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给索罗诺斯回答的机会，她继而说道：“血亲复仇让这件事更简单。一场决斗，简单明了。这是唯一一个能将事情简单化的机会。”
横亘在黑龙和金龙之间的仇恨，是很难一言两语说清楚的。
柯丽丽不想要追溯那些东西。
“一场血亲复仇，简单明了。”她冷酷地说：“你没有理由不答应。因为这样一来，你的子民，我的同族，就得以从战火中解脱。”
索罗诺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目光隔着高高的苍穹，与柳白的目光撞上。柳白非常礼貌地冲她微笑。
她还没搞明白柯丽丽的意思，所以就只好一句话都不说，静观事态发展。
这就是柯丽丽的依仗么？索罗诺斯在打量着这些人，在心中思忖。
两头美杜莎，一个苦修士，还有几个凡人。
在她谨慎地审视着这些泰然自若的人们的时候，凡人中的一个抬起手。
“我需要让她做出有利的决策。”柳白对系统说。
系统遵从命令。
一股索罗诺斯从未体验过的，来自天性和本能的威慑，降临了。
她感受到威胁，却升不起反抗的念头。轻灵的身躯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双翅停摆，她降落在柳白身前，在山巅上伏下身体。
柯丽丽狐疑地随她落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失去了先前的倨傲。
尽管不解，她不会放过机会。
“血亲复仇，或者开启战火。”
索罗诺斯的目光定在柳白身上，一丝一毫也没有挪开。她看着柳白，轻声笑道：“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你的选择。”她说：“龙族不害幼崽，然而血亲复仇是个例外。”
柳白不解地皱了皱眉，然后偏头看向黑夜君王。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柯丽丽又不和他处于同一个世界。
柳白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然而事情到了这地步，她显然也不能叫停。
“事不宜迟，现在开始吧。”索罗诺斯说着，展开羽翼，重返天空。
柯丽丽紧随其后。
“一场决斗？和龙王？”阿列感到揪心。
索罗诺斯刚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液态机甲的强度——能帮她赢吗？”
熊猫太子涩声说：“很难。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成年龙族，很明显设计机甲时，我对成年龙族的力量估计不足。”
熊猫太子一直以为龙族就应当如同柯丽丽一般，强大，美丽，狰狞，凶恶。这样一头生物，足以让他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了。
然后他见到了索罗诺斯。
原来柯丽丽确确实实只是一头幼崽。
柳白搓了把脸：“我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结果她就只让我来看一场必输的决斗么？”
这可不是她原本的打算。
摩罗双手合十，说：“血仇不能不报，但显然，龙族现在经不起动荡，所以她选择将事情限制在两人之间。”
“对族群来说，这是个明智的抉择。”海瑟薇说。
第120章 简单明了的遗传学
柯丽丽输了。
柳白期待过奇迹发生, 但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不经常发生。
柯丽丽只是个幼崽，她固然天赋出众, 但索罗诺斯能够成为龙族之王, 并且终结了黑龙和金龙之间漫长的战争史, 创下了龙族罕有的伟业, 她的天赋也并不平常。在天赋相当的状况下, 经验和时光，就成为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手下留情！”
生死关头, 柳白不得不开口了。
似乎血亲复仇确实是一种不死不休的决斗形式, 龙族中的每一个族裔都很清楚。
当柳白开口叫停时，在此起彼伏的山脉中看热闹的龙们都纷纷投来不满的注视, 伴随着嘘声震天。柳白似乎打算了他们闲暇之余要欣赏的一场好戏。
好在索罗诺斯还是住了手。
和那些对她有着盲目的敬佩和服从的同胞们不同, 索罗诺斯很清楚在场的所有人里, 究竟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她的右爪直直插入了柯丽丽的胸膛，液态机甲被她撕的粉碎, 尖锐的利爪几乎将柯丽丽开膛破肚。赤红色的鲜血从柯丽丽的心中淌出，伴着高温从高空洒落, 落到地面上就变成了凉的。
柳白心疼死了。
