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真千金——水上银灯
时间:2020-10-17 09:53:52

  “嗯,代我多谢郡主。”对于薛珩突然换了口音,兰庭一点没奇怪,她已经习惯了。
  薛珩过来一趟,怕是忙里偷闲,回头就又要军务繁忙,她从小知道。
  她最先认识的字,不是薛珩和自己的名字,而是军务繁忙。
  每次天黑了,人还没回来,天没亮,就又离开了家,醒来的时候,桌子上只留下这样的一张纸条。
  “日后,哪怕为了攀附大都督您,也要将我死死攥在手里才行。”兰庭提起这事,手指压下一旁的花枝,有些不太高兴。
  当初情况紧急,薛珩根本就没和她商量,直接任由庆安侯府将她的户籍,迁改回了谢家。
  薛珩听着她抱怨,笑道:“你是公侯小姐,现在回到你原本的位置,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却并不说帮她去做什么,他知道,兰庭不喜欢自己插手。
  “你此前让桑海查的,都写在这里了。”薛珩从衣袖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
  兰庭接过来,喜笑颜开:“代我谢他。”
  “你查这些,是想让她走?”薛珩显然已经看过了。
  她指间夹着薄薄的信封,沉吟道:“等我看完再说。”并没有没和薛珩多说,这些事,她自己来解决就好。
  反正,现在谢桓有求于人,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打算都得打消。
  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理论。
  不多时,谢明茵经过抄手游廊,正巧看见了谢兰庭,隔着栏杆朝她说:“长姐,你在这啊,父亲让你到他书房去一趟。”
  “我知道了。”兰庭淡淡应了。
  谢桓趁着此时找她,不是兴师问罪,就是别有目的。
  说白了,做给薛珩看的。
  薛珩挑眉了然:“去吧,我随后就到。”
  看着兰庭离开后,薛珩背对着后面的人,扬声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了。”
  告辞离开的谢明茵“啊”了一下,一回头,却看见廊外的谢疏霖和谢如意。
  谢疏霖内心悚然,他们已经离得足够远了,也放轻了气息。
  薛珩早知道有人在花架后偷听,只是兰庭在这里,不想扰了她的兴致,故而不提。
  “见过大都督。”谢如意跟在谢疏霖身后,语调绵软地见礼,她生的扶风弱柳,惹人喜爱。
  “嗯,不必多礼。”薛珩负手,目光掠过他们,淡淡颔首。
  谢疏霖沉浸在激动里,完全没注意到他冷淡的态度,还有漫不经心的神情。
  谢如意看出了薛珩对自己的不喜,面色通红,觉得有点委屈。
  谢明茵先是讶异,继而撇了撇嘴,什么人呐,到现在还不晓得,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大都督是何等人物,你不要多虑,人家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在意。”谢疏霖回去后,这样对谢如意说,他并未发觉什么异样。
  人家堂堂大都督,怎么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谢疏霖的思路没错,可他忽略了一点,谢如意可不是寻常的小丫头,而是故意为难谢兰庭的人。
  又不知谢兰庭,恰恰是薛珩唯一的亲近之人。
  多年相依为命,谢兰庭在薛珩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第48章 娶我
 
  “父亲您找我?”兰庭进入书房后, 就见父亲负手站在窗前。
  “薛大都督就是抚养你的人,你为何之前一直不说?”谢桓不虞地责问道。
  兰庭无意纠缠这些,不过谢桓的反应,她也能够预料到, 不咸不淡道:“父亲慎言, 大都督府的一切皆是机密, 在他们到盛京之前,未经允许, 不得泄露。”
  “你……”谢桓转念也想到了, 顿觉无力反驳,他原本想先震慑住谢兰庭的,这下却不好办了。
  “所以今天,你是故意要看我们笑话的是吗?”
  “父亲此言差矣, 女儿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兰庭莞尔一笑, 宛然道:“况且, 难道只因我是您的女儿,就要告知您我所有的过往吗,您也不想听对不对。”
  兰庭望着他的目光, 像是清晨的露珠, 清亮亮的, 泛着凉意。
  谢桓深吸了一口气,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现在是谢氏女,但从前不是,也就与侯府无关。
  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儿,之前只觉她锱铢必较,上不得台面, 可是,仅仅半晌,一切的想法都被颠覆。
  “父亲你很清楚,如果我说了,您待我又会是另一番态度了吧。”
  她一点也不畏惧谢桓,毕竟她也是跟着薛珩,一路腥风血雨出来的。
  谢桓被她噎住了,哑口无言,如果知道是薛大都督,他定不会以轻视的态度来对待她。
  谢兰庭就是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待她。
  “不要岔开话,”谢桓拧紧了眉头:“夏妈妈去接你的时候,你明明是在草屋蓬间,这是何缘故?”
