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王侯家(重生)——纳兰十七
时间:2020-10-01 09:16:50

  他说完之后,又转向原本面色有些灰败难看的北周群臣,对他们说道,“东狄提出证据,你们可以反驳,若是有理,朕会听,今日你们双方便在这里说个清楚,兼听则明,若是个中有误会,便趁此机会解释清楚。”
  东狄人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今日是要在这里和稀泥,既不打算偏帮北周,但也不会遵守不出兵的诺言。
  但是他们刚刚那样掷了酒杯,已经拂了白翊岚的面子,如果此刻再不低头遵从的话,这个虽然刚坐上这个位置没有多久,看上去没有多少城府的年轻帝王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就放过他们。
  是以四人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接受了白翊岚的意见,调转目光看向对面的北周使团,说道:“好,那便如陛下所说,今日我们便与这些北周人一一对峙,分辨个清楚,好叫他们也死的明白。”
  他们既这样说了,白翊岚也就再次看向北周使团的方向,以眼神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发问了。
  北周众人确实心中也是千头万绪,有各种的问题。
  他们身在南齐,消息跟北周断绝,而南齐这方面得到的消息又不可能完全告诉他们,他们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
  在沉吟片刻之后,依旧是谢嘉诩开口。他望着对面那四人,说道:“你说应天帝之死是我们北周派出的刺客,我问你,你们可有抓到你们所说的刺客?”
  不错,这确实是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既然如此肯定动手的是北周的人,那定然是将刺客当场擒住,并且经过了审问。
  东狄为首的使臣眯着眼睛,“刺杀之首没有抓住,但是他的那些帮手,我们已经从皇城中连根拔起。”
  他一说连根拔起,众人就意识到他说拔起的应该是北周监察院放在东狄的情报据点。
  北周监察院、东狄一品阁这两个存在都是习惯在各国安插自己眼线的存在,只不过埋藏得深,所以找不到的,他们就无法做到清除。
  虽然东狄说没有抓住那个刺客之首,但是他们若真的找到了监察院的情报据点,那就说明他们口中所说的刺客多少跟监察院有关。
  宝意指尖用力,扎进掌心。
  她垂着眼睛,想着欧阳昭明深入东狄,没有带其他人,可以借力的自然是监察院布置在东狄的这些据点了。
  除去在山中死去的那些人,剩下的也未曾幸免,都被杀了吗?
  北周众人心中责备了一番欧阳昭明的监察院的行事做派,当初一品阁分崩离析之后,就该把他们监察院的手从东狄收回来,不然现在对方也不能在没有抓住贼首的情况下,还能栽赃到他们大周身上了。
  谢嘉诩冷道:“既然没有抓住凶手,就这样认定是我们大周所为,不免过于荒谬。”
  “荒谬?”那东狄使臣反驳道,“我们做事便是再荒谬,也不如你们北周荒谬。我们虽然没能抓住那个刺客之首,可是却已经重创此人,量他也逃不回北周去。”
  宝意听着,手指在桌下再次用力地收紧,手中抓住的布料几乎要在她这样的力道下被扯破。
  “此人若是你们北周交不出来,那便是你们密谋刺杀我们先帝的铁证,若是你们交得出来,那我们正好便可以审问清楚。”
  谢嘉诩听着他们的话,这话里的意思,显然这个前去刺杀他们应天帝的人,是大周极为重要的人,只要看到他的容貌就无人不识,而且他身后还会牵扯到一堆人。
  会是谁?
  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然而还没开口,身旁就有同僚站起,朝着对方恼怒地质问:“我们周人何其多,你随便捏造一个刺客,随便抓个张三李四便可以栽赃到我们头上——”
  “张三李四?”那为首的东狄使臣冷笑一声,说道,“这潜入东狄刺杀我们先帝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张三李四。”
  “那你说是谁?!”
  东狄使臣一字一顿地道:“北周监察院之首——欧、阳、昭、明。”
  此言一出,便是先前座中稳坐的北周大臣也忍不住说道:“荒谬!”
  不只是他,殿中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这些东狄人先说自己的先帝是死于北周刺杀,然后又指认这刺客是北周重臣欧阳昭明。
  这欧阳昭明身为北周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可能这般不顾大局,深入到东狄去刺杀应天帝?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十二坐在角落里,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欧阳昭明去东狄刺杀你们皇帝?下次是不是要说我大师兄千里奔袭去灭你们全族?”
