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被庄明心抓住胳膊一丢,扔到了后头十来步远的地方。
未尽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庄明心这一手一露,怡嫔就知道她是个真有功夫的,水平还远超自个。
原来先前她在慈宁宫说的话,并非大放厥词,而是说的大实话。
庄明心近日将功夫捡了起来,得空便在空置的后殿练功,本意是为了强身健体,免得被狗皇帝折腾死,谁知今儿竟派上了用场。
刺客的功夫不弱,且手里又有武器,庄明心耗费了半盏茶(五分钟)的工夫,才将他给拿下。
而这个时候,毓景帝的御前侍卫终于姗姗来迟。
这也不怪他们,今儿众妃嫔齐聚景阳宫,他们不好跟着毓景帝进来,只得在景阳宫大门外等待,待端妃打发人出去通知他们,他们才知道里头闹刺客。
一来一回的,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少不得要半盏茶的工夫。
见他们进来,庄明心收脚,将脚下踩着的,被她徒手揍晕过去的刺客交给他们,说道:“先带下去吧,看回头皇上交由锦衣卫还是大理寺来查此事。好好检查下他嘴里可有甚毒/药,免得他服毒自尽死无对证。”
侍卫们应“是”,将刺客给拖了下去。
不多时,大批御林军也赶了过来,给庄明心跟怡嫔行礼过后,便冲向后殿,抓捕教坊司跟福喜班的人。
庄明心取过椅背上的马面裙,正要移步东次间系裙子呢,毓景帝不顾众妃嫔的劝阻,在大门口探出个脑袋来,关切道:“爱妃没伤着吧?不知那刺客的武器上淬没淬毒,若伤着了哪里,可不许隐瞒,朕立时宣太医来替你诊治。”
庄明心扬了扬手里的裙子,进东次间将裙子系到腰间,这才走出来来,对毓景帝笑道:“皇上不必担忧,臣妾无事。”
“扑通。”怡嫔一下倒在地上,有气无力道:“臣妾有事……”
庄明心吃了一惊,才要奔过去,就见怡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哈哈大笑:“哈哈,逗你们的。”
庄明心:“……”
毓景帝这才不甚走心的夸了怡嫔一句:“怡嫔救驾有功,回头再论功行赏。”
至于是赏些金银珠宝,还是晋一晋她的位份,回头问问庄明心的意思再说。
怡嫔先是得意一笑,随即又略带心虚的说道:“此事贵妃娘娘居首功,皇上还是先赏贵妃娘娘吧。”
毓景帝看向庄明心,冲她抿唇一笑:“嘉贵妃,自然也是要赏的。”
不过于位份上她已赏无可赏了,本朝不设皇贵妃,贵妃往上就只有皇后。
偏她这会子年纪尚小,不宜有孕,皇后的位子只能暂且放着。
故而也只能赏些金银珠宝绸缎玩器了。
庄明心也没推辞,只福了福身:“臣妾谢皇上赏。”
出了这样的大事儿,这生辰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明间因她们跟刺客缠斗而导致一片狼藉,一时半会儿怕也收拾不干净,即便收拾干净了,菜肴重新制作也需要时间。
且无论是教坊司的乐人还是福喜班的戏子都被御林军抓走了,有宴无乐还有甚趣味?
况且毓景帝还得先去向郑太后报平安,接着再着人调查刺客的来龙去脉。
所以庄明心主动提议道:“今儿这宴席就到这里吧,横竖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
旁人提议怕她心里不痛快,她自个提议,旁人估计能松口气。
果然生辰宴承办者端妃闻言就先舒了一口气。
毓景帝也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走至她跟前,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今年被刺客扫兴,明年必补给你个热闹盛大的宴席。”
庄明心回握了下他的手,果断趁机刷一刷好感度,笑道:“宴席不宴席的,有甚打紧的,皇上平安无事,臣妾就知足了。”
毓景帝感动的跟什么似的,一下将她拉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深情呢/喃道:“爱妃……”
歪在一张官帽椅上的怡嫔“咳”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要亲/热好歹找个没人的地儿,嫔妾人还在这里呢。”
庄明心脑袋左转东一下,右转动一下,“咦”了一声,惊奇道:“这儿有人?本宫怎地没瞧见?”
“你……”怡嫔气结。
☆、75
才刚回到钟粹宫, 崔乔就连忙迎上来,一脸担忧的问道:“听闻景阳宫闹刺客,娘娘没伤着哪里吧?”
庄明心笑道:“本宫并未受伤。”
“受伤的是刺客。”跟在后头的立夏憋了好几憋, 终是忍不住夸赞道:“娘娘可真是太厉害了,比上过战/场跟蛮族对阵过的怡嫔娘娘都厉害, 三拳两脚就将刺客捉住了, 真真是叫奴婢佩服的五体投地。”
崔乔心头一跳, 惊呼:“娘娘,您亲自上手捉拿刺客?这如何使得?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了哪里可怎么得了?”
