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咔嘣”一声,她□□错利落的拧断了脖子,灵魂抽出来,搓成小糖丸。
从窗户里目睹了全过程的阿米莉亚:“……”
糖丸……原来是这么来的吗?
OK,fine。
她找了个凳子坐着等,果然没过一会儿,神明就带着一点血腥味进来了。
“吃吧。”祂摊开掌心,几粒貌不惊人的白球滚在里面。
这是最后一批。
神明的眼神柔软了几分,吃下这些灵魂补药,光明神留下的那些影响就可消除,祂大可以用许多办法让圣女成神。
只要站在同一位置,祂两人间的许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圣女会理解祂的想法。
阿米莉亚接过糖丸,看都没看一眼,忍着汹涌的呕意吃下了。
没有味道,入口即化为一股温热的暖流,从食道进入胃部,渐渐遍及全身。
阿米莉亚知道这是对她好的东西,每次吃完‘糖丸’,她都会感觉身体很轻松,很有精神。
但她不想吃了。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阿米莉娅认真道:“人类有很多的,不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你让他们多找找,一定能找到更喜欢的。”
神明眼中的柔光消失,祂复又皱起眉,神情难看:“我说过了,这些话不许再说。”
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怎么可能会有人比她更讨人喜欢。
阿米莉娅低头捏着手指:“不说不代表我没有这些想法,我和你说,是尊重你,你也不想我一直不搭理你吧?干脆点对谁都好……”
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神明的眼神很冷,祂很想发火,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没必要吓她,她现在很难理解,不是她的错,是天生人类的躯壳限制了她的思维。只要成神,她能理解的。
于是神明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说:“听话点,过几天你就明白了。”
祂没有等圣女的回应,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找人泄愤。
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和人畜的尖叫声。
阿米莉娅张张嘴,叹了口气。
至于吗?最近来的那些金发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有那么几个好看得她都忍不住心软,祂也真下得去手。
多跟这些女孩子相处相处,总能喜欢上的,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阿米莉娅心有余悸的摸摸脖子,这种随时会死的恋爱她真的不想谈了。死还是好事儿,怕就怕死都不得安生。
神明有无数种方法来折磨看不顺眼的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简单的杀死ta。
情侣总有吵架的时候,到时候万一黑暗神一个不顺心,给她也来一遍怎么办?
阿米莉娅:撑不住撑不住。
神殿里只有她一个人,小角不在,不能说话也没有什么。她心大地耸耸肩,转身找上午织到一半的披肩用来打发时间。
心脏缓慢地跳跃了一下。
阿米莉娅的身体僵住,瞳孔收缩,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巨兽从体内苏醒,挣扎着探出触角,发出苏醒后的第一声怒吼。
这是……?
阿米莉亚五指攥紧,眼中逸出几分痛苦。
她的灵魂、她的灵魂……
白色的光芒仿若翻涌的藤蔓覆盖全身,一点点吞噬着圣女的灵魂,她张大眼睛,张嘴想要喊叫,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
对了,神明封闭了她的声音。
阿米莉娅想伸手拂去桌上的东西,发出点声响来提醒别人,然而光芒蔓延的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回头,看看窗外微微摇晃的花枝,就被光芒所淹没。
刺目的光持续了不到半秒,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阿米莉娅软软地倒下来,眼睛紧闭,面色红润,呼吸顺畅,仿佛只是睡着了。
只有一点额心隐隐闪烁的光芒,昭示着一场激烈的争夺和战斗。
第56章
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米莉亚感受不到眼睛的存在, 她浑身如撕裂般疼痛,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丝毫声响。
她仿佛漂浮在半空中,慢慢失去知觉, 失去感官和身躯, 像北风吹起的浮萍, 在黑暗中来回飘荡, 一点点被吞噬着残躯。
不、不……我想活……
阿米莉亚从疼痛中猛然惊醒,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她惊慌不知所措,想要哭又感受不到眼泪,紧紧拽着剩余的那点意识,死死不肯放手。
她疼得想哭,想放弃,硬是梗着那一口气默念123给自己加油鼓劲儿。
没事的,再坚持坚持,会有人来救她的。
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不到最后一刻, 她绝对不放弃。
灵魂被吞噬的痛比身体上的痛苦让人更加难以忍受,她忍久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这疼痛仿佛没有边际般绵长, 渐渐想着为什么还没有人给她一刀,还比现在来得痛快。
但她总抱着一线希望。
神明……阿方索, 祂会来救她的。
祂性格那么霸道, 绝不会允许祂之外的人杀死她。
就是这点渺小的希望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念和灵魂火焰, 不至于在侵蚀下完全熄灭。
光芒侵蚀的分割线停留在膝盖附近,或明或暗,摇摇欲坠,有时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有时微弱的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可就是牢牢地贴在她的灵魂上,没有前进一分。
“……为什么?”
