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面对尚家送来的贺仪时,谢如意面色僵了僵,最终还是礼数周全的收下了。
赵晟风甚至作为舅父,别出心裁地送出了一座不小的红珊瑚,作为给谢如意的压轴好戏。
但光彩永远只是一瞬间,当最好的出现在前面,后面多么好的东西,都变成了陪衬。
谢如意只顾得盯着谢兰庭,恨得牙痒痒,对敬爱的舅父送出的贺礼,看都没看上一眼,语气平平的道了谢,就再无他言。
这下,赵晟风的一腔心血,都付之东流。
一直到及笄礼结束,三皇子和巴陵公主都没有到。
但是,已经给足了兰庭的颜面。
谢如意站在谢兰庭的身边,几度摇摇欲坠,但是没有人看见,他们一瞬间,全部无视了她。
这可是她唯一的及笄礼。
大礼结束后,连清湘随母亲去席间,她是该相看的年纪了,今天就是极好的机会,连清湘只匆匆和兰庭说了两句,就依依不舍地和母亲去女宾席了。
柳絮凝更是早早的,就被柳姨妈拽离了谢如意身边。
大家各怀心思,在席间似是蝴蝶般的游走。
连氏今日笑得花枝乱颤,听着旁人的吹捧赞美,不亦乐乎。
拉着谢如意和兰庭在席间游走,尤其是兰庭,认一认这家的伯母,见一见那家的夫人。
接着,又被拉着夸耀了好半晌,兰庭的脸都要笑僵了。
上次谢老夫人大寿,她们这些女孩,只需要与同辈一起坐着就好,算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还可以被称作大家闺秀。
但这次,她与谢如意算是主角,而且及笄过后,就是已经长大成人,要出来让众位亲朋好友认一认,日后久居盛京,都是要常打交道的,便松懈不得。
这里面的确是有不少朝中重臣的内眷。
“是啊,这是我家长女,啊,她自幼少出来见人的,怕生,腼腆。”
兰庭对连氏的应酬手腕,简直目瞪口呆。
一遍一遍又一遍,将她与谢如意一手牵一个,喋喋不休地与身边的夫人们交谈。
东扯一句,西插一句,还能拉回正题来。
“如意,怎么见荀伯母不说话!”
“伯母好。”兰庭注意到,谢如意起初还好,能够微笑着应答,渐渐的神情就比较低落,尤其是与心情高昂的连氏一对比。
谢如意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主角,一下变成了两个人,为她做赞者的也从连清湘变成了柳絮凝。
她失神地看着得意的母亲,像是木偶人一样,任由母亲一牵一动,她口中的每一句,都是兰庭、兰庭、兰庭,最后再带一句如意。
究竟是自己太过计较,还是,母亲的心头肉就是如此廉价。
可笑,明明昨晚还拉着自己,一口一个乖女儿。
母亲,母亲,你可不是这般允诺女儿的。
谢如意望着仿佛再也不会回头看向她的母亲,耳边满是与她无关的喧闹。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对他们而言。
从巴陵公主的贺礼送来伊始,她就是失败了。
兰庭实在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热情,半路以更衣为由,微笑着离开了席间。
回来的半路上,见到谢姑母朝她招了招手,温和地笑了笑:“兰庭,你母亲忙着呢,来,陪我来说一说话。”
兰庭犹豫了下,虽无话可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步至浣溪亭,谢姑母随口道:“当初你出生前,原说若是女儿便取名为静姝,取自《诗经》的‘静女其姝’这一句。”
“因生下来后,活的艰难了些,你母亲尚在病里,就与你父亲说,定要舍了静姝二字,改为如意,说此生唯愿你事事如意,岁岁顺遂。”
谢姑母转首温和地看她:“这些,你都知道吗?”
