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完成你的执念(下)——淇泮
时间:2020-10-18 09:37:18

  “皇上是个明君,但是信任是个很复杂的人类心理,它带着理性也受情感影响,我上任后办了一件又一件大事一次次立功是事实,但是满朝这么多官员不是只有我一人立功,皇上却最信任我,所以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的确是如此,张蔚恒点头认可。
  “真正的原因是我做的是孤臣。”
  “孤臣?”张蔚恒喃喃,他懂,却也有疑惑。
  “自古以来的孤臣都是一心忠于皇帝,不惧得罪任何人、任何派系,一腔孤勇粉身碎骨浑不怕,这样的人朝政清明时还好,如果朝廷问题多,那么只要他坚持揭露就会得罪人,有可能得罪百官最后千夫所指,纵然他做得再对,皇帝再支持,只要压不下对方势力,皇帝最多失去部分权力,臣子却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张蔚恒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
  柳洺冲他笑了笑,反握住安慰:“做孤臣要有心理准备,但是也不是说做孤臣就真的孤傲清高不理人情世故。我有四个最好的朋友,有天一书院的师兄师弟,这是第一层保障;皇上是个明君,我凡事当朝禀奏前必与皇上先沟通,尊重他的同时也给自己找稳固的靠山,这是第二层保障;我身体虚弱,太医断言是短寿之相,皇上会心存怜惜,嫉妒者会心理平衡,这是第三层保障。”
  她指了指外头:“就比如今天,皇上一份赏赐让我家门庭若市,这被皇上看到心中会怎么想?这次没意见长此以往呢?不仅皇上,还有许多心胸狭隘者,一人给我一个绊子我纵然不怕也会嫌麻烦。而今,我以生病为由闭门不见,皇上会担忧我,嫉妒的人会觉得我没福气不值得和一个病秧子斤斤计较,被拒绝的人不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放弃巴结我这样一个性命未卜的人……当官的总得有个弱点,太厉害的人最招眼。晦不晦气只是一个意头,但是这些才是保护我的实实在在好处。”
  张蔚恒松了神色,但是心里并不轻松:“我听不得你说自己身子不好,你好着呢,会长命百岁。”
  柳洺笑:“张老板,你做生意这么灵活怎么就看不出这是个策略呢?我好不好你不是最知道?而且淹死会游泳的,我这种人反而最惜命最不可能出问题呢。”
  张蔚恒难得犟死理:“那也不能说,你答应我,不许——至少不许在家里这么说自己!我听不得!”
  柳洺收了笑,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思,感动又心酸,郑重点头:“好,我不说。”
  张蔚恒露出了笑,松开她给她捞丸子。
  柳洺隔着袅袅的蒸汽望着对面的人,眼神柔软下来。
  过了一个不被人打扰温暖的年,柳洺健健康康去上朝,对上好几双失望的眼睛,柳洺当作没看到,接受着皇帝的关心和问询。难得又惊讶的是,回到户部,下边不少人竟然十分开心她“康复”回来,对上一双双真心实意的眼睛,她头一回在朝廷里感受到了一点暖意。
  “年前没整理完的户籍和耕地数据,咱们争取十天内做完。”
  刷——所有欣喜关心的眼神都变成了讨厌。十天,又要多少个不眠不休才可以完成?
  没办法,柳洺等不了了,每晚一天,就不知有多少个青春年少的女孩绝了人生的希望从此一片死寂。
  元宵灯会,柳洺在家连夜赶着写奏折,张蔚恒提着灯笼想找她,看到她放在案头的文字,默默退了出去。
  他一直知道,一个敢女扮男装科举当官的女子不会只臣服于当前的教条,他一直都期待,柳洺能创造出一个怎样的新世界。
  元宵节后第三天,柳洺递上了长达三个多月的户籍调查结果,她在奏折里列出了一个个数据,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何意,但是顺着她的分析一路听下去,又见到了最后画出的一个个奇怪又明了的图,举朝皆惊。
  这个朝代的官员可以说都是文科生,个别逻辑强的只能说是天赋如此,基本没有人经过理科培训。他们对柳洺列出的数据并不敏感,所以柳洺画出了前所未见却让所有人一目了然的趋势图。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查了本朝二十年的人口数据,二十年,竟然能被户部真的整理出来,这个时间跨度就足够让人震惊了,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二十年人口数据的变化。
  本朝的人口在缓慢下跌,不明显,但是柳洺预判,十年后,我朝劳动力将不足以满足耕地需求。
  有人想说她危言耸听,可是柳洺给出了大量的分析数据。
  所谓仓廪足则知礼仪,随着本朝经济越来越强盛,所谓的礼仪教条越来越严苛,并且从士大夫开始往普通殷实家庭转移,于是,之前出现一个乡多个女子守节这样的“典型”也不足为奇了。建朝初期,谁敢说寡妇不许再嫁?战争过后百废待兴,朝廷巴不得女人多嫁人多生孩子,开朝某位将军的女儿就曾嫁了三次,因为前两位夫君全都战死了。
