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舒雨怎么还没回来。”另一个不知情,同样参加考试的舍友奇怪道。
中午一般都会回宿舍休息,却一直没见舒雨的人,董露耸耸肩膀,“不知道。”
下午到了考场,舒雨早坐在座位上等着了,她中午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休息的。班主任负责隔开她和李巧,确保在考试的过程中,不发生任何意外和不可控的事件。
等到考完试,舒雨直接回宿舍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便跟着程燕回家。宿舍里剩下的几个人,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李巧是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似的,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董露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的表情。剩下一个更是一脸莫名其妙,看看李巧又看看董露,最后干脆闭上嘴,一心准备她的考试。
程燕回家忙着对答案,舒雨赶紧拦住她,“考都考完了,别对出错题影响心情。赶紧复习,明天考完就解放了,爱怎么对怎么对。”
两个人吃过饭继续复习,程家安静的不得了,电视机都不敢开,夫妻俩早早关到房间里,怕他们出现影响到俩孩子学习。
“给我说说怎么回事?”舒燕好几次挑开头,心里痒痒的。
“明天再说,要是考得不好,我就永远不告诉你。”舒雨知道程燕的脾气,不说还好,要是说了,她至少能兴奋两小时,今晚的复习就全耽误了。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能浪费时间。
她现在年纪小不觉得什么,要是明天发挥失常日后再想起这事,难保不会膈应。
程燕也知道舒雨的性格,她说不会说,就是肯定不会说了。撇撇嘴,做了个鬼脸,低头翻开复习大纲,挑重点难点的记忆。
舒雨复习的同时,默默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不过事情都做了,她承认自己恶毒,但不会后悔。
她早就想清楚了,如果只是把水给李巧喝了,她反而得了一个考不上高中的借口,也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如果是自己喝了,事后查出来是李巧干的又怎么样?她只能再多读一年,至于李巧,即不会被判刑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学校还有可能为了声誉,尽量减小这件事的影响,不许相关人员在外头议论。
只有让领导喝了,才能让这件事得到最大限度的传播。
考试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同样的考场,舒雨和同学打着招呼带着一脸轻快走进来。打眼扫过李巧,被吓了一跳。
才一个晚上,李巧的脸都瘦出尖下巴来了,眼圈黑黑的,跟画了烟熏妆似的。双目无神的同时,又透出神经质一般的紧张来,就跟受了神的兔子似的,但凡有人大点声音,都能把她吓一哆嗦。
舒雨心想,不能吧,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心理竟然脆弱成这样。难不成她干这事的时候,真以为百分百成功,一点也没考虑过被人抓住的后果吗?
看到舒雨进来,李巧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挪开自己的目光。她现在只希望永远这么平静下去,不管舒雨是因为什么原因避开了那瓶水,最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瓶水已经被她倒了,他们没有证据,对,没有证据。
很显然,她的想法并不能实现。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班主任准时出现在教室里,带走舒雨和李巧,同学们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巧一路低着头,紧张到肩膀都缩成了一团,抖的厉害。
班主任去的不是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校长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正是李巧的叔叔。看到侄女儿进来,李巧的叔叔上前就扬起了手,想打却始终没有打下去。
只是高声指责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整天说你婶婶没文化没受过教育,你受过教育有文化,这就是受过教育有文化的人做出来的事?”