然而胸中的伤口并不是致命伤, 真正致命的是索罗诺斯吻上柯丽丽脖颈的尖牙。龙族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让他们不畏惧物理伤害，哪怕撕开脖颈, 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正确的修养，柯丽丽也能轻而易举地复原。
然而索罗诺斯的吻，并不是物理伤害。
黑龙的尖牙是有剧毒的。
如果索罗诺斯想要杀掉她, 只需要在咬下去的时候注入毒液, 柯丽丽现在就已经死了。金龙的毒抗远远不如黑龙, 正如黑龙的火焰抗性也远远不如金龙。
然而柯丽丽还活着，因为索罗诺斯从来都没有打算要杀掉她。
所以她现在胸口淌着鲜血，修长的脖颈上被撕开一个大口，但——仍然活着。
索罗诺斯开口说：“血亲复仇，不死不休。”
她确实没有打算杀掉柯丽丽，但她非要摆出这个姿态来不可。
柳白冷静地问她：“你想得到什么？”
索罗诺斯咧开嘴，露出獠牙微笑。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摆出这副姿态来。
“当她输掉决斗的那一刻，她的性命就属于我了。想要我饶掉她的性命，你就得给予我等价的东西才行。”
索罗诺斯不知道柯丽丽是如何结识这些人的，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崽子竟然走了这样的好运，重新给自己找到了靠山。索罗诺斯看得出来，在柳白那里，柯丽丽的性命一定值不少钱。
柳白脸上泛出一个冷酷的微笑。
“得了吧，咱们就不必说这些废话了。”
索罗诺斯是真的信奉血亲复仇的规矩？那怎么可能？她先前还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柯丽丽的挑战呢！
只不过她现在发现，规则对她有利罢了。
“或许我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其实我不是。”柳白说：“把她给我。”
这世上永恒的规则，就是强者为尊。
索罗诺斯之所以选择开启血亲复仇，就是因为她发现柳白的实力要超过她。既然她能够因为柳白的威逼而选择接受决斗，自然就能因为她的威逼而破坏规矩。
柯丽丽的身形蜷曲着，在黑龙的掌心中一言不发。柳白怀疑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她还活着，柳白能看到她的胸口仍然在有力的起伏。
当柳白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时，索罗诺斯便不得不退却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做这个选择，是为了保全你们的族群。”柳白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柯丽丽为何要这样做。“当她死掉，你可以试试看我是否还会尊重她的意见。”
不就是放狠话，谁还不会呢？
柳白当前并没有做过任何灭绝人性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说一些灭绝人性的话。她知道怎样通过语言来塑造一个坏蛋，而一个坏蛋通常比一个好人拥有更高的威慑度。
当柳白暗示着当柯丽丽死掉之后，她会让整个龙族给她陪葬，索罗诺斯不得不屈从了。
她确定，柳白有这个实力。
“她真幸运。”索罗诺斯抓着柯丽丽残破的躯体，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柳白身前。
“幸运的是我。”柳白淡淡地说道。“另外，感谢你。”
柳白说着感谢，话语中却并没有许多的真情实感。然而就是这样敷衍的语气，反而更加深了黑龙的忌惮。
“我并不吝惜复活她所耗费的能量，然而死亡体验总归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幼崽应该尽量避免死亡。”
索罗诺斯垂下脑袋，圆圆的黑瞳仁注视着柳白，在心中思量着她的话语。
复活——这种伟力——龙神都做不到。这个女人是真的可以这么做，还是在拿话语诓她？
“我想，您并不是这里的人，对罢？世间若有您这样的强者，是不可能没有传说留下的。”
“当然。”柳白说：“我来自科技世界072。你可以称呼我为柳白。”
科技世界072——柳白刚刚遇到系统时，系统所说的世界编号。柳白一直都记得。
“科技世界072？”索罗诺斯表现出了无穷的好奇，她觉得自己仿佛窥见了什么秘密。但柳白没有过多解释。
这里又不是直播间。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只是冷冷地说。“我们将会不断见面，一直到她赢为止。”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一直等回到家，柳白将柯丽丽修复地完完整整，她变回小小一团惬意地躺倒在柳白怀里，阿列才发出了感概的赞叹。
“主播今天真的非常酷炫！”
柳白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酷炫吗？我刚才好像特别不讲道理。”