 
 
第272章 
  滑稽——北周众人怒极反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谢嘉诩抬手,直指对面数人,沉着声音道:“为了与我们大周开战,东狄可是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连这等借口都说得出来!
  那东狄使臣面沉如水,目光也锁定了谢嘉诩:“是不是借口,把欧阳昭明交出来一对证便知。”
  听得他此言,在座众人皆心里明白,东狄这是要跟北周不死不休。
  东狄所抛出的指控虽然荒谬,却是最能将北周逼到无可回旋的余地的一招,北周众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们不管做出什么反击,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可是,他们却不能任东狄这般羞辱而不反驳。
  “空口无凭,血口喷人——”谢嘉诩身旁的同僚也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道,“像尔等今日这般污蔑我大周重臣,有什么大国风范可言?”
  “对!”在他们身后,几位北周使臣都站起来同东狄对峙,“莫不是以为我等会任你们欺辱?”
  “这种事,欧阳大人不可能做!”
  平王妃身畔,宝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北周群臣陷入东狄的话术之中,心下再沉。
  果然,下一刻就见到东狄人眼中浮现出一丝轻蔑之色。
  北周众人都被这丝轻蔑给刺痛到了,可是他们心中再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意气上头,对这些东狄人说想战便战。
  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事,遭殃的不仅是他们,更是百姓,这等后果没人能够负担得起。
  他们来南齐,是带着交好和平的目的来的,战火绝不能从他们手上燃起。
  殿中一时间陷入了安静的胶着,跟在宝意身后的少女握紧了两只手。
  她虽从小在南齐长大,却知道自己是周人,也知道他们一群人被安插在南齐边境是为什么。
  尽管她并没有见过欧阳昭明,但此刻见到这些东狄人的嚣张,心情却是与那些北周使臣没有什么不同。
  听着北周使臣只能徒劳地拿着“欧阳昭明不可能做这种事”来反驳,她只想有人能够站出来,替他们发出更强的声音。
  少女想着,目光落在了宝意身上。
  她看着宝意的背影,心中知道宝意今日来这里是为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起身。
  ——她会起身开口吗?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少女就见到面前的衣料一动,原本在地上摊开的下摆随着主人起身的动作向前拖曳。
  她心中一喜,看到随着面前的人彻底站起,那华贵的玄色衣袍也垂在了她的脚边。
  在这个节骨眼上,南齐皇室席位上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衡阳郡主?”他们看着在平王妃身畔站起的宝意,“她站起来做什么?”
  宝意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也感到了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的双眼却不为所动地看着东狄人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渐渐聚向了她,疑惑着她这是要做什么,殿中如今就只剩下东狄与北周两个使团在对峙中,没有看她了。
  北周正被逼到进退维谷之时,东狄人只差再添最后一把火就能激他们说出两国开战的话。
  就在为首的东狄使臣收起了心中冷笑,准备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上首响起,打断了他欲出口的挑衅:“我听了半日,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
  骤然听见南齐皇室的方向有人出声,不管是北周众人还是东狄使臣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很快,北周众人就看清了这个站起来为他们说话的人是谁。
  是她,谢嘉诩有些意外,第一个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人,竟然是这位郡主。
  不过随即又想,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她看不惯也便仗义执言了。
  “衡阳郡主?”见了这南齐新封的郡主,为首的东狄使臣挑了挑眉,猜测着她在这时打断自己的用意,“郡主有何疑问,不妨直说。”
  他身旁的同伴也道:“不错,今日我们与北周人都在这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宝意站在自己的席位上,缓缓点头,然后抬起了一只手。
  众人见她伸出三根手指,目光平静地看着东狄使臣的方向,开口道,“我的疑问有三。第一,东狄国君被害,贵国非但没有抓到凶手,而且没有证据,就能凭空闹到别国的殿堂上来,让天下都知道这件事,几位大人难道不感到耻辱?换做我是你们,早当自刎谢罪了。”
  她的话音一落,殿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这位郡主,不知她性情,哪里知道她会一起来就用这种语气对东狄人说话?