害她们这些奴婢们担忧是小事儿, 若是皇上知道了, 只怕会震怒, 毕竟自个主子的得宠程度,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再清楚不过了。
庄明心在罗汉床/上落下, 往引枕上一歪,故作无奈道:“刺客要杀皇上, 本宫就是拼着受伤, 也得将皇上救下来, 不然皇上有个好歹, 本宫又能靠谁去?”
“皇上也在景阳宫?难怪闹刺客呢。”崔乔感慨了一句, 又后悔道:“早知如此, 就别放小满出宫探亲,有她跟着的话, 必不用娘娘亲自出手。”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小满那点子三脚猫工夫,估计也就跟毓景帝不相上下,连怡嫔都不如, 小满的长项在于轻功跟情报,有她也无用,最后还是得自个救场。
崔乔见庄明心未接话,便按下这茬不提,呈了礼单上来,禀报道:“娘娘,这是今儿登记造册的寿礼单子,有宫里娘娘、小主跟太妃们送的,有内务府下头各处孝敬的,还有外头地方官员托内务府送进来的,都在里头了。”
“地方官员托内务府送进来的?”庄明心皱了皱眉头,直接从后头往前翻,果然瞧见了地方官送礼的记录,人员还真不少,上至一州知府,下至小县城的县令,官衔高低都有。
这其中有多少是祖父这一派系的,又有多少是趁机来烧自个这眼热炕的,一时间她还真不好分辨。
不过他们还算识趣,呈上来的寿礼或是几样新奇好玩的玩器,或是几匹花样新鲜的布匹,还有投她所好的送上食谱的,价值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她验看完毕,将册子递还给崔乔,吩咐道:“旁的收入库房,布匹你们分了吧,正好做几件夏装来穿,也算是沾沾本宫的喜气。”
毓景帝对庄明心的衣裳比她自个还上心,每季都会提前打发高巧给她布料来,譬如现下才刚春末,她的夏裳就已制好了,故而完全用不上外头送来的布匹。
在场诸位宫女立时上前蹲身谢恩:“谢娘娘赏赐。”
不光布匹,庄明心还每人赏了十两银子的喜钱。
一时间,正殿诸宫人个个喜气洋洋,走路都是飘的。
庄明心笑着对皱成苦瓜脸的琼芳说道:“你看,银钱果真是个好东西,原先本宫还有些膈应被刺客搅合了生辰宴,这会子看到他们接赏后欢欣雀跃的笑脸,本宫心里都熨帖了。”
琼芳无语,别个花钱好歹能听个响声,二姑娘可倒好,花钱竟是为了看别个笑脸,真真是不知道该叫她说甚好。
散财童子都没有她大方。
不过她面上虽愁苦,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因为娘娘说单赏自个二十两银子。
这个当口,高巧的大徒弟赵来福带人将毓景帝的赏赐送了过来。
这赏赐可真不少,足足有六大口箱子。
琼芳每打开一个箱子,就倒抽一口凉气,显然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
作为一个有银钱花、有首饰戴、有衣裳穿以及有摆件把玩,什么都不缺的“富婆”,面对赏赐庄明心相当的淡定,每口箱子只扫了一眼,就叫崔乔登记造册入库。
突地有太监在门帘外禀报道:“启禀娘娘,端妃娘娘求见。”
因尚未造册完毕,六口去了箱盖的大箱子上正摆在东次间,显然不宜待客,故而庄明心只好移驾去明间,然后才吩咐人将端妃请进来。
端妃进来就蹲身给庄明心行了个大礼:“今儿臣妾犯下大错,害贵妃娘娘生辰宴被毁,还请娘娘恕罪。”
庄明心忙起身,亲自上前搀扶她,笑骂道:“这与你有甚干系?”