李巧却忽然一下子激动起来,哭着喊着道:“又是我的错,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婶婶欺负我你也怪我,同学欺负我你也怪我。我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帮我,我只能帮我自己。”
说着便往外跑,舒雨一下子反应过来,“快拉住她。”
李巧飞快的跑到走廊,翻身就想跳下去,被她叔叔和班主任死死拉住。
原来的谈话继续不下去了,在中国不管谁对谁错,死者最大,再者就是想死的人最大。
校长铁青着脸,“你把人带走,从今天开始,她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以后也不要进我们学校的大门。你看不好让她跑来学校,出了什么事可别找我们闹。”
同时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会儿就跟门房和保卫科说清楚,以后不准让李巧靠近校门半步。
李巧的叔叔拉着李巧的手,飞快的走掉了。眼看得了好处,学校是没法再追究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64章 毕业
到了舒雨这儿, 校长的表情语气换成了和风细雨, 安慰之后又为难道:“本来按学校的想法,这种人就该记个大过,再取消毕业证。 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好的没学会, 净学会旧社会无知妇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学校的处理意见我不敢说什么,但就我个人来说,其实并不记恨李巧, 她一看就不正常, 我怎么会跟个病人计较呢。反倒是因为我的关系, 让学校的领导和教育局的领导代为受过, 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抱歉才好。”
舒雨十分上道的表明立场和抱歉, 实话说,李巧有没有这个初中文凭, 受不受处分, 都没关系。
与其为了这点小事,弄得李巧要死要活, 还让人指责他们残忍,指责学校失职,倒不如大大方方放过, 让这件事告一段落。
“就这样被她混过去了。”程燕不愿意了,憋了一天,还想听个皆大欢喜,皇帝出面将奸臣斩落马下的大团圆结局呢, 结果就这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舒雨想到高中就没法再跟程燕同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现在受到的处罚越轻才越好。”
做下这样的事,还没受罚,不管是学校还是她这个当事人,都对她仁至义尽。以后李巧不管怎么样,都怪不到他们头上来。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只会记住学校和舒雨的大度,以及反面角色李巧的恶毒和胡闹。
经历了这么难忘的一个中考,教育局的领导,学校的领导老师,这么多的学生,但凡有一个还生活在吴县,李巧的所作所为就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不管她找工作,找对象都不可避免的被人调查到这样的背景,任何好一点的工作,好一点人家,都不可能接纳她。
甚至于以后生了孩子,孩子在学校推了人一把,都会有人把她过去干过的事翻出来,指着她的儿子说,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巧这辈子,只要待在吴县,都永远越不过来这个坎。
更何况说惩罚,要怎么惩罚?
不给毕业证,学校给记个大过,甚至于开除,学校最多能做到这一步,可这些对李巧来说,算什么惩罚?
至于说报警,那更是个笑话了,拉肚子而已,一个未成人的恶作剧,让警察来训斥她几句,对她来说又算什么惩罚?因为这点事就想让她坐牢,根本是不可能的。
程燕听完舒雨的解释,不停的眨眼睛,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舒雨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程燕摇头,“觉得你真不容易。”
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二话不说就回家找父母哭诉,她知道父母一定会替她解决问题,将所有的危险和伤害挡在门外。
可是舒雨什么都没有,就连姐姐也不在身边,而她是绝不会麻烦舅舅舅妈的,最终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自己扛。
“我宁愿你坏一点,也不希望你被人欺负。”程燕想了想,认真道:“至少,从我认识你这么久,我没见你主动欺负过别人,老话都说三岁看到老,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够了。李巧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这也是她该得的。”
“谢谢你。”舒雨敢和程燕说这番话,是因为程燕对她的理解,包含了太多感情的成份。
同样的话,她就绝不会对董露说。
送程燕出了校门,回宿舍收拾自己的床铺,抬头一看,李巧的床铺已经空了。
“刚才班主任叫人过来收拾的,说是给送到她叔叔家,不许她再回学校。”董露已经隐隐约约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有些不安的看着舒雨。
至于宿舍里的另一个人,早就被父母接回家,现在宿舍里就剩他们俩,说话倒也方便。