  虽说鲁莽,可却也直率,尤其对上这些在别国也如此傲慢的东狄人,简直是最好的反击。
  不过,殿中的南齐众臣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陛下与王爷——
  衡阳郡主今日在这里,难道就是专门对付东狄的利器吗?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看,也无法从这对生得一模一样的兄弟脸上看出个究竟。
  宝意的话音一落,东狄人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你——”与方才他们激得北周使团无话可说的境况瞬间调转。
  唯有为首那东狄使臣面色微沉,却没有被彻底激怒,只是眼中褪去了轻蔑,探究地看着宝意。
  宝意依旧维持着抬起一手的姿势,双眼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她这一招借势,效果同她预想的差不多。
  为首的东狄使臣显然把她当成了南齐的刀子,猜测着她说出来的话代表了几分南齐的态度。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收起了一根手指:“第二——”
  她既起身,就不会只给东狄准备一问,众人听她说道,“我虽身在齐国,却也听闻北周才经历一轮天灾疫病,需要用钱、用人的地方多得是。你们口中的凶手既是北周重臣,那就应当为诸事所困,分身乏术。你们说他刺杀帝王,意图挑起战争,我姑且一信,但说他要放下一切亲自去,你们觉得站得住脚吗?”
  听着她的反问,原先处于下风的北周众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快意——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他们欧阳大人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去你们东狄?
  “还是说——”宝意说着,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雪夜,自己与欧阳昭明在马车里骤然重逢的画面,“你们东狄在出使北周的时候,从北周盗取了什么重宝,要让北周重臣亲自去向你们东狄要回来?”
  殿中不知何处,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若是东狄先盗,北周再取,这个理由倒是很站得住脚。
  为首的东狄使臣眼角一抽。
  这其中之事他只听到一些风声,不知具体,可南齐是如何知道的?
  他身旁的同伴怒道:“郡主这是何意?凭空——”
  为首的东狄使臣抬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说下去。
  这南齐郡主是有备而来,三句两句就让他们陷入了同方才北周一样的境地。
  他们不能开口,否则要么就是坐实自己胡搅蛮缠,要么就是坐实自己于理有亏。
  “第三——”
  见他们沉默下去,双眼却如同斗牛瞪着自己,宝意再次缓缓收起了一根手指。
  如今她竖在东狄面前的只剩这最后一问,白翊岚看着她,在同其他人一样等待着她的最后一问的同时,心中却多了另外一分期待。
  ——你是我所想的人吗?
  “我虽身在齐国,却也知道你们东狄内乱纷争不止。”宝意道,“一品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众余孽伺机复仇,想来他们冒充北周监察院,谋害国君,应当不难。几位大人可曾想过这一点?”
  这三问,每一问都在点子上,宝意放下右手立在原地,此刻殿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为首的东狄使臣对宝意的三问,回应只有这么一个字。
  他看向白翊岚跟白迎霆,等着这两位帝王出声,却见二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才又看向因为站起而格外显眼的宝意,说道,“不知郡主问东狄这三问,是站在何种立场上问的?”
  是她自己,还是南齐皇室?
  宝意没有立刻开口。
  东狄那样的严寒之地,一年之中有两季都在冰雪笼罩之中,孕育出来的人都有着这样的狼性。
  一旦出击,就能够精准地咬住对方的致命处。
  不管她刚才说的话造成了多大的声势,不管谈了三个问题将东狄问得多哑口无言,只要对方这样一句反问,如果她不是代表南齐皇室,那么就可以毁掉她抢占的所有先机。
  见她不说话,为首的东狄使臣眼中划过一丝冷笑。
  看来南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硬气。
  若这个郡主说这话是站在她个人的立场上,那东狄完全可以将这些话当成耳旁风。
  说到底,她不过一介乡野之人,就算得封郡主,也不过是一个空衔,说的话没有任何分量。
  而如果南齐的新帝跟平王打算接下这话,那就是要直接站到东狄的对立面上去。
  南齐到底安逸多年,这殿中重臣都是老人了,早已失去了锐气。
  帝王受掣肘,便不能与东狄直接为敌。
  此刻若这对兄弟中任何一人开口接话,这些南齐重臣都会起身进谏,让他们万不可这般冲动。
  这局势,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哪怕是因为刚刚宝意起身为他们仗义执言解除了困境、甚至隐隐打了东狄人的脸而振奋的北周使团也委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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