兰庭隐约懂了姑母的意思,摇头道:“母亲没有与我说过。”
连氏肯定也不好提起,一则说了只会让谢如意更难堪,二则,她素来对兰庭有所成见,不肯服软的,更何况这样来剖析真心了。
谢姑母早有预料,了然于心:“你母亲的人啊,就是这般没什么心算,最坏的是耳根子软。”
看得出连氏是这样的人,她只听了几句挑拨,就能不顾身怀有孕,追着谢桓去了扶桑,可见自来就是个糊涂的。
也因此,兰庭并不因为当年的事情怨怼母亲,她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姑母说的我都懂。”
谢姑母觉得,这个家里如此僵硬,就是因为没有可以调和的人,本来这样的角色,一般可以由长女承担的,可以承上启下,然人算不如天算。
“这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
谢姑母发现,兰庭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脾气,缓缓道:“是这个家里对你不住,你父亲和母亲,说句实话,他们不是很会养孩子,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是太肯吃亏的人。”
“我知道。”兰庭深以为然,与谢姑母对比过后,连氏和谢侯爷相比,似乎越发显得失败了。
谢姑母先是一怔,又是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能为自己打算是最好的,姑母说这些,也不是让你谅解,若是能没事,谁不愿意好好过日子,对吧。”
“姑母,您说的我都明白,之前的这些我不会记恨的。”兰庭答应的挺快,语气也很干脆。
谢姑母一时分辨不出,她是不是真心实意答应的了。
兰庭道:“只要日后,他们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计较。”
“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谢姑母欣慰地抚了抚少女柔顺的乌发。
兰庭略有恍然,日光洒落在身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静姝吗,她还是更喜欢兰庭。
女宾的宴席,一向比男客结束的要快。
为了给夫人小姐们解闷,府里请来了唱弹词的,说书的,在台上琵琶一响,大家便各自寻了亲近的人落了座,小姐们又自是一片区域。
“好哇,薛兰庭,原来你是躲在这里。”少女清越的声音,盛气凌人地从背后传来,随着话音未落,一只柔荑就拿住了兰庭的肩膀。
“啊,巴陵公主来了!”
被人唤出了名号,肩上的手立刻收了回去,少女轻嗔了一声:“多嘴!”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目光灼灼,统一看向了兰庭。
“臣女见过巴陵公主,多有失礼,还望公主恕罪。”兰庭站了起来,看到脸上并不惊讶,对少女恭谨地行礼。
众人心中一惊,果真是巴陵公主?
旁边的谢家姊妹也纷纷站起来,连忙跟着福身行礼。
“起来吧,是我不许他们通传的,本来想捉弄你一下的。”巴陵公主摆了摆手,态度十分熟稔的扶起了兰庭,嘴里薄嗔道:“你看你,现在无端端的,多了这些麻烦的礼数来。”
兰庭笑了笑,握着尊贵少女的手,请她在前面坐了下来:“殿下如今是公主了,怎么能和从前一样?”
“瞧你装的,”巴陵公主扬了扬下颌,嗤笑一声:“我从前还是郡主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恭敬。”
兰庭被寄养在王府,巴陵公主还是一位小郡主,瞧着很可人,性子活泼的很。
没人教过她这些规矩,有不少失礼的地方,不过皇后和巴陵公主并不在意。
现在,已经可以被作为玩笑提起了。
巴陵公主不咸不淡道:“薛兰庭,你也会看这些眉眼高低了。”
“公主,如今我已经改了姓氏。”兰庭轻声提醒道。
“噢,我忘了,这是你本来的姓氏,”巴陵公主扯了扯她的袖子,明媚的眼睛弯了弯,与她咬耳朵道:“却还是不如薛兰庭好听。”
说完,还眼眸带笑的,瞧了瞧旁边其他的的谢家小姐。
好像是给她出了什么气似的。
见状,兰庭只抿唇笑而不语,任由她的小动作,道:“殿下还是这样促狭。”
“哎呀,你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的我都头疼。”巴陵公主扶着额头,苦着俏生生的雪白小脸,故作头疼的模样甚是可爱。
兰庭和她在一起之时,是最无忧无虑的时节,连带着原先沉默寡言的性子都改了。
看到盛装打扮的谢如意,巴陵公主略有疑虑:“这就是……你的孪生妹妹?”