冰冷清澈如雪水般的声音在她灵魂的每一寸响起,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回荡。
“你活得很累吧?为什么还要坚持?”
阿米莉亚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个问题。
累……?
累啊,怎么不累。
可除了刚出生的婴儿,世上哪里有活着不累的人?
比我累的人有千千万,我算是最轻松的人之一,我为什么要放弃?
能活着,我为什么要死?
阿米莉亚在心里回道。
“……真的吗?”那声音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冰冷的温柔。
“那就试试看吧,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强烈。”
光芒闪烁,在某一刻猛然放大,黑暗的世界被白色侵蚀殆尽。眼前浮了层淡淡的亮色,看什么都是极其刺眼的、朦胧的。
阿米莉娅刺得眼前一白,缓了片刻才重新看清面前的场景,发现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面中倒映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那是一处无人的街角,角落里蜷缩着只熟悉的黑暗精灵,满身是伤,昏迷不醒。
这是她捡走精灵时的场景。阿米莉娅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就见到镜子里的画面开始缓缓播放,一位面目模糊的女孩子走进巷角,捡走了黑暗精灵。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温柔又体贴,还很爱笑,悉心照顾着受伤的精灵。
精灵开始很讨厌她,但时间久了,偶尔会低头看一看她,坚冰似的眼神渐渐软化,变得专注又温柔。它开始主动做家务,出门挣钱,为生活清贫的女孩子减少生活压力。
精灵爱上了她。
两人在月夜下交换誓言。
“看到了吗?即使不是你,它也会爱上别人,随便哪个人都可以。”
你放屁。
阿米莉娅咬牙骂道,在心里口吐芬芳狠狠骂这该死的光明神上万次。
是的,光明神。
在那些隐约带着恶意的光芒侵袭而上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其中熟悉的气味。
这狗日的光明神,跟个小强似的怎么打都打不死,还在这儿瞎编气她。
气吧气吧,你能抢走我的身体算你赢。阿米莉娅在心里给祂比了个中指。
“…你不信?”
那声音顿了片刻,又说:“好,那我再给你看看别的。”
这次镜面中出现的景象异常眼熟。
黑沉沉的天空,血色的大地,抖若筛糠的人类和森林中拉着绳子,跌跌撞撞走成一队的教徒。
领头那个正是她。
这不是太阳陨落时发生的事吗?给她看这些干什么?
阿米莉娅没有说话,不妙的预感压得她心尖发沉。
只见画面猛然拉远,层层叠叠的乌云上有一座悬空的沉黑王座,熟悉的神明坐在上面,眸光宛若熄灭了万古的冷寂银河,寒凉,漠然。
祂垂眸看着地面小小的人影,眼中却空空荡荡,映不进任何事物。
神明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当祂回归神位,当祂恢复以往所有的记忆,神性便压制了人性,所有无用的情感全部消失。
曾经满心怜爱的圣女,看着与其他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
顶多比其他蚂蚁更烦人些。
下不了手杀掉?那就让她自己死好了。
漫天血雨落下,夹杂着浓重的恶意和恨意,纷纷扬扬盖了圣女满身满脸,她瞳孔剧缩,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天空。
那双空洞的蔚蓝眼眸正好对上神明冰冷的眼睛。
神明低头看着她,眼中竟闪过一丝快意。
阿米莉亚呆呆看着这副画面,心头剧痛。原来那时,杀了她许多同伴的人…是祂?
黑暗中不知何时响起低低的絮语。
“杀了她。”
“摧毁她,让她痛苦。”
“蛊惑神明的罪人。”
“她罪该万死!!”
阿米莉亚听得出声音来自于谁,这是她曾经细细啃咬过的舌尖,留下牙印的苍白唇瓣,发出的声音。
祂,这么想让她死?