端妃挣扎着推开庄明心的手,不但没起身,还由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垂首道:“若非臣妾自作主张的从外头戏园子里请了福喜班进来,刺客只怕也混不进来,都是臣妾的错,幸亏皇上跟娘娘毫发无伤,否则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说到这个,庄明心想起一事来,边强硬的将她拉起来,边询问道:“你是怎地想到要从外头戏园子里请戏班子的?是你自个突发奇想,还是有什么人提点的你?你可要想仔细了,万一你那头有刺客的帮凶,你却未及时发现,过后危险的可是你。”
端妃也没再坚持下跪,借着庄明心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坐到东边下手的太师椅上,拧眉思索起来。
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过去,端妃这才开口道:“是臣妾宫里一名叫喜鹊的宫女对臣妾说教坊司的戏本子三年未换过了,娘娘又是出身仕宦大家,在娘家时只怕没少听戏,若只请教坊司的戏班子进来,难免让娘娘不尽兴,不若再多请个戏园子里时下最火爆的戏班子进来,让他们贡献点新奇的戏码,想必娘娘还有些兴致。”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臣妾便问她可知道时下外头戏园子里风头最盛的是哪家戏班子,她答了个福喜班。臣妾恐她说的不底实,又着掌事太监到外头打听了一番,果真福喜班如今最红火,于是臣妾便叫人去外头找福喜班的班主,让他们今儿进宫来替娘娘庆生。”
庄明心点了下头,唤来李连鹰,吩咐道:“你带几个太监去景阳宫,说端妃身/子有些不适,让宫女喜鹊过来服侍端妃;若她不肯,那便将她拿下,扭送过来。”
李连鹰应声而去。
两刻钟后,他急匆匆的返回来,禀报道:“启禀贵妃娘娘、端妃娘娘,奴才带人过去景阳宫时,喜鹊已撞柱而亡。”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自个动作已然很快了,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这喜鹊,死的如此干脆利落,恐怕跟那中年刺客一般,也是死士出身。
她摆手挥退李连鹰,又问端妃:“这喜鹊入宫多久了?”
“去岁才入宫的。”端妃答了一句,答完之后便觉不妥,怕庄明心误会自个识人不清,忙解释道:“她对臣妾很忠心,人也机灵能干,又会说话,臣觉得她很不错,比旁的宫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便将她调到身边伺候……”
庄明心不以为意的笑道:“她既存了目的进来,必然会百般筹划,你中计也情有可缘。”
讨好端妃,给她下套还是其次,最可怕但是他们算计人心的能力,竟然算到了狗皇帝会在自个的生辰宴出现,这就令人尴尬了。
在郑太后眼里,自个可不就成了替毓景帝招祸的妖妃?
这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她冷哼一声,又将李连鹰唤了过来,吩咐道:“带几个人,去景阳宫把喜鹊的尸/首抬过来……罢了,抬去春禧殿。
她得解剖下喜鹊的尸/首,看有甚发现,兴许能帮毓景帝尽快查清凶手的来龙去脉。
原想让李连鹰将尸/首抬来钟粹宫,考虑到陈钰沁的洁癖跟程和敏的胆小,她还是临时改了主意,让人抬去空置的春禧殿。
李连鹰欲言又止,但因为端妃还在这里,他也不好开口,只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端妃唬了一跳,忙问道:“娘娘要喜鹊的尸/首作甚?”
莫非是宫里死人太少,她验/尸机会不多,故而手痒,想拿死人尸/首来练练手?
庄明心笑道:“看死人会不会告诉我们甚破案的线索。”
“原来如此。”端妃松了口气,为着正经查案倒是还好。
验/尸这事儿吧,所验的尸首越新鲜,死人能传递的信息就越多,故而庄明心也没多留端妃,又闲话几句后,便端茶送客。
端妃心知她这是赶去春禧殿验/尸,故而识趣的告退。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庄明心从东六宫折腾去西六宫以西的春禧殿,把喜鹊从头到脚全给解剖了个彻底,除了确定她身上没有功夫,其他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回到钟粹宫的时候,毓景帝已然在东次间候着她了。
见她一脸疲惫的模样,立时责备道:“崔乔说你去春禧殿验/尸了?大理寺跟刑部又不是没仵作,交给他们验便是了,你怎地又亲自上手了?”
上一次替楚王世子验/尸,乃是不得不为之,毕竟楚王世子是宗亲,换其他仵作来,未必能服众。
想到楚王世子,他忙道:“楚王世子皇兄的案子了结了。”
庄明心一直记挂着此事呢,闻言忙问道:“怎么了结的?皇上快说给臣妾听听。”
毓景帝淡淡道:“枫哥儿媳妇‘病故’,楚王府二皇兄流放西宁,对外宣称他瞒着父王母妃偷偷跑去大食国玩耍去了。”
亲叔叔与侄媳妇通/奸,且两人都是宗亲,闹出来简直是丢皇家的脸面,如何都不能直言的。
庄明心哼了一声:“既是通/奸,女子判了‘死刑’,男子却能逍遥法外。”
其实心里也明白,有楚王跟楚王妃出面,楚王府二爷很难被判斩立决。
世子爷虽也是他们的儿子,但人死不能复生,楚王跟楚王妃自然要先保活着的那个。
毓景帝叹了口气,无奈道:“楚王叔跟楚王婶就剩这一个儿子了,为了保住二皇兄的命,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发动宗亲写联名书,又是隔三差五跑到太后跟前哭,朕被他们搅的一个头两个大。跟他们扯皮许久,才降一等处罚,改判流放西宁。”
庄明心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已是不错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