兰庭歪了歪头,笑而不语。
谢如意瞟了她一眼,抬起指尖遮掩似的,垂首捋了捋耳边的落发,低声细气道:“是,臣女与姐姐同一天出生的。”
“噢,本宫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孪生的姊妹呢。”说着,巴陵公主就凑到了她的面前,谢如意吓得直向后仰。
“让本宫好生瞧瞧,”巴陵公主就趁机靠近了谢如意,细细地端详她的脸,笑嘻嘻道:“可是,你怎么看着,竟与兰庭没有一处相似的。”
“臣女、臣女……”谢如意顿时面红耳赤,如坐针毡,想起来眼前这位是公主,与她们是君臣之别,说了这话,她已经是欺上来了。
兰庭还是挑了挑眉,缄口不言。
谢如意转眸瞧去,一口气吞不下去,就直直噎堵了心口,白皙的脸涨得一片通红,满是说不清的怒气和郁闷,睁着眼红了眼圈。
从前,谢如意面对家中各位姊妹,一直都是摆着长姐的架子,而且每次凑在一起,都是她自己出尽风头,把其余人当作了陪衬,也就不太容易玩到一块去。
导致现在陷入窘境后,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来帮她解围,谢明茵坐在一旁,磕着焦糖炒葵瓜子,隔岸观火。
“你那个妹妹,瞧着就不大讨人喜欢。”巴陵公主又偏过头来,笑眯眯地与她咬耳朵道:“也不如你漂亮。”
兰庭哑然失笑,这话说出来虽然好听,若是让外人听了去,怕是会对巴陵公主的名声造成瑕疵。
“你今日这身,好看极了,”巴陵公主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无懊恼道:“可恼可恼,若不是三哥耽误,我定不会错过的。”
明眼人皆知,巴陵公主是故意做出张致来,给谢如意看的。
一个个殷勤的心思又退却了,毕竟人是冲着谢兰庭来的,她们和这位谢小姐可没什么往来。
没看见谢明茵身为亲妹妹,都没有往上凑的吗。
都是要面子的女孩家,现在爹娘不在此处,又明了公主的心思,纷纷识趣地不去打扰二人。
下面众人你来我往,台上的锣鼓声倒是不曾断,甚至开始唱了新的桥段。
“真没意思,这里吵的很,兰庭,换个地方吧。”说完,巴陵公主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第59章 遴选
兰庭只好陪着她起身, 一起去水榭走一走。
谢如意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自己被无端迁怒。
巴陵公主的针对,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必定是谢兰庭在背后进了谗言。
故意在今天下她的面子。
纵然谢如意在背后百般怨恨, 也无济于事, 她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兰庭的背影越走越远。
二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侍女, 拎着茶水, 捧着果碟,这天也阴凉,叫人在廊下吹着清风习习。
巴陵公主:“你在这府里,过得可还好?”
“还好。”兰庭点了点头。
巴陵公主昂了昂下颌:“那就是不好。”
听她笃定的语气, 兰庭失笑:“公主这话怎么说?”
“哼, 我就是知道, ”巴陵公主一边往前走,一边故作狡黠的表情说:“从前问你,住在王府如何, 你都会说甚好。”
“刚才那些坐你旁边的, 都是你的姊妹?”巴陵公主扬了扬眉。
兰庭:“是啊。”
“竟然这么多?”
巴陵公主兄弟不少, 亲生姊妹一个没有,现在,谁不羡慕公主天之骄女,大大小小唯独宠着她一个公主。
“倒也不都是,有些是堂的和表的。”
“你那妹妹,看着也不像孪生啊!”
眉眼身形,没有半点相似, 若是小个一两岁,不像也就罢了,可孪生的,大凡总有一点肖似吧。
此处没有其他人,兰庭也就无需隐瞒了:“公主……慧眼识人。”
“那你这……什么情况啊?”巴陵公主指着她,瞠目结舌。
“公主知道,我是期许能得父母的,愿望实现了,这算是一点代价吧。”
兰庭语气很轻松,巴陵公主听她含糊其辞,知她不想说。
大抵是要吃亏的,她们这种性子的,偏生有点要面子,不肯在旁人面前,轻易露了软弱之处。
巴陵公主恐扰了她的好心情,遂挪开了话题:“我听说,盛京的老君庙甚是有趣,自进了宫,就想着去走一走,咱们一道偷偷去吧。”
偷偷去?还不如方才的话题,兰庭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是还得先要府里的长辈准许。
巴陵公主故意沉下脸来,道:“什么规矩,从前你我在王府,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何须要什么老夫人同意。”
“殿下如今出宫里来,也未有从前方便不是。”兰庭拈了一颗杨梅,塞进嘴里,酸甜不已。
从前在王府,都是陛下的地界,郡主出行,又有大批的护卫前后跟随,现在哪里还能同于往日。
人人都盯着帝后膝下的几位殿下。
作为盛宠之下的巴陵公主,自然也少不了瞩目,寻常出宫都要兴师动众,譬如今日,跟随的宫人从门口到内府。
见她不答应,巴陵公主只好调侃道:“我晓得了,你是等大都督来提亲对不对?”
兰庭不置可否。
“这般也好,”巴陵公主笑意盈盈,故作紧张道:“你还不知道,多少人争着给薛大都督送美人呢。”
“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兰庭从未听薛珩说过,总以为他身边很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