你哭给谁看?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唱戏唱久了习惯装无辜不是?”苏媚失笑,“是我忘了,你父亲还关在大理寺,也在这条街上,你是来探视他的?可惜没我家王爷发话,没人敢放他出来。”
  王兰儿恨恨盯视她一眼,“少得意,我王家还没倒呢,早晚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苏媚眼神微闪,心中冒出个主意,“你王家现在唯一可依仗的就是皇后,可自从徐大人一病不起,王皇后就不大威风得起来了吧?”
  王兰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明白,王家已现颓态,如果再失去徐家的支持,王皇后的后位大概会岌岌可危。
  再联想到姑母一反常态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王兰儿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徐家准备抛弃她了!
  她当初进京就是要嫁给徐邦彦,要做徐家的主母,怎么能就此认输?
  王兰儿深深地思索着,连苏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许久,直到周遭彻底暗下来,街面也寂静无声,她才慢慢起身,怪异地笑了两声,随即消失在重重暗影当中。
  转天一早,她递牌子进宫,与王皇后说道:“娘娘几日没见到徐夫人了?”
  王皇后目光沉沉的,“大半个月都没给本宫请安,前几日叫人请她进宫一叙,结果人刚走到殿门口,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一通鸡飞狗跳,竟是半句话也没谈成!”
  “徐家在观望,”王兰儿凑到王皇后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能让他们如意。”
  王皇后揉着眉心,颇为疲惫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观望,可他们又不是狗,一条绳就能牢牢拴在身边。”
  说完,瞥了王兰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是你没用,在徐家住了快一年都没把徐邦彦握在手里。
  王兰儿又委屈又懊恼,脸涨得通红,还得赔着笑脸道:“兰儿倒有个主意,徐苾还没有定下亲事。”
  “这算什么……”王皇后语气一顿,眼睛渐渐发亮,猛地握住王兰儿的手说,“好主意!等徐家的女儿进了宫,他们这辈子都得做皇上手里的刀!”
  “娘娘不愧是天下妇人表率,单凭这份心胸就无人能比,皇上知道,定会更加敬重宠爱您的。”王兰儿适时吹捧几句。
  王皇后微微一笑,显见对这番话十分受用,与王兰儿耳语一番,提点道:“到时会有人暗中帮你,你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王兰儿忙不迭点头,“您放心,兰儿定不辱命!”
  一转眼已是三月底,难得萧易这日有空,苏媚倚在他身旁,看着水榭外碧波荡漾的湖水,对岸的桃林随风舞动,就像一大片燃烧的红云。
  “东大街闹了个天翻地覆,皇上还要抓人砍人?”苏媚很是不解,“他真不怕激起民乱?”
  “拉不下面子罢了,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拿权臣勋贵没办法,几个贱民他还办不了?”萧易鄙夷道,“十日后菜市口问斩,到时候更有的乱。”
  苏媚打了个顿儿,问道:“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是木里唐安排的人手吗?”
  “有他的人,也有我的人,不过抄家伙和顺天府对着干的,都是天圣教的教徒。”
  萧易眼神微眯,“那些人一点惧意都没有,意志之坚定,真让我感到意外……天圣教绝非乌合之众,他们比我想象得更强大。”
  苏媚轻轻说:“还是尽量少用木里唐的人,当心尾大不掉。”
  萧易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游廊一阵急促的脚步,善水喘吁吁跑到,“主子,徐公子求见,说事关人命,急得都差点跳脚了!”
  苏媚不禁一笑,“上次他也这么说,这个人总是毛毛躁躁的,请他去小花厅,我过会子见他。”
  “不是……”善水望着萧易,吞吞吐吐道,“徐公子是来见王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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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花厅窗前是一株高大的银杏树, 阳光把树荫送入室内,风动, 树摇,地上的树影也跟着乱晃。
  徐邦彦坐在窗下的阴影里,耷拉着脑袋,目光呆呆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没了往常的精神气。
  伴着骨碌碌的车轮声,苏媚推着萧易进门, 诧异地打量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邦彦如梦初醒般一激灵, 立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搭眼一瞧四周没有旁人,开口就道:“晋王爷, 我是来投奔你的!”
  “本王不缺人, 不、要。”萧易不为所动。
  徐邦彦一听又要急,苏媚忙暗暗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顺便给他个台阶下,“你是代表你自己,还是徐家?”
  “徐家!”徐邦彦不假思索道,“我今天来也是经过我父亲的同意。”
  萧易讥笑道:“你父亲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本王却不大待见徐家,你们之前也没少算计我, 这个转变太突然了吧?”
  徐邦彦先是露出几分赧然,随即一脸的愤恨,“谁也没想到当今既没担当,又没气度, 只会耍心眼暗算人,如今我父亲的肠子都悔青了!唉,是这么回事。”
  从徐邦彦的话中得知,承顺帝突然来到徐家探病,事先没有任何动静,一身便服,只带三五侍从,门房还以为是自家老爷的学生。
  你说探病就探病吧,他还非要游览徐家的后园子。好巧不巧,王兰儿和徐苾恰在此时泛舟湖上,彼时徐邦彦一瞧见这场景直觉要糟。
  果不其然,徐苾稀里糊涂落了水,徐邦彦离得最近,可硬是被承顺帝的侍从给挤到最外圈,眼睁睁看着承顺帝下水救起了自己小妹。
  更可气的是,王兰儿一直大喊大叫,那大嗓门隔着院墙都能听得见,想瞒都没法瞒。
  于是,为保全徐苾名声,承顺帝便顺理成章地提出收她入宫,过两日就有恩旨赐下。
  徐邦彦气狠了,“我妹妹还不到十五岁啊,皇上就要收入宫中!说什么一进宫就嫔位,我呸,我徐家还没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萧易稍稍思索便明白过来,“你父亲一直称病不上朝,想必皇上起了疑心,这是逼着你家表明态度。”
  “我也这么想的。”徐邦彦叹道,“按说徐王两家应同进退,齐心协力辅佐皇上才对。但那不是我的道理,良禽择木而栖,皇上不仁,就休要怪我家无义了!”