来自爱人的浓稠恶意包裹着她,让她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心尖像是空了一块般吹进呼呼冷风。
那些不停默念的恶语钻入脑髓,不肯放过地在她耳边大声重复着,诅咒着,像是要印进她的每一处躯体。
血雨渐渐从镜中蔓延到外界,镜内镜外,样貌相同的两位少女浑身浴血,满身污垢。
两双空洞的眼眸渐渐重合。
灵魂火焰暗淡,慢慢熄灭。
光明神满意地轻笑一声。
天上下起了雨,接连不断的水滴落下来,打在屋檐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圣堂的神后雕像已经立好,各地也在紧急加快速度打制,预计两三天内即可完成。”
教皇跪在地上,冷意顺着白玉地板直钻入膝盖的骨头里,冷得彻骨,可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直挺挺地跪着。
神明今天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祂说:“太慢了。”
教皇一抖。
“属下再去催,明天、明天一定能做好。”
阶下的人颤抖着声音解释,神明烦躁地拧着眉,手指微动,嘈杂烦人的声音就停了下来,空荡的大殿重归寂静。
“咣当!”
祂丢了枚东西下去。
硬硬的圆球状物体顺着台阶往下滚,发出清脆的巨大声响,咕噜咕噜一直滚到漫长台阶下的平台,撞到教皇的膝盖停下。
“用此物,换掉吾神像上的眼睛。”
说到‘吾’这个词的时候,神明的脸色沉了一瞬,显然以光明神的身份行事让祂心里非常呕心。
“是。”
教皇不敢抬头,停了片刻见上首的神明再无动静,便知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悄悄从大门退了出去。
门重新合上,大殿内再无他人。
神明瞧着远处屋檐下随风摇摆晒得风干的鸡尸,唇角一挑,冰雪似的美人儿面具散去,忽然笑得邪恶又肆意。
光明神陨落的好啊。
祂一死,不仅为圣女让出了位置,给了她成神的机会,那些残留在神像上尚未散去的信仰也会成为她再进一步的踏板。
甚至这庞大的教廷,数以百万计的教徒……都会成为她的基石。
光明神将会渐渐退出众人的视线,神后执掌大权,所有的信仰从光明神移交到神后……所有的这一切,将会在百年间完成,从此以后世间只存在两位神祗。
黑暗神,和祂的神后。
火种燃遍整片大陆,星星火点聚集成山,到了质变的那一日,就是圣女成神的那天。
神明回来的时候,屋里黑黑的。
魔法灯暗下去,圣女经常窝着的躺椅空空如也,只有织到一半的披肩随意扔在一旁,线条凌乱地打成一团。
人不在。
是去花园里玩了吗?
祂从窗边望了一眼,雨还在下,花朵被打的乱七八糟,泥泞的土地上没有脚印。
难不成是离家出走了?
神明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儿圣女干的出来,这会儿说不定正藏在哪个角落里偷笑呢。祂当即想把圣女揪回来,眼前却忽然闪过先前争吵时她暗淡的眸光。
算了,先让她玩会儿吧。
她最近心情不好,现在抓回来怕是又要哭。
神明这样想着,坐在她时常躺着的躺椅上,熟悉的气味裹过来,有点淡,月光从窗边洒进来,倒映在地上,显得寂寥又冷清。
这殿里这么冷的吗?
像是冷到了心里。
触手小角从门外悄悄摸摸溜回来,手尖尖还捏着一小袋糕点,血盆大口边带着点饭渣渣,贼头贼脑地卧到床边趴好。
它在床边有一个小窝。
软软的,毛茸茸的,圣女亲手给它做的,里面甚至还放了几个玩具,她养着小角,就像从前在现代时养着的那只娇气又漂亮的博美犬。
神明在无人的殿中坐着,从黑夜坐到了天明,黑色的身影窝在角落,仿佛废墟中游荡的孤魂。
太阳跃至地面的那一刻,许久未动的神明睁开眼睛,五指张开,在虚空中寻找。
祂在找属于圣女的命运之线,循着命运的指引找到她的踪迹。
玩这么久了,该回来了。
回来就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说祂找到了解决办法,省得她下次再跑出去。
然后再和她道个歉吧,祂今天确实有些急躁了。黑暗神从未说过服软的话,但圣女对祂而言是不同的,与所有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