  谢桓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想,他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回答。
  兰庭忽地绽出笑颜,宛若春风拂面,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救谢疏霖和谢如意的命了,不然,您以为我愿意在那个破房子里养伤吗。”
  谢桓面色愈发青白不定:“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救过他们,他们又为何不曾说过?”一句追一句的问话,实则谢桓已经信了她的话。
  兰庭怡然自若,丝毫不见慌乱,眨了眨眼无辜道:“难道,他们没告诉过您,去姑母家路遇山匪,是我出手相救吗?”
  谢桓再欲质问,却陡然哑声无语,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为了逞强,而隐瞒这种事,谢疏霖还真做的出来。
  谢桓忽而有些无力,右手牢牢地扶着桌子,颤声道:“你一直都没有说过,这总该与大都督无关了吧?”
  “对呀,”兰庭点了点头,振振有词:“我也在想,为何父亲从不问我的过去,以及养父母呢。”
  谢侯爷被她这话一噎,谢兰庭当初在那种地方出现,不用想,一定是些贫困农家。
  后来下人说,只有谢兰庭一人独居,他们自然也就觉得,她的养父母死了。
  其实,兰庭是有几次说起过去的,可是连氏怕有了线索之后,碍于情理,谢如意不得不离开,既然当时她身边没有人,就当成是死了,不要再追究。
  连氏更怕的是,知道女儿过得太惨,她会更加愧疚难过,舍不得谢如意离开,畏惧愧疚的情绪,这两种逃避情绪交织在一起。
  即使兰庭几次想要说起自己的身份,也都被连氏无情的打断。
  兰庭委实是不太在乎谢侯爷的看法了,倒不是因为薛珩,而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觉得自己的这位亲生父亲,也是个心狠手辣、人尽其用的角色,没有什么血脉亲情。
  谢如意他们成了现如今的模样,他们的父亲,可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桓想的很简单,但又有点复杂。
  当时,薛珩既然能轻易把谢兰庭扔在山村,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视她。
  今日来庆安侯府,看似是给谢兰庭撑腰,是不是另有图谋,也都不好说。
  他还能为了一个小丫头,和堂堂侯府翻脸不成,定是谢兰庭自己在狐假虎威罢了。
  “父亲,若是没有薛大都督来,您要怎样,才肯对女儿消除偏见?”
  “除非你能做到比如意更好。”谢桓对她一直没什么很在意的,今日虽然震惊薛珩的目的,但依旧是内含偏见。
  “父亲,我不会做的比她更好。”
  谢桓这才抬眼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还有自知之明。”
  “所以,这么好的亲事,您还是送最宠爱的女儿去才对。”兰庭说话带刺,一贯的不好听。
  谢桓铁青着脸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如今的名声,已经是无人可嫁。”
  薛珩如今的身份,的确能够照拂她,但在外人看来,跟着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子长大的女儿家,又怎么会是清白的。
  除了让她与谢如意来个移花接木,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见她挺直了脊背,将轻轻茶杯放下,坦然道:“嫁不出去,总比去尚家送死强。”
  谢桓手中的茶碗陡然一颠,目露精光瞧向眼前的少女:“你知道尚家的内情?”
  “当然知道。”外面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来者正是薛珩。
  谢侯爷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人,谁能想到,前脚他才被不孝的亲生女儿忤逆,薛珩后脚就坐在他的眼前。
  兰庭退了一步,与龙骧虎视的青年并肩而立,被薛珩示意了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谢桓想叫住的机会都没有。
  薛珩继续道:“不就是侯爷您想要让兰庭嫁去尚家送死吗?”
  眼前人和谢兰庭,如出一辙的神情口吻,似笑非笑,漫不经心,令谢侯爷更是心中不快,隐忍不语。
  薛珩本无意与谢桓有所为难,只是又想到谢兰庭,心有挂怀,倒不如他亲自登门,来说说清楚。
  “据我所知,这门婚事原本是谢二小姐的,就不要相让了,兰庭不是夺人所爱的孩子。”
  谢桓悻悻道:“大都督怎可这般说,且不说兰庭是我的女儿,而且尚家的亲事,本就该是兰庭的。”
  他脸上强笑,腮帮子酸疼,心中叫苦不迭,当时他哪里知道,谢兰庭是都督府的养女。
  两个女儿,谢兰庭的价值,必然没有谢如意大,是个人都会选择牺牲前者。
  这里没有其他人,薛珩就更没有给他留面子的必要了,支颐轻笑道:“侯爷这是真的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有其他的苦衷呢?”
