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丽丽此时并不需要这个。
“如果我想要复仇，用愤怒和烈焰清扫我的敌人，同时也是我的同族。让鲜血从山巅流淌到谷底——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摩罗沉默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柯丽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小白是个好人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好的一个人。”
“嗯…她不只是个好人，她还是一个强者。”摩罗耸耸肩，这么说道。
他穿着白袍，剔去黑发，脸庞俊美而光洁，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从外貌上来看，就一直是这副样子。一副完完全全的大德高僧的模样，然后他的食指落在他衣袍下摆上摇曳的业火红莲上。
那在袍角曳动的红莲，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监狱。
从前他都会杀死那些依仗着自身的强大而违背规则欺凌弱者的修真者，后来他不再那么做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将那些人关押在莲花之中。
以备不时之需。
摩罗沉沉地说：“有时，强大与罪孽是同义词。”
柯丽丽完全被他的言论震撼到了。
“才不是这样的！”
但很快她又认可了摩罗说法当中的一部分。
“好吧，绝大部分强者都是邪恶的。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些龙族和非龙族……都是这样的。但小白不是，大师你也不是。”
摩罗微笑了。
“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呢。”
“只是复仇而已。”他差点儿就要说多大点儿事了，但他没有。柯丽丽还是个小孩子呢，有时候对于成年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比天塌了还要严重。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摩罗轻描淡写地说到。“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遵循怎样的规则，这都是天经地义不容违背的事情。谁都不能说你错了。”
柯丽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白就不会。”
“这我们可不知道。”摩罗将柯丽丽从地上拎起来，又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与她对视：“老实说，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见到过愚蠢到敢挑衅她的人呢。”
“她强大到没有敌人，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她是否会给予她的敌人以烈焰和鲜血。”
摩罗想起绿皮小妖怪，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但你可是柯丽丽，就算你做得过了火，你觉得她难道就会抛弃你，不再站在你背后了？”
更何况，柳白大概率根本不会反对柯丽丽的做法。
尽管柳白呈现在直播间观众面前的，向来都是一副温和的菩萨心肠，但摩罗也相当确定，柳白绝对不是个愚蠢的人。
没错，柳白是个善良的人，因为直播间经过筛选的观众们，从来没有表现出需要她不善良的元素来。
哪怕是最过火的绿皮小妖怪，也只是市侩了一些，贪婪了一些。他的那些贪婪，对于地精这个种族来讲，完全在正常范畴之内。
摩罗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柯丽丽的脑壳：“就只有这些？”
果然是小孩子。
柯丽丽吃痛地叫了一声：“痛！”
她拿翅尖点了点痛处，又摆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可是金龙的强者已经死去，如果我将黑龙杀死，龙族的敌人如果入侵的话……”
“那龙族就危险了。”摩罗很轻易地就能推断出事情的后续发展。
“但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首先，黑龙杀死了金龙，其次，我们杀掉黑龙，所以谁是最强者呢？”
柯丽丽眨了眨眼：“我们。”
“对，我们。”摩罗笑了：“金龙和黑龙都能保护龙族，你觉得我们做不到？”
“可是、可是。”柯丽丽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冥思苦想，终于发现了问题：“可是哪里来的我们？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