  赤/裸/裸地表达对当今的不满,甚至带着隐晦的反义,这番话说得大胆至极,若是旁人听了定会相信徐邦彦的诚意,再不济也会小小的感动一把。
  但萧易仍是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你未免太傲慢了!”
  此言一出,苏媚和徐邦彦都愣住了。
  “这是晋王府,不是菜市场 ,你高兴了进来逛逛,不高兴了甩手就走?”萧易冷冷说道,“我不是没实权的落魄勋贵,我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晋王!你说一句投靠我,我就要喜不自胜地倒履相迎?一个徐家而已,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
  这个结果是徐邦彦没有预计到的,他猛地深吸几口气,耐着性子说:
  “事到如今您也不必藏着掖着,徐家虽不是世家大族,然而在朝堂上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王爷有兵权不假,但在文臣中的威望还差了点,有我们相助,总归是件好事。”
  萧易轻哼一声,眼中全是不屑,“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都是屁话!”
  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瞬间扑灭了徐邦彦一腔热情,火气噌地蹿上脑门子,差点儿就要跳脚大骂,然一想到进退两难的徐家,愁云惨淡的妹妹,那股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像被抽去浑身力气般地瘫坐在椅中,白着嘴唇说:“王爷要如何才肯帮徐家一把。”
  萧易一向看徐邦彦不顺眼,还要再讽刺几句,袖子却是一紧——原来是苏媚在后拉了他一下,于是嘲讽的话到嘴边便换了,“端看你们的诚意如何。”
  一听有戏,徐邦彦瞬间活过来了,“王爷请吩咐!”
  萧易目中亮光霍地一闪随即又恢复成淡漠的样子,“没有吩咐。”
  这话没头没脑,徐邦彦彻底懵了,却见萧易端起了茶盏,只好起身告辞。
  他两肩都塌了下去,垂着头,身影有些飘摇。
  苏媚不忍心,同时也不明白萧易为何拒绝徐家,便把那日遇见王兰儿的事备细说明,掂掇着道:“可能是我挑拨的话起了作用,宫里想出这么个昏招,倒把徐家逼到咱们这头来了。”
  萧易斜睨她一眼,语气中颇有点酸溜溜的味道,“这就开始替他说话了……”
  “你喝醋了,这么酸!”苏媚推他一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看徐家是真着急了,别看皇后是徐苾表姐,可进了宫,徐苾的命就被牢牢捏在皇后手里,徐家能乐意吗?”
  “嗯,我相信徐家是诚心投靠我,但要挫一挫他们的气焰。”萧易轻笑道,“徐同和那个老匹夫,骑墙头的老手了,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怎么能让他死心塌地为我卖命?”
  “更何况在外人眼中,我还是个瘫王爷,一个瘫子又怎能当皇帝?”萧易立起身,在屋子中间一步一步缓慢挪动着脚步,“谁知道那帮人是不是打算用我压制住皇上,然后另立幼主!”
  这点苏媚从未想到过,闻言也是一惊,急急道:“我想简单了,咱们还是远着点徐家的好。”
  “无妨,若我那么容易别人拿捏利用,根本活不到今日。”萧易安抚似地摩挲着她的乌发,“且等初一上朝时看看徐同和作何反应……”
  四月初一,按例是大朝的日子,文武百官都要上朝议事,徐同和也销了病假,装作大病初愈的样子颤巍巍站在文臣之首。
  承顺帝冷眼瞧了瞧他,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
  工部和户部因修河堤费用问题打了一场嘴仗,最终也没吵出个结果,承顺帝说了句“再议”,就准备散朝了。
  却在此时,一个年轻的御史从人群中跃出,掷地有声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承顺帝又坐了回来,漫不经心说:“讲。”
  “因废太子流言,秋后问斩一百三十四人,臣认为刑罚过重,有悖我朝律法,明显是桩冤假错案,请皇上责令三司重审,量罪入刑!”
  承顺帝脸立时就阴云密布,他恍惚记得这人,卢斌,原是翰林院的编修,前阵子调入都察院做个了小御史,这是打算一鸣惊人吗?
  “这些个刁民以讹传讹,官府几次告诫犹不悔改,煽动民众闹事,都要造反了,朕没诛他们九族就算额外开恩。”承顺帝面冷如冰,态度非常的明确,“没有再审的必要!”
  卢斌似乎没瞧见皇上的脸色,仍旧不依不饶道:“也许有居心叵测的,但绝非所有人都是造反的贼子,大部分只是好奇议论几句而已。更有甚者,因见官府抓人抓得凶,恶意诽谤,诬告陷害的也不在少数。”
  “照此说来,朕就是个无道昏君?”承顺帝猛一拍龙案,怒喝道,“谣言都传疯了,再不加严惩何时才能平息?那些刁民讲理讲得通吗?只有让他们见见血,看得他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卢斌直挺挺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道:“平息谣言不是这样的平息法,把真相告诉老百姓,一一反驳谣言的不可信,自然就会平息!而不是以暴制暴,皇上,一百多条人命,当心激起民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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