“主播不讲道理的样子真的很少见，但正因为少见，反而让人印象深刻呢。”
柯丽丽早就听人——指海瑟薇——原原本本地转述了方才柳白的一言一行，此时也忙不迭地点头：“小白应该多这样才好，听起来就很让人闻风丧胆。如果小白你一直都这样子，绿皮儿绝对不敢搞事情的。”
嗯……然后直播间的东西也卖不出去了。
柳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佯装生气说：“你还好意思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
“看你自信心满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赢定了呢，结果居然是急着去送死。就算是那么想要当龙王，等你成年之后再去挑战旧王也不急啊。”
柳白完全相信柯丽丽的天赋，她总有一天会称王的，但她现在真的是太年轻了，她需要时间。
柯丽丽没法解释这个。
难道要说她拿到龙族专用机甲之后，热血上头？算了吧。
她把脑袋埋到柳白怀里撒娇：“啊——我错了嘛！原谅我！”
柳白叹了一口气，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你现在真的还没到能和索罗诺斯单挑的程度。”
柳白倒是很乐于给柯丽丽撑腰，但柯丽丽嘴上答应的很好，真到了最后，还是羞于让柳白帮她复仇，自己不管不顾直接就上了。
柳白想起这件事来，还是很生气。
柯丽丽还很骄傲自己的选择呢！自己的仇恨，自己背负——为了龙族的整体利益，克制怒火——然后差点儿把命都给送了。
“你需要特训。”柳白拎起柯丽丽，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柯丽丽：“啊？特训？”
“正好我认识一个非常非常有经验的战斗高手。”
“谁？黑夜君王吗？”
“而且她也很年轻，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的。”
年轻……那肯定不是黑夜君王了。
“真有这么一个人？”柯丽丽有些好奇，柳白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难道是阿列？或者萧晓？千万，千万，不要是海瑟薇。
“海瑟薇——拜托你了。”柳白最后这么说道。
海瑟薇从柳白背后闪出来，对柯丽丽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
“大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这声音落在柯丽丽耳中，就像是敲响的丧钟。
从第一次见到海瑟薇起，她就绝对海瑟薇不是个好人，只是她特别善于伪装，蒙蔽了小白的双眼而已。现在她落到海瑟薇手里，还能有好么？
柯丽丽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抱着柳白的胳膊再也不愿意松开了。
“其实……”熊猫太子自从见到索罗诺斯之后，就一直在冥思苦想。现在柯丽丽遇到困难，他一边在心中核对数据，一边心不在焉地给柯丽丽解围。
“倒也不必非得成年。柯丽丽只需要升级一下机甲就行了。”熊猫太子将阿列拉到一边，一边讲述自己的思路，一边咨询阿列的意见。
“我为她设计的龙族机甲01一开始就是为了龙族之间的对战而设计的，但是我必须得承认，因为对成年龙族实力估计不足。刚才的战斗中，那款液态机甲只一个照面就被索罗诺斯撕碎了，这是我的过错。”
“液态机甲稳定性不足。”阿列说。
“结构设计没有出现很大问题，我需要更换一下材质。”熊猫太子说。
柯丽丽可怜巴巴地看向柳白：“你看，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
“给我半个月时间，我拿最好的材料，给你量身定制一款机甲，我们再去挑战她。”熊猫太子野心勃勃地说。“压上八千年机甲文明的荣耀，我们一定能赢。”
柳白丝毫不为所动：“机甲可以求诸星际，但战斗经验，定然还是深渊最为在行。你一定要参加海瑟薇的特训才行。”
柯丽丽可是要成为龙王的，柳白不能将她圈养在身边，尽管她想。
“我身边很少发生战斗，所以你就只能从特训中学习了。特训没有货真价实的战斗进步快，但盛在安全。不用担心受伤，我给你治。”
泪水溢满了柯丽丽金色的双眸：“还、还会受伤的吗？”
刚才她真的受伤时，都没有这么哭。这时候知道自己要落到海瑟薇手上，眼泪居然说来就来。真让人纳闷。
“或许哦。”海瑟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
柯丽丽货真价实地被吓到了。
这让柳白心头郁着的那股恶气消散了不少。
“你要跟索罗诺斯单挑时，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
“那——那能不能晚点儿开始？”