一直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鲁迅的黑夜君王突然摇起了头：“这话可不对。我可以原谅你一直以来对我视而不见的鸵鸟心态。面对那些你打不过又不喜欢的人，当他死了是个不错的方法。这对我也不是没有好处，我由此获得了平静。”
黑夜君王平静地翻过一张书页，继续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真的能当我已经死了。”
“以防你没有意识到，在整间屋子里，你是唯一没有成年的那个。海瑟薇的成年礼都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
“我甚至允许你和我同住，你难道觉得我不会帮你复仇和保护你的族裔？”
摩罗又一次弹了下柯丽丽的脑袋。
柯丽丽这次没有喊痛。
“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原来就只有这些？”
柯丽丽揉了揉脑壳，结结巴巴地说：“我才没有，我只担心小白以后会不喜欢我了。”
摩罗叹了口气。他说了那么多话，真是白讲了。但他也没有办法怪罪柯丽丽。
柯丽丽只是太依赖柳白以至于根本无法忍受一丁点的可能性。
他决定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看看这位吧。”摩罗指向黑夜君王，“他都好好的住在这儿呢。”
柯丽丽的眼光直愣愣地盯着黑夜君王好一会儿，然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她说：“我现在就去和小白讲。我带上我的机甲，我们明天就回去。”
“回去复仇。”她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烈焰和怒火。
那些久远的儿时记忆，她以为已经忘记的，突然在脑海中剧烈的翻涌起来，催生着她的成长。
一直到柯丽丽跑远了，黑夜君王才从书页中抬起头来，不满地看向摩罗：“你必须向我道歉。”
“我道歉。”
“我原谅你。”
然后黑夜君王继续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他攫取知识的速度很快，但当他享受阅读的时候，他可以将一句话反复读上几十分钟。摩罗只需要观察他看书的时间长短，就能够知道一本书的好坏。
看来他今天选的这本书质量很不错。
或许我也可以找柳白施主要一本同样的书来看看，摩罗这么想着，起身上楼了。如果不是为了柯丽丽，他更乐意和柳白一起在书房里论道谈天，而不是在客厅中呆着。
客厅是黑夜君王的地盘。
他喜欢盘踞在沙发上，将脚搁在沙发旁边那株绿植的叶子上，同时享受着温和的阳光。
摩罗则更喜欢和屋子里的人们交谈。
他喜欢屋子里的所有人。
包括柳白。
尤其是柳白。
强者通常都没有柳白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体贴和善良，体贴善良的人，通常活不到变强。
第119章 一场必输的决斗
柯丽丽忐忑不安地向柳白说, 她想回家，只是因为想回去复仇。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她说：“我只有仇人。”
“我知道。”柳白淡淡地说：“做你想做的，我给你撑腰。”
柯丽丽扑到柳白怀里, 就像有小小一团火焰在柳白的胸前燃烧。
“我就知道, 小白你最好啦。”
柳白还能说什么呢？
“不给你撑腰我又要给谁撑腰呢？”
于是柯丽丽立刻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她要带上熊猫太子给她设计的机甲。
既然带上了机甲, 那自然也要带上熊猫太子。
熊猫太子知道了这件事, 紧急赶回来看热闹，而前几天还在要求柳白带他出门游玩的阿列, 自然也不能落下。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 同行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周掠都插了一脚。
“你确定你要去？工作做完了？”柳白问周掠。
周掠毫不犹豫地说：“做完了。”
他想得很清楚, 开办一家科技公司并不需要他真的具有什么科学水平, 他只需要能够生产出来货物。短时间内俗称科学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但是在一个聪明的科学家的教导下，短时间内记住某种药物的图纸和生产技术，那可就简单多了。
搞明白这个事实之后, 周掠不仅在末日挑选了三种非常有前景的商品，还有时间帮助要和平不要核平做了不少活儿呢。
在基地的日子, 就像是度假一样愉快。
末日的大环境并不好, 但是因为他的柳白的人，所以他在那儿可是一点儿委屈都没有受。
第二天清晨, 启程之前，柯丽丽身后已经站了一大群人。
柳白默然无语地看着呜呜泱泱一群人提着行李要去旅行的样子，脑壳不由得有点痛。
“就…你们都去？”
黑夜君王看着她, 快活地说：“对啊。”
