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暖小心地走近一点,把桶里的水泼出去。
奇迹发生了。
水顺畅地泼进去了,但是泼过去的时候,在中间的某一刻,水晶莹剔透的感觉忽然扭曲了,瞬间勾勒出一个截面。
虽然变化只是一刹那,也足够人看清楚。
贝暖花了大价钱从小三那里买到的提示是对的。
贝暖再拿出一桶水。
“我来。”陆行迟已经看明白了。
他小心地泼了一遍,陷阱边界就被探测出来了。
陷阱很大,几乎占满整个走廊,只在左边靠墙的地方,留了一个一人宽的空隙。
两个人一边继续探测着陷阱边界,一边沿着缝隙小心地往里走。
空隙通向双扇门前。
门并不包括在陷阱里,可以进。
贝暖想了片刻,门不在里面,为什么在陷阱里时,会看到门一次次打开呢?
随即就想明白了,陷阱里时间是反复重复的,所以从陷阱里往外看,每一次看到的陷阱外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陆行迟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他抬起手,门里原本黑漆漆的房间灯光大亮。
门里原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放着不少医院的空床,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现在里面全都是丧尸,黑压压的一片。
奇怪的是,这一大群丧尸听见开门声,并没有像平时看到活人那样,直接扑过来。
贝暖在丧尸堆里看到了邵白他们要找的人。
厉蕤。
他看着确实比照片上长大了不少,已经和贝暖差不多高,那张脸和照片上一样,仍旧寒气森森,最大的不同是,现在他的眼睛是血红的。
他是一只丧尸。
猛然看见灯光大亮,厉蕤也慌了,好像打算找地方逃跑,不过还是镇静下来,对着房间里的丧尸群抬抬手。
并没有听见他发出任何声音,丧尸群竟然分成两批,分别扑向贝暖和陆行迟。
他竟然真的能遥控丧尸,连出声都不用,似乎是靠意念。
紧接着,门外也突然嗬嗬几声,也冲进来一批丧尸。贝暖估计是这家医院上面的楼层的,也被厉蕤调动下来了。
似乎真的能遥控。
贝暖注意到,从门外进来的丧尸竟然懂得沿着时间陷阱旁边安全的通道往门里冲。
也不知道厉蕤是怎么跟它们交流的,这些傻头傻脑的丧尸全都很听他的话。
这些多到能把普通人淹掉,吃得渣都不剩的丧尸群,对陆行迟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陆行迟连手都没抬,他飞舞在空中的长钉群就又一次犹如巨大的黑色的死亡之翼,带着破空的呼啸声向丧尸群扑过去。
只用了几秒钟而已,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所有丧尸都横在地上,房间里只剩下厉蕤一个还竖着。
刚刚进门的时候,贝暖就点过“他人的平安”任务后面的小皇冠按钮了。
贝暖看得很清楚,这里并没有头上会发光的丧尸,厉蕤的脑袋也没有发光。
厉蕤并不是设陷阱的小boss。
顶多是个知道那里有个陷阱的同谋。
“要把他带回去交给邵白,还是直接杀?”陆行迟继续听贝暖的指挥。
贝暖有点犹豫。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讨论怎么处理厉蕤,厉蕤像是全都听懂了。
他向来都是控制尸群冲锋,自己远远地躲着,一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现在他能控制的丧尸全都趴在地上,没人能再保护他。
喜欢欺负弱小的人,通常在比自己更强大的人面前都怂得要命。
这个只敢在比他小的小孩身上发泄对生活的不满的人,连反抗一下陆行迟他们的想法都没有,血红的眼中流露出惊惧,拔腿就跑。
厉蕤不管不顾地冲到门口。
门外就是时间陷阱,厉蕤看上去慌不择路,已经彻底忘了这茬。
他一步就冲了进去。
贝暖记得邵白说过,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逃走,否则后患无穷。
不知道让他进了陷阱后会发生什么,贝暖毫不犹豫地立刻举枪开枪。
开过枪才小声嘀咕:“丧尸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吧?对吧?”