  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前朝也有,为了保护家族的名誉,又不能被牵连,与罪臣之家定亲的女儿,一般都会是早夭闺中的结局。
  朝野之中,薛珩说不上是一手遮天,但能打压一个已经日渐没落的侯府,绝对不成什么问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福祸相依?
  他都有搞不清,到底自己是不是谢兰庭的父亲了。
  谢桓嘴角微微抽动:“我看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兰庭这孩子,一向比较耿直的,她的妹妹们年纪小,说话也不会想太多,受点委屈也可能是有的。”
  侯爷自己倒是很委屈,有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也就罢了,后面还有一个这样的靠山来找麻烦。
  谢兰庭受什么委屈了,他们明明都被绝地反杀了。
  薛珩本也不是为了朝堂之事,只当是论家常,不用身份压人,若不是碍于这是兰庭的生父,他一早就将她带回都督府了,何至于在这里受委屈。
  他松了口道:“侯爷此言,我也有所考虑,毕竟兰庭才回了侯府,与府中小姐并非一起长大,她若是不懂事,烦请侯爷您多担待。”
  谢侯爷听得牙根发酸,这都是什么话,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儿,敢情谢兰庭来侯府是做客的吗,还要多担待。
  还没等他松口气,薛珩下一句就又逼了上来:“侯爷对兰庭在意一些,当年她在外面跟着我也没少受苦,她是很愿意亲近侯爷夫妇的,有些事情,不是蕉鹿自欺就能过去的。”
  说他自欺欺人?能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的,谁还不是道貌岸然的货色。
  怎么偏偏好的,都让他占了去,一个毛头小儿,也敢同他叫板,如今是在危难之际。
  若是放在当初的庆安侯府,哪会有薛珩这种人的出头之日。
  谢侯不急不慢的饮了口茶,故作沉吟半晌:“既然都督如此担忧兰庭,不如让兰庭认都督为义父。”
  薛珩眉眼蕴了薄怒,眯了眯眼睛,眸光清寒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没想到,误以为是谢桓在挑衅他,嘲讽他多管闲事。
  谢桓确有讽他之意,但不是薛珩以为的意思,而是怀疑他与谢兰庭二人之间的关系。
  “大都督别见怪,我也是为了小女的名声着想。”谢桓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观察着薛珩的神情变化。
  薛珩察觉出了他别有深意,冷然不语,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丝丝缕缕地缠了上来。
  薛珩从书房里出来,兰庭正拈着一节细竹枝,在看院中水缸养的睡莲,他缓缓走到她身边:“好看吗?”
  兰庭头也不回,浓密的乌发垂在颈侧,逗弄着水里摇曳的鱼儿,点了点头:“挺雅致的。”
  薛珩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若是喜欢,在都督府也可养的。”
  他捡到她时,正是落了难的节骨眼,一身萧索的,带着她风里来,雨里去。
  要知道,当年他捡到谢兰庭,是在西北寒苦的北口镇,本以为是谁家养不起而丢弃的。
  得知兰庭是侯门贵女,只觉得人间荒唐,久久不能回神。
  同时又欣慰不已,起码兰庭无需像他,已经是孑然一身。
  薛珩甚至在想,是不是不该打扰她在侯府的生活。
  可惜,她在这里并不好。
  兰庭划了划水,眼看着鱼儿惊惶地游开,才撇了竹枝,信口问道:“和父亲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薛珩下颌稍抬,目光如水地掠过她的眼眉,清淡地说:“你父亲说让我收你为义女。”
  “义女?”兰庭嘴角牵起的笑靥瞬间凝固,匪夷所思地转头看向谢桓的书房,冷笑了一下:“真不愧是这么多年的侯爷,打得好算盘。”
  谢桓傍上薛珩,舍不得撒手,连这种法子,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等他们出来时,薛珩与谢兰庭相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侯府。
  “怎么会这样?”谢如意怔怔的失了神,清香弥漫的花朵,变得冷意袭人,她浑身都僵冷起来。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村野丫头吗,二哥哥一直都是这么跟她说的,爹娘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谢兰庭每次想要说起,她以前在外面的经历时,娘亲都态度强硬地打断了。
  二哥说,是怕她听见谢兰庭在外面过得苦,会内心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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