  柳洺没有说女子再嫁守节之事,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分析。户籍登记面面俱到,上头明确有男女性别已婚未婚,女子已婚丧夫的就相当于失去生育能力,女子三十以上在古代也相当于失去生育能力,还要排除士大夫阶层的女子、富贵人家的三妻四妾,那么农民出身有生育能力的女子与农家男子的比例失衡到1比2点几。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女人嫁两个男人以上才可以让每个男人有后代。而一旦遇到未婚丧夫,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就再也不会繁衍后代,因为她要守节。
  可是全国耕地有多少?每个农民的生产力是多少?柳洺按照这几年的人口变化算下来,十年后,全国会有五分之一的土地荒废,二十年后将会有二分之一……这是个急剧恶化的过程。
  当然,柳洺自己统计数据自己知道,她忽略了一些变量,加强了某些因素,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准确,甚至可以说夸张。然而皇帝在内的人看不出来,她的模型特别完善又特别复杂。
  柳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男人用自己天然的力量争取社会地位,夺得主动权后把女人关进了后院并束缚以教条,那么女人为了走出来,当然可以利用自己先天的生育优势,甚至强化这个优势。
  柳洺就是把这个情况明明白白摆在所有人面前,不提女子应不应该守节,而是在守节这个“理所应当”的基础上,让他们看清楚,当你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孤苦一生欢欣鼓掌,其实是在为自己日后的丧礼唱挽歌。
  一半的耕地没人种植,这个以农为本的朝廷就完了。"
 
 
第730章 我真的弱不禁风39
  二十年后天下一半的土地将无人耕种,这个结果是在太荒唐,即便柳洺的模型建得无懈可击,依旧有大半人不相信。
  柳洺不和他们争辩,只给他们看近三年的数据。不说未来,只看过去三年,本朝人口总数看上去缓慢增长,实际上增加的男性远大于女性,而且除去士工商三个阶层,农民的总人数几乎没怎么改变。因为经济越强,富贵人家越多,土地兼并越严重,离开土地的农民会越来越多;柳洺又拿出近三年新生儿数据,这是国家未来的支柱,可是这个数据增长的速度太不可观。
  除此之外,当年西北之战伤亡惨重,前年南边涝灾人口锐减,这个缓慢的增速挡不住一次天灾人祸,随时可能成为负增长。
  如果有人此前还能喊着:过去二十年都过来了,未来二十年怎么可能人口如此极速下跌,看到新生儿数据也没话说了。
  尤其柳洺着重点出了男女性别比。
  现实赤裸裸摆在眼前,可是没有一个大臣敢出头提出“鼓励寡妇再嫁”的建议。为什么?在教条森严到几乎变态的当今,谁说这样的话就是文人中的败类,纵然一片向好之心,也会被认为是枉读圣贤书。
  柳洺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皇帝私底下询问她可有解决之道,她故作为难,表示要回家考虑斟酌几日,再回禀皇帝。
  然而她还不曾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人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
  是张子文。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改过去明哲保身的作风,层层上递,将奏折递到了皇帝手中。奏折洋洋洒洒写了满篇,主旨就是鼓励女子再嫁。
  皇帝何尝不是在等这个“出头鸟”,之前他寄希望于柳洺,希望向来办事圆滑的柳洺可以想出好办法。自从柳洺拿出统计数据后,聪明点的人都明白女子守节可能会被颠覆,但是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罪人”,包括皇帝。因为他们都受本朝“正统”儒学影响,觉得女子守节是应当的。可是这个应当放到天下兴亡前,就可以变成“不应当”,缺的是不怕被戳脊梁骨的倡议者。
  柳洺对张子文的挺身而出很震惊,这和当日揭发户部侍郎不同,张子文迂腐,柳洺了解他,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站出来支持女子改嫁。
  与预料中一样,那天朝会,张子文被群起攻之,他本就嘴拙,官职又低,被一群犀利的文人讽刺得面色通红,体无完肤。
  柳洺一手创造出眼前难得的局面,虽然出了张子文这个意外但绝不会因为他而放弃机会,她及时站了出来,解救张子文。
  她没有直接支持张子文的观点,而是拿出一份新的数据,全国可开垦的耕地面积、当前实际登记造册的耕地面积、三军人员编制情况、全国商业税银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的人口缺口非常大,如果鼓励生育,只要人口数量上来,那么粮食产量会提高、军队实力会更强,而且随着西北商道打开,经济交易越来越频繁,从商的人员也有很大缺口,一句话,只要有足够的人,陛下的江山将会更繁荣昌盛。
  一代代皇帝发展下来,朝廷已经进入守成期,也就是到了王朝的巅峰,不思变,接下来就是往下走了。皇帝有这个危机感,想要拉着这个国家继续向上,柳洺画出一片美好的蓝图,说,如今国家原地踏步的原因是人口不够多。