陆行迟:“……”
第95章
陆行迟看见她开枪,也跟着调动长钉向厉蕤射过去。
厉蕤刚逃出门没两步,头上就被子弹穿透,紧接着,又被激射而来的长钉们再穿透了几遍。
这个活着是小杀人魔,变丧尸也是丧尸杀人魔的小孩瞬间向前扑下去,死得透透的。
贝暖连忙走过去,掏出手机,对着厉蕤噼里啪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好让邵白方便回去交任务。
拍着拍着,厉蕤的尸体竟然没了。
“他倒的地方是在陷阱的范围里,尸体只能在那一分钟里存在。”陆行迟说。
他说得对。
厉蕤掉进了陷阱中一分钟的循环里,永远走不到下一分钟,所以在贝暖他们眼里,过了一分钟之后,他就会凭空消失。
幸好贝暖照片拍得快。
不过这也说明,陷阱还好好的,贝暖的任务还没完成。
贝暖在房间里又仔细搜索了一圈。
房间里再没有活物了,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丧尸,没有一个头上会发光。
这就奇怪了,小三明明说过,会设陷阱的小boss就在门后的房间里。
在哪呢?
陆行迟默默地跟在贝暖身后,虽然并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也跟着她到处看。
一阵细微的声音忽然掠过贝暖的耳畔。
嗡嗡嗡。嗡嗡嗡。
贝暖随便挥了两下手,转过头。
在贝暖眼中,一只蚊子悠悠然从她眼前飞过,好像萤火虫一样,发着淡淡的光。
贝暖:???
贝暖只愣怔了一秒,就扑了上去。
好像中了邪一样,疯狂地又拍又打,上窜下跳。
陆行迟:“……”
“蚊子!蚊子!陆行迟!快帮我打那只大蚊子!!你看见没有?这边这边!那边那边!天上!它飞到天花板上去了!”
陆行迟:“……”
贝暖够不着,干脆掏出步枪来,端好,瞄准天上乱飞的蚊子。
陆行迟:“……”
然而自动瞄准不起作用,只能瞄人头,弹道锁定也不行,蚊子太小飞得又快,贝暖锁定不了,只好放弃这个天才的想法,把枪当成棍子用,追着蚊子舞得虎虎生风。
要是有个电蚊拍就好了。
贝暖痛苦,为什么当初就不收个电蚊拍在空间里呢?
蚊子划着优美的弧线,嗡嗡叫着,在空中飞过来飞过去,飞过去飞过来,姿态蹁跹。
时不时还失踪几秒,好像会隐身一样,特别难找。
贝暖欢蹦乱跳地跟在它后面,一会儿就追到了门口,眼看马上就要冲出门的一刹那,被陆行迟从身后一把捞住腰。
贝暖在他怀里手舞足蹈拼命挣扎,“快放开我,蚊子要跑了!我知道门外有个陷阱,我掉不进去,我又不傻!”
陆行迟:……真的?
“你等等,我来。”陆行迟抬了一下手。
原本定在空中的无数长钉突然聚拢在一起,瞬间融化,变成好大一张扁扁的大铁饼。
大铁饼飞出去,对着蚊子啪叽一拍,拍上了墙。
贝暖赶紧跑过去。
大铁饼向后退开,在铁饼留下的饼形大坑中,有一滩红红的蚊子血。
小boss就这么在陆氏蚊子拍的袭击下命丧黄泉。
贝暖喜滋滋看一眼任务栏,“他人的平安”任务显示完成,圣母值稳稳地涨了。
涨得比买提示扣掉的圣母值多多了,今天这笔买卖做得非常划算。
不过保险起见,贝暖还是拿出水桶泼了一下,水流顺畅地泼过了陷阱的范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陷阱没了。”
没错。
陷阱没了,这地方不再危险,其他人再到这里来的话,也不会有人再掉进陷阱里,杜若可以放心了。
贝暖心想,小boss竟然是只蚊子。
说不定是吸了厉蕤这个有特殊能力的变异丧尸的血,才不知怎么的机缘巧合,也冒出奇怪的能力,也许是变成了那个厉蕤的宠物,能和他用感应沟通。
这都是猜想,谁知道呢。
反正都已经死光了。
贝暖和陆行迟又等了等,虽然陷阱没了,那里也并没有再冒出厉蕤的尸体来,不知道去哪了。
贝暖并不太关心厉蕤尸体的下落,任务完成了,她问陆行迟:“我们走?”