“是不是有点后悔,事情闹大了。”舒雨知道董露的感觉,原本就是觉得刺激,结果眼看着事情闹大了,又开始害怕。
“这倒是没有。”事情她也有份,怎么也跑不掉,后悔不后悔都得说不后悔。
“学校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她会顺顺利利毕业,唯一的区别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事。”舒雨这么一说,董露才放下心来。
既然李巧能顺利毕业,那就没什么好愧疚的,这事本来就是李巧做的,他们又没冤枉她。
“我回去了,过几天来县城的时候,给你送辣酱。”舒雨跟董露打过招呼,出了宿舍。
回到家,常红心很是殷勤的嘘寒问暖,围着舒雨忙前忙后,舒雨一看就懂,笑道:“我这儿有一堆活计想找舅妈帮忙呢,还是我打样,您帮着我剪裁,不算件也不算天,等这些活计都做得了,我跟那头老板说说,反正不会低于一百,您看行不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常红心等的就是这个,之前舒雨拿回来那么老些料子,都堆在舒雅的屋里,后来又去了一趟,拉回来的布料都堆了快小半屋。
因为考试的关系,舒雨一直没什么动静,常红心又不好催,这会儿终于放了假,可不得赶紧过问过问。
想来想去,还是丈夫说的对,外人靠不住,出了本钱的生意最后说一分不给你就是一分不给你。
在舒雨这儿,一分本钱不用出,干活拿钱就得了,工钱给的还高。再加上她自己接点外头的活,每算一回自己的私房钱就要偷偷乐一回。
她也歇了去外头折腾的心思,做生意的都是妖魔鬼怪,她这脑子去了只有被骗的份,还是干点本份事,赚点本份钱得了。
放了假比上学更忙,去学校送辣酱,去吴县看程燕,帮她估计分数。再回来设计服装款式,剪裁衣料,又拿着皮料子做了几个钱夹和女式的斜挎小包。
因为皮料是边角的缘故,每张都不大,做不过来一个包,就正反用两种颜色。而且两面都做成一样,美名其曰,正反两面都用。就跟有一度流行正反两面都能穿的衣服,是一个意思。
等着毕业证的日子,程燕的分数终于出来了,学校对系统内的子弟录取分数降低了二十分,程燕将将高出录取分数线一分,可谓是惊险过关。
拿毕业证的日子,同学们仿佛一夜之间都长大了,甚至有手脚快的已经参加工作,还有正在相亲的。
考上中专的破天荒有六个,是学校有历以来的最好成绩。引得好几个隔壁县城的中学跑来取经,本来大家都一样,你们怎么取得了这么大的进步。最大受益者自然是因为二张事件,而换上的新校长。
校长和老师都知道,这个破天荒里,京城出的教辅材料绝对占了大功劳。但这事说出去,不就是多了好多竞争者,而且也分薄了校长和老师的功劳。于是,在没有任何统一口径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教辅材料,可谓是默契十足。
不过别的学校也不是傻子,学校里没问出什么来,人家不知道问学生吗?学生总有单纯和不知道厉害关系的,很快教辅材料的事被他们的打听到。
等不及邮寄的,干脆买来毕业班学生用过的旧书,看一页骂一句娘,看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这么大的事,竟然瞒得死死的,京城出了教辅书的事,为什么他们能打听到,我们就没一个人能打听到。”隔壁县的校长气得拍桌。
“那咱们怎么办?”
“买呀,买。”校长更气了,依葫芦画瓢还不会啊,他手下这都是什么人哟。
学校之间的事,学生们并不知道,除了考上中专的,就数一个顶替父亲进厂的同学最为风光。这个时候初中毕业上班的人多的是,十几岁工作也是正常现象,再说大多数人上学晚,初中毕业好多都已经十五六岁。
程燕比较好奇的是班上一个去相亲的女生,“相了亲也不能结婚,你相这么早干什么?”
女生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要是合适就先办酒,等到了年纪再拿证。那头答应只要办了酒,就给我找个工作。”
“就为了一个工作啊。”程燕更是一脸不解。
“你们以为现在找工作很容易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们。”女生有点不高兴了,舒雨赶紧拉着程燕跑掉。
现在找工作确实不容易,人口远远大于可以提供的工作岗位,深城又没发展到可以容纳大量工作岗位的阶段,那得到九二年领导人南巡讲话之后,给私营公司松绑,再一次的飞跃才有全民涌入深城打工的现象发生。
“唉,同学好像一下子都成了社会人,只有准备继续读书的看上去还傻乎乎的。”程燕的感慨也是舒雨的感慨。
“你以后要来省城看我,不过我也会经常回来的,到时候我也来看你。”程燕入学的中专就在省城。
“不是还可以写信?”舒雨提醒她。
“对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还有笔友在省城呢,说不定能见一见。”程燕忽然想起来自己交的笔友。
舒雨按了一下眉心,“见笔友可以,但得在大白天,公共场合。最好找个同学一起,可别单独见,也别跟人家去什么隐蔽的地方。”
“嗨,我就那么傻吗?肯定是叫他们一起来我们学校啊。”
舒雨一听,感情还有好几个呢,大型线下聚会,不知道算不算是后世同城群友见面会的前身。
这头领了毕业证,那头听说李巧的毕业证是学校让她叔叔来代领的,还真就贯彻了不许她再踏进学校一步的政策。
“她回了家就跟婶婶见天的闹,到处跟人哭诉婶婶对她不好,街坊四邻说完了又去找她叔叔的领导,闹得是一家子鸡飞狗跳。”程燕拉着舒雨,一定要她来自己家里玩,两个人在程燕的房间里边吃着雪糕边说话。
“她也是傻,人家亲生的也免不了吵吵闹闹呢,更何况还隔了一层。跟外人说家务事有用吗?就是报警人家也不管家务事。”舒雨这头说的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