  这是实话,向普通人家蔓延的森严教条正在束缚这个国家的生育力,教条越严格,女子的社会生产力越低,重男轻女越严重,男女比例越发失衡,女子的生产力彻底被废,相当于一半的生产力消失,加上土地兼并、贵族阶层越来越庞大,穷人愈穷富人愈富……所有的问题最后指向一个结果:揭竿起义。
  这可能是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结果,可是没有一个皇帝愿意自己的皇朝在百年后消失殆尽。他们更希望万世绵延。
  皇帝动摇了,他相信了柳洺的数据,并且想要改变。
  但是依旧有许多迂腐的文人,坚持柳洺是危言耸听。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柳洺递交了数据就不再和他们争吵,而且脾气特别好,他们说这个不可信,她也一反常态没有争辩。
  熟知她性格的人心中一凛,直觉她又有后手。
  但是一直到下朝,她也一幅老好人的模样,没有祭出三寸不烂之舌大杀四方。
  这日下值回家,柳洺遇到张子文,确切地说,是张子文凑了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告诉我。”
  柳洺打量着他,将近三十的张子文已经开始蓄须,年轻时文质彬彬,如今看着比她还大一轮,和张蔚恒比起来,张蔚恒年纪更大,却依旧像个公子哥儿,反倒是张子文,眉间多了常年皱眉形成的褶皱,像个中年大叔。
  她真的好奇:“你怎么会想到提倡女子再嫁?”
  张子文看着她眼中带着了然:“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以前我也觉得女子守节是应该的,但是……”他垂下眼,“我想帮你做这件事,哪怕只出一点点的力。”
  柳洺挑眉:“张大人以为我想提倡女子改嫁?”
  张子文被没有被她这个态度糊弄,他似乎认定了柳洺的意图:“我可以帮你。”
  柳洺不屑地笑笑:“张大人有自己的政见可以提,不必说什么帮我,本官只是尽忠职守,没什么其他意图。”
  张子文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低声说:“你不是为了柳小妹吗?”
  柳洺倏地看过去,咬牙低声:“你不配提!”
  张子文脸僵了僵:“我知道,所以我想帮你做一点事,至少……至少下一个姑娘遇到我这样的人,不至于……”
  柳洺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是人渣?知道还凑过来?”
  张子文面色发白:“柳洺!”
  柳洺语气很冷:“张子文,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你,一辈子都不配在我面前提我妹妹,记住这一点!下次再来恶心我,别怪我做出什么来,我不报复你不是你人好,是我怕手脏!”
  张子文:“我只想为你们做一点什么。”
  “不必!”第三个声音插进来,柳洺看过去,是张蔚恒。他直接走到柳洺身边,与她肩靠着肩,冷冷看着张子文:“你辜负了一个娶了另一个,觉得心怀愧疚又回头想要赎罪,你想过家中妻子什么感受?”
  张子文皱眉:“这是本官与柳大人之间的公事,这位兄台的话太过无理奇怪。”
  柳洺哼了一声:“张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大可以像早上那样提出来,不必拉帮结派找上本官,本官最讨厌的就是结党营私。”
  张蔚恒瞥了张子文一眼,张子文看出里头的得意,一窒。
  柳洺不理他,拉上张蔚恒往家走:“你怎么在这?”
  “今天查完账还早,我就想着来接你回家,你不是说想吃饺子吗?我让来福楼送来八种口味的饺子,到家就能吃上了。”
  张子文侧身看着两人远去,前面的两人并肩而行,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是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亲密无间,当年他和柳洺在天一书院关系都不曾这么好。
  有一瞬间他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很快被别的思绪占据了头脑。柳洺的妹妹因为他退婚去世,他听到柳洺提出人口问题后就觉得她是想要改变女子改嫁的现况。不亲身经历不知道一条性命背在身上的沉重,所以他这次极力支持柳洺,想要和他一起改变现状,却不想,柳洺完全不接受他的橄榄枝,不给他一丝一毫减轻罪孽的机会。
  另一头,张蔚恒也在说张子文:“想要通过这个举动减轻自己害死‘柳小妹’的罪孽?他想得倒是挺好,这明明是你忙了这么久挣出来的局面,他以为自己插一脚就能还债了?”
  柳洺觉得张蔚恒说得对,他第一个提出女子改嫁勇气可嘉,可是柳洺忙了这么久,没有张子文她也能办成这件事,如果这样就表示原谅,岂不是让张子文搭了便车,便宜他从此丢掉心理包袱?
  做梦!
  张蔚恒特别满意柳洺对张子文的态度,和她进家门时眉眼带笑,一整晚都没散去好心情。晚间看她在整理资料,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帮老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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