陆行迟点头答应,两个人离开了医院。
在他们身后的精神病院里,虽然这里的陷阱没了,在另一个维度的时空中,厉蕤还在无穷无尽地重复着他的循环。
他惊恐地跑进陷阱,一瞬间被一颗子弹射穿脑袋,紧接着又被几根长钉捅穿了脑袋,他在绝望中抽搐挣扎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再跑一遍,再被重新射一遍。
这样循环往复,重复着死前的最后一刻,永无休止。
贝暖和陆行迟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往回开。
贝暖再悄悄看看陆行迟。
让他来他就来,让他走他就走,让他打蚊子就用大铁饼拍蚊子,真的不问任何问题。
陆行迟知道她在看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沉迷于我的美色不能自拔?”
贝暖:“……”
贝暖心想,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来做任务,也知道她并不能告诉他做任务这件事,知道如果他问,她就只能撒谎,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贝暖心想,他会连问都不多问一句。
体贴如他,默默地帮她把任务做完就完了。
今天早晨,下船之后在栈桥上拷问他时,贝暖就严重怀疑他是重生的。
这一整天都很忙,忙着帮特战队杀了好几次丧尸,又忙着玩时间回溯的新异能,贝暖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件事。
现在想想,如果他真是重生的,问题就太大了。
“如果他是重生的”,这几个字就像一根线,一拎起来,上面会串着一大串有趣的东西。
按船上的渊渊和盛翊的经历,他们上一世走的都是书里的剧情。
如果陆行迟也是重生的,他就必然认识原来的那个贝暖。
虽然那时贝暖天天和江斐在一起,但是毕竟一起走过一整本书的剧情,应该非常熟悉。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贝暖性格大变,更何况是他,看人本来就是他的专业。
以他的聪明,既然觉得她的性格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样子却一丁点都没有变,肯定能顺畅地推理出,她是占据了这个身体的冒牌货。
如果他不止是重生的,还有系统有任务,他一定能猜出她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行为背后,也是一堆坑爹的任务。
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现在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船上,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她完全光着,在他面前一丝不挂。
贝暖咬了咬嘴唇,再想一想。
贝暖忽然意识到,也像那天在船上一样,他在她面前也是彻底裸着的。
他把他自己也全脱光了,脱给她看。
因为如果他对她的各种奇怪举动全都坦然接受,问都不多问一句,还默默地帮她做任务,等于是在承认,他完全明白她的处境和苦衷。
那么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也有同样的苦衷。
两个人迫于情势,都不能说。
贝暖转头去看他。
陆行迟也正偏着头,用那双浅淡清澄的洞察一切的眼眸看着她。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理解和信任。
她张了张嘴。
可是想说的话全都违规,不违规的话没有说的意义。
空气中如同飘满了无数个禁言长老周仓。
贝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得对他笑了笑。
陆行迟望进她的眼睛里,好像读懂了她的全部想法,也弯了弯嘴角,忽然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
“陆行迟你正在开车你忘了?!”
贝暖被他吓坏了。
陆行迟的笑意更深,猛地踩了刹车,刹车发出尖啸,他就这么把车急停在路中间。
太吓人了。
还好这是末世,路上没有别的车,否则一定会被后面追尾的车骂个狗血淋头。
陆大Boss就是个神经病。
陆行迟根本不管那套,好像马路中间是他家一样。
他继续探身过来,伸手捧住贝暖的脸颊,吻住她的唇瓣。
他把车停得很嚣张,吻贝暖的动作却很温柔。
很温柔,很安稳,好像暮春初夏的和风暖阳,烘热整个冬天冷飕飕的地气,抚平她心中所有的疑虑和猜忌。
他什么都没说,她也没有。
在末世空旷马路中间,寂静无人的夜色里,他们坐在车里,像是用这个吻,达成了一个无声的协定。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半个字都没出口,谁都没有违反系统的规则,却完全明白对方想说的是什么,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贝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稳。
他吻完她,仍旧一声不响地扣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
贝暖悄悄把手伸过去,攥住他的衣角,陆行迟低头看了一眼,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那只手。
单手开车,仍然开得又悍又野,一丁点速度都不减。
贝暖心想:他今天晚上完全就是在亲身示范什么叫做危险驾驶。
要是现在不是末世,驾照大概早就没了。
陆行迟一路飙车回到营地时,营地里漆黑一片,别人大概都睡了,只有杜若他们还醒着。
“我们没去约会,我们帮你杀大怪去了,你操心的那个陷阱现在没啦。”贝暖抢先对杜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