摩罗沉思片刻, 问：“为什么不呢？”
柳白：“……”
周掠看了她一眼, 飞快地提醒她说：“老板，我还没放过一天假呢！”
这可是员工福利！
“不行。”柳白清了清嗓子，正义凛然地说：“这是柯丽丽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们想去，必须得征求她的同意才行。”
不管怎么说，柳白都觉得这太诡异了。
柯丽丽不是回去做别的事情的，她是去复仇。柳白以为，复仇会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情，或许柯丽丽会更喜欢安静地处理好这件事。
然而柯丽丽说：“我邀请他们一起去的。”
柳白这下是真心实意地不太能理解了。
但好在她一直有一个好处，哪怕她不理解，她也能保持尊重。
这是一个在诸天万界间工作的带货主播的基本素质。
“既然这样——好吧，你说了算。”
柳白挥挥手，一道宽阔的大门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门后，是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庞大山脉。
龙谷。
柯丽丽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变回原形。庞大的巨龙在碧蓝天空中昂首咆哮：“黑龙索罗诺斯——迎接你的复仇！”
让柳白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群山中林立着的峭壁上，探出了无数头颅。
原来在山脉中隐藏着那么多的山洞，而每一个山洞中，都生活着一头龙。
柳白一眼望过去，发现在那数千头龙中，确实是黑龙占据了多数。
黑龙们住在山根，幽暗的地穴之中，绿龙们隐藏在山林，翠绿的原野之中，少数金龙们则在山顶，日光照耀的地方。
在这无边广阔的山脉中，蓝龙、白龙、红龙、绿龙们，就像是五颜六色的宝石一样洒落着。
当他们听到柯丽丽的咆哮，从自己家中探出头来时，那些视线齐刷刷地落到柳白身上，让她一时间有点儿不自在。
柳白早就知道龙族是这样庞大、恐怖却又有着天然美丽的生物，然而这里的龙族实在是太多了……
柯丽丽的声音还在群山中回荡。
一道庞大无匹的虚影自脚下升起。那是一头黑龙，与尚处幼年期，体型圆润的柯丽丽不同，这头黑龙的体型非常流畅，宛如一条曲度合适的弧线在天空中翱翔，在广阔苍穹之中，美得令人窒息。
柳白看着这头黑龙，有些犹疑地说：“这是一头母——呃，女性龙族？”
柯丽丽凝望着黑龙索罗诺斯，说：“龙族之王一向都是女性。”
她变为原型之后，柳白很难判断她的神情，之前的柯丽丽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她很轻易就能看出她被染上了什么颜色。现在的柯丽丽仍然是一张白纸，然而柳白的眼睛却被蒙上了。
“挺好的。”她说。“你准备怎么做？”
柯丽丽昂起头来，金色的眸子冷冰冰地落在索罗诺斯身上，她说：“按规矩来。”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怎么一个规矩呢？
柳白皱眉看向索罗诺斯。索罗诺斯起飞的地方距离他们并不近，但是她的翅膀强劲有力，她的前进速度非常快，很快就从一个点变成了一条线，继而在视野中变成了一条龙。
她马上就要降落了。
“不管怎么说，先坐吧。站着总是不好的。”
摩罗摸着下巴：“对于敌人，这样恐怕有些不尊重？”
摩罗能感觉到索罗诺斯的实力。
这可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敌人。
“关键不在于尊重与否。”说话的是黑夜君王，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他还能用这种闲适的口气说话了。在如此迫切的威胁下，就连熊猫太子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黑夜君王说：“关键在于有人不想站着。”
柳白：“……”
这话是真的。“能坐着为什么站着呢？”
“先坐。”她不容置疑地说。
于是当索罗诺斯在天空中盘旋往复时，柳白已经摆上了椅子，和同行的人们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尽管索罗诺斯在天空之上，他们在天空之下，然而得益于这份从容不迫，索罗诺斯心底竟然有些迟疑。
这些人……看样子有些来历？
索罗诺斯低声吼叫，柳白将她的话语翻译给所有人听。
黑龙在高空中盘旋不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柯丽丽，向她施加压力，然后她冷静地问：“幼崽，阐明你的来意，若是正事，我便原谅你的不敬，若是无事生非——你将会得到惩罚。”
柯丽丽一字一顿地说：“血亲复仇。”
索罗诺斯大笑。
柳白就静静看着。
笑完，她才在山脉中龙族们的注视下，说：“真可惜，这是老规矩了。黑龙执政，情况不同以往。”
柯丽丽问她：“为什么？”
